29 仙客来(1 / 1)
小桥流水,落花纷飞。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衣裳焚香品茗,真真是悠闲惬意以极了。
“师妹啊,你让我好找!”
灵均拾阶而上,又穿过朱红木拱桥,方来到水边的亭子里。隔着老远就听到他的大喊大叫,“师妹!你必须跟我走!好好跟无邪解释解释,我怎么就被一个凡间女子迷得走不动道了?”
轻轻放下手中的碧玉茶碗,从桌角端来精致小巧的白玉莲花香炉覆在袖间细细熏笼。不一会儿袖子上就沾染了淡淡的乳香。嗯,乳香加的有点多,香气不够清澈。下次多加点冰皮好了。灵均见萋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就来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这个师妹自从二十年前倾城事件后就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像琬琰师兄似的波澜不惊,再加上两年前突破羽化之境,成就仙身,浑身虚无缥缈的气质越发浓郁了。不知道的看见两人现在的相处状态还以为自己是她师弟呢!
“顾萋菲!你给我解释清楚!”灵均咆哮体全开。
萋菲终于放下香炉,复又拿起手边的青碧小茶碗,小酌了一口碗里琥珀色的茶汤,颇为不屑的瞟了灵均一眼。说来萋菲本就生了一张清丽面庞,鹅蛋脸、丹凤眼、樱桃小口、柳叶眉,温婉女子的五官一样不少。谁知组合到一起偏偏就成了一副高岭之花的气质,还是冰山之上石砾之间生长的千年雪莲花!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好赖也是入世境界的仙人了。这么多年日日静心守性,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谁让你在无邪面前胡说八道!”就算我入世了,也是有脾气的!
“我并没有。”
“那我什么时候被凡间女子迷得走不动道了!你说!”
抬手招来紫砂茶壶,一注纤细的水流注入茶碗,倒茶的人露出一截皓腕,雪白柔腻,美不胜收。
“三年前你下山游历,遇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卖身葬父。你怜她孤弱,不但为她埋葬父亲,还为她修屋搭舍,足足停留了三个月,是也不是?”
灵均跳脚道,“那个女孩儿不过十六岁,家人全没了。我不过闲来无事照顾她三个月,怎么就被迷得走不动道了?再说了,当时你不是也在吗,我做了什么你清清楚楚!如何还在无邪面前诽谤?”
“心生怜惜驻足,心生爱惜停留,在无邪看来,有区别吗?”萋菲水光潋滟的眼睛万分无辜的望向灵均。
灵均一下子就萎了。也对,对于无邪来说没区别。都是自己呆在凡间女子身边三个月,所以一点区别也没有。呜呜,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傻大姐菲小猪都长大了,自己的亲亲无邪还是不开窍啊!!!
凤眼一斜,就知道灵均没脾气了。萋菲挥手间一个袖里乾坤把桌上的物件收回,“好了,我乏了。这就回桃花小筑。贝贝,回家了!”后一句却是对着莽莽山林喊得。话音刚落,月白色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紫微的重重老林里回应似的发出一声浑厚的兽吼,溅起飞鸟阵阵,就此跟着离去了。
灵均站在原地跳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师妹把自己吃的死死地。再也没有以前的菲小猪好玩了!呜哇,可怜自己成了紫微圣地最没地位的人了!
一气之下,灵均祭起慈佛剑飞出凉亭,杀向苍莽山林找口不能言的兽兽门撒气去了。
回了乱星海,萋菲仍就打发贝贝自己玩去。自己独身一人回了桃花小筑。二十多年了,桃花小筑自外面看没一点变化,除了美人儿的叶子、花长出来了以外,任谁都找不出不同来。举步走进木格子门,屋子里面倒是有了不少变换。原本比会客厅还大的卧室被隔成几段,一段仍就做卧室,一段摆上沙盘阵旗,成了萋菲日常演算阵法之处。剩下一段则异香扑鼻,堆满了各种香料,从甘草这样的普通货色,道碧落花这样的香道圣品应有尽有。
萋菲先到香室在桌子上的一张香方上涂涂改改,减去了乳香三钱,另加了冰片二钱。撂下笔,端起香方吹干上面的墨迹,又仔细端详了片刻,方才满意。
复又来到书房,从黄花梨笔架上取下一只竹木狼毫笔,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不甚满意,又拿了一只沉香木鹤豪笔方好了。
紫檀雕成的书桌宽厚而结实,用了五十来年依旧好使。持起小银勺舀了两勺水在青玉砚台上,又拿了上好的松烟墨细细的磨。来紫微五十年了,萋菲也被熏染出些文气。琴棋书画,四者当中独爱书法,练了二十来年也算颇有成就。
萋菲心镜空明,左手持袖,右手研墨。空气中飘来重重墨香和上好的绿竹松宣纸的竹叶清香。浓黑的墨在碧绿的砚中聚作一汪水泽,像碧绿草原上的一眼墨泉。
青玉砚研墨,砚体不染丝毫墨迹。说起来,青玉砚原本是陆离仙尊的一件法器,可变作砚山镇压妖邪。谁知被萋菲一眼看中,要来做了一方普通的砚台。日日磨墨以供萋菲书写,想来若是砚台有灵,不知是会怨恨萋菲大材小用,还是会感激她终于让自己做了一只砚台该做的事。
须臾间墨已研好,浓淡适中。萋菲手持沉香毛笔在案上的宣纸上挥毫泼洒,一气呵成写得八个大字。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好字!菲儿的书法已入化境了!”
琬琰立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看师妹正专心写字也就没有打扰。直到萋菲写成了,方才出口夸赞。
萋菲抬手把纸悬在半空晾干墨迹,转身对琬琰含笑道,“师兄实在抬举,菲儿的字就是再好也比不得师兄的丹青妙不可言。天下间谁人不知无双公子法术、丹青无双于天下。怎么来这里夸赞起我来了?”
萋菲这里的格局琬琰都熟悉,伸手从外间招了壶香茶给自己倒上。萋菲见状刚想阻止,谁知琬琰已经喝上了。
“师兄倒是眼光不俗,我这里这么多壶茶,师兄随便一翻就拿了最好的。不过师兄既然已经喝了茶,可别忘了下次出去再给我带好的来。”
赶忙趁机敲诈一笔,要知道这些年来萋菲修身养性,已经很少在除了师尊、师兄以外的人那里暴露她狡黠本性了。成日里顶着冰山脸走来走去,到得了一个“寒潭妃子”的雅号。这会儿勒索自家师兄,脸上难得的露出古灵精怪的神情。传出去,不知会闪瞎双多少心仪紫微寒潭妃子的痴汉眼。
琬琰自鼻端哼出一个浅笑,“呵,说起来也是你有口福。明天有一友人来访。他那里别的倒还寻常,唯独一手好茶不凡。说不得明天要讨来两壶了。”
友人?这道奇怪了。五十年间除了经常来玩儿的无邪、不辞而别的渥丹,还真没见到师兄有什么朋友。想来能做师兄朋友的人也定是个芝兰玉树的君子人物。
“不知是什么朋友?来紫微何事?可需要准备一番?”萋菲一连三问。
琬琰又抿了口茶,眼角眉梢难得的挂上爽朗的笑,“准备就算了,也不是生人。不过把沁芳亭收拾出来待客就行。”
沁芳亭就是方才萋菲喝茶的地儿。位于紫微的一处山谷之中,亭下溪水婉转,亭子就凌空架在水上。山上的溪水流下在山谷里汇成了个小湖,湖心有一冲积而成的沙洲,不过方圆数丈。萋菲喜欢这里的景色,就在沙洲上种了棵桃树,又施了法,让桃树日日开花日日落。沁芳亭就正对着沙洲而建,一直都能看见花开花谢的景致。
“地方倒是不错,那我就收拾出来,明天一早静待客至。师兄可不许框我,一定要有好茶才成!”
琬琰放下手里的茶,看着自家师妹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觉得好像才出生的幼兽。水汪汪的可爱动人。怎么外面的人就给菲儿起了个“寒潭妃子”的名号?实在不符!
“哈哈,好啊!到时候别说好茶,好酒也是有几壶的。”
“当真?”萋菲的眼睛更亮了。
“当真!”
“那我这就去准备。师兄,你帮我把字收起来!”
萋菲蹦蹦跳跳的把自己的师兄扔在原地自顾自准备去了。琬琰无奈,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摇了摇头,挥手将晾干的字卷起收到书房的金丝楠木架子的最顶端。那里已经层层叠叠堆了不知多少幅字。随便哪一张都是大师级的作品,统统放在这儿压箱底了。
第二天清晨,萋菲就把沁芳亭安置妥当。亭子四面挂上了软烟罗的青纱帐子,山谷中的风一刮,吹得纱帐如烟似雾,煞是好看。
亭中置一方矮几,四方座榻。几上用白玉盛了时令仙果,是萋菲日出前才摘下的。颗颗饱满动人,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又放了四只一模一样的碧玉茶杯,四只玲珑剔透的红玉雕飞龙酒樽,分别放在四方座榻之前。
既然师兄都说了有好酒好茶,萋菲正好乐的准备上最好的茶杯酒器来。
啪的一拍手,凌空站在沁芳亭上空满意的点点头。
好的,一切具备,只欠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