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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还在絮絮叨叨他的爱情“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每次开夜车回家,能从楼下院子里看见房间里留着的一盏灯。那时候整个人都是暖的。”
这句话让罗希在黑暗里骤得睁开眼,停在太阳穴上的手握成一团抵在胸口。这句话她对钟码说过,钟码对她也说过。
那次钟码应酬喝的酩酊大醉,被助理扶着回家时抱着马桶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后死皮赖脸的蹭着她。那厮像是革命烈士壮烈牺牲之前颤颤巍巍从胸前口袋里把党费摸出来交给同志后才断气一样,他死撑着最后一口气抱着罗希“你知道吗?走到楼下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我好温暖,那种感觉竟然让我想流泪。嘿嘿……这话真肉麻……我好爱你……谢谢……”然后两眼一翻扑在罗希怀里睡了过去。罗希把他丢到地上都没有反应,耗了大半夜才把他清理干净睡在他身边。有时候能温暖对方的或许只是天冷了为他加衣,晚归了留一盏灯。
那时候她涉世未深,只沉浸在钟码的酒后吐真言的甜蜜里无法自拔。如今在漆黑的夜晚,听见身边陌生人婉婉道来生活细节时,那句话像是画龙点睛之笔,脑海里铺天盖地的沉重把她压垮,她摁住自己胸口那刺痛的一处,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钟码也有脆弱的时候。每个人不管是不是无懈可击、刀枪不入,心底总有一处柔软是让他人意想不到的。她的印象里钟码是个可以任她胡作非为的人,除了她老爹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让她大吼大叫,对她的大吵大闹还能宠溺包含的人。和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久了,罗希早已把他嵌入了呼吸、烙进了体内跳动的节奏里。
司机还在笑着说他的孩子和他的家庭,罗希的大脑此时一半是冰川一半是熔岩,把她的内心搅弄的翻天覆地。
现在、这一刻才明白,她给的爱情最靠不住。她经常耻笑那书里、电视剧里的爱情是镜花水月,而她恰恰忽略了一点:那镜花水月好歹也有个影像,她自以为能给对方的固若金汤的爱情其实远比不上海市蜃楼生动。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一直是钟码领着她走,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规划都是他在给她铺垫。
后知后觉才是真正的伤人伤己。
钟码开着车绕着城里一大圈最终还是停在了罗希的小区里,罗希那张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一张口就能把人气死。他没上去,只把车停在她的楼下,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这大半个月,他可以不和她联系,她也就从善如流的没有半点消息。她的家已经亮灯了,看来今天回来的还挺早,前段时间下班要去接她,她张口就是有应酬,摆出一副全天下就她最忙的架势拒他于千里之外。
两束强光射过来,钟码被意外的远光灯刺得闭目。光线扫过后,一辆出租车停在罗希单元的门口。罗希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对着司机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话,关上车门对着车里摆摆手,背过身看见楼上家里亮了灯,快步走进了单元里。
罗希一下车便看见了家里亮着的灯,她记得她对钟码说过:你知道么?我听过最浪漫的爱情故事就是有一次女人晚归了,看见男人给她留了盏灯。当时钟码淡淡的笑了笑,罗希很愤慨:你不要这么鄙视好不好,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有这么细心的。他们有的可以为女人一掷千金,有的可以为女人风里雨里等好几个小时,但是留一盏灯却是让人感受到的尘埃落定的幸福。人都是向往温暖的动物,一盏灯,一碗热汤有时可以将心灵熨烫的服帖。
萧勉经常很晚才会回来。难道是钟码来了?她飞快地跑进电梯。那一瞬间的喜悦遮盖了心里所有的遗憾和感伤。能不能只想现在,在钟码笑盈盈打开门之后就扑进他怀里?电梯还在缓慢爬升,罗希的嘴角每一秒的弧度都在逐渐加深。电梯门一开,她就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家门口。没有敲门,深呼吸再加深呼吸,她喜笑颜开的拍着门,连声音都带着笑“我回来了!!”这一刻什么都不管,她只知道他在家等她。
门很快的就打开了,身前出现的人影罗希看都没看清就扑进了他怀里“我想你了!那天我错了!”男人挣扎了两下只能配合的圈住她承接住她冲击的力量“你爸妈来了……”
罗希听见这句,突然头皮发麻,声音完全不对,力度完全不同,此刻的气氛也渐渐冷却,她抬头看见萧勉那张无辜又惊愕的脸,还腾出时间给她眨眨眼使眼色。
罗希这下浑身的毛孔都像是同一时间张开了,飕飕的向外冒着冷气。她没有回头,只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和萧勉眼神交换了几个来回。
她用眼神告诉他:帮我。
他用眼神答复她:尽我所能。
罗希这才从萧勉怀里抬起头“你们怎么来了?嘿嘿……也不说一声……”
“说一声让你早作准备?”罗茗全一脸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看着罗希,语气不善。
“准备什么?”罗希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回神,心里还是一团乱麻没有完全做好对付严峻情况的准备。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面和男人同居,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孙莉坐在一旁按捺不住火气。“怪不得嫌我们唠叨,要搬到这个城市。没人管你,你就在外面胡来?”
“我没有!我和萧勉没有那么……”
“少跟我狡辩!衣柜里有一半是男人的衣服!女孩子不自重我们也没办法!”孙莉一脸恨铁不成钢。
罗希脑子里又是一蒙,完了!衣柜里全是钟码的衣服。想必她父母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她房间里搜寻蛛丝马迹,然后盘问了萧勉一番。那床头柜最深处的那盒杜蕾斯……
还在忐忑不安,一盒花花绿绿的东西就被孙莉扔到了她脚边“你跟我说说从读大学来这个城市以后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孙莉这话说的很重,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的太难听。其实罗希知道她是想问她:你这么大个女孩子还有没有羞耻感?
刚进门的希望落空,劈头盖脸而来的又是这么一顿批评,罗希心里的那股失落渐渐酝酿成火气“你们……”刚要开口和他们争辩,感觉到手腕被一只手握住,罗希撇过头看见萧勉劝阻的眼神,再一次深呼吸清理了杂乱不清的神智,她低下头。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来了?”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四个人齐齐的看向来者。
钟码满脸堆笑的走进来,对着众人诧异的眼光“怎么了?”
“姐夫,你怎么来了?”罗希不知道钟码唱的是哪一出,她用眼神警告他,想让他尽早离开。
钟码对她的暗示,视若无睹。“伯父,伯母怎么了,气成这个样子。”他站在罗希父母和罗希、萧勉中间,像是楚河汉界一样不着痕迹的隔开来两方。然后他瞥见了地上躺着的杜蕾斯。
“因为这个?”他弯腰捡起,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这房子是我给小希找的,她之前租的那个地方治安不是很好。我就把我的一套房子拿给她住了。这房子我不经常来,之前是借给一个朋友。这个可能是他留下来的。”
孙莉半信半疑。
“哦,还有房间里的那些衣服,那是我的。以前为了换洗方便,每个地方都放了几套。明天要穿的那套衣服正好在这里,今天我正好就是过来拿的。正好碰上了这误会。”钟码笑得一本正经,顺便走到垃圾桶旁一扬手把那盒杜蕾斯扔了进去。
既然钟码能说的头头是道,罗希和萧勉又一脸清白的站在一旁。孙莉的心这才放下去□□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因为这个年代开放了,就不把自己当回事。”还是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罗希点点头,不接话。
“最近有时间去看看你姐姐吗?脚怎么样了?”
“半个月前去过。”
“嗯。”罗茗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那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们谈恋爱就好好谈,认真对待,不要像……”
“嗯嗯……我知道了。”罗希还没等他说完,就匆忙的答应了两句。
“每次不要不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罗茗全拿她没办法“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我和你妈就回酒店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那我送你们。”钟码进房间拿了几套衣服出来。
萧勉也从善如流的作出和罗希告别的动作“我也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罗希对着他怒目相视,你还来?萧勉那厮像是没看到,拿起外套跟着他们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