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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幽微夜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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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幽微夜光

1 继续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赏樱花后不久,晗约我见了一次面,说芯提议我们集中网站的朋友搞一次联欢,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更多的交往,希望有更多人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

我说这样的活动不错,不过我不想参加。

晗有点失落。对于过去,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很深入的交谈。

“姐,我认为你应该出来。”晗说。

“不能出来。”我说。

“你不出来,生活里就只有痛苦,人不应该活得这么痛苦。”

“我不像你那么自由。”

“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天天在更新换代,我们会被理解和接受的。”

“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绝对的同性恋,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毫无疑问!你的经历已经说明了一切。这还能怀疑吗?”

“可我也喜欢过男人,而且不止一个。”

“那有什么奇怪?我也跟男人拍过拖。这是传统异性恋文化的影响。但是经过比较之后我发现,我真正爱的是同性。你也是吧?你对女孩子更加牵肠挂肚吧?”

“是……”

“就是嘛,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但既然我能接受异性,就不一定非要去选择同性。”

“你只是在被动接受!你的内心快乐吗?幸福吗?如果你真的很快乐很幸福,你还会跑到同性恋的网站来吗?”

我噎住了,不过马上又说:“那是因为我碰到了问题,我困惑。”

“你的问题是,结婚十年后又喜欢了一个女孩子。”

“……”

“姐,同性恋是改不掉的,不要再压抑自己,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晗,我有家。”

“我知道。你有很强的责任感,你的孩子才十一岁,你先生很关心你,你不想辜负他。但是这么下去你牺牲的是一辈子的幸福啊,这个牺牲太大了!”

我无语。

“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方向,活得很有点浑浑噩噩。过了三十岁以后,我父母开始着急我的婚姻大事,还给我介绍了很多男朋友,我被他们催促得没办法,就拍拖了……在我明确了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同性以后,我就跟我的父母摊牌。庆幸的是,我父母痛苦了一个星期以后,接受了我。自由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只要你够勇敢,够坚决,你就能成功。”

“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后路,没有前路……”

“只要你能跨出去就有路。如果你现在喜欢的人不能跟你有结果,你就放下她,去寻找能有结果的。世界这么大,能跟你相爱相守的人绝对有!”

“可我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了。她是我的□□,我宁愿消失在她的烟雾里——我,不想动弹,就这样,维持现状,了此一生。”

“唉,你就是这样,总是一叶障目!”

见到现在我还是这样固守着自己的古井,晗郁闷是很自然的。

“你来了也没关系啊,你不是说你进网站是为了交朋友而不是交女朋友的吗?认识多几个同道中的朋友有什么不妥呢?大家可以互相鼓励和支持啊,这也是你文章一贯的思想。”晗换了个角度,“而且有不少朋友很欣赏你的文章,你也很欣赏某些作者,大家在一起交谈一下写作的心得也不错啊。我们先不完全公开这次活动,就私下邀请一批信得过的朋友,怎么样?”

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推辞就显得过于保守自傲了。

最后我们把活动定在下一个周六的晚上,不来天台,而是到市中心的一个卡拉OK厅。

从结婚的那天起,我就再没进过卡拉OK厅。读大学的时候几乎把全市的卡拉OK厅都走遍了,把那些革命的流行的、古代的现代的、大陆的港台的外国的歌曲全唱遍了。这十几年来,从未再展歌喉,也不再有唱歌的兴趣和欲望。

这个现代的大都市,K歌早就不再是大学生的事,小学生就开始上K厅了,而卡拉OK房也多得无处不有,设备越来越先进,还实行顾客一条龙服务:吃喝拉撒睡,唱跳吼叫玩,样样齐备,发烧友们进去后可以一整天不出来——当然这样的发烧友不多,现在全是按钟点收费了,价钱不菲……

我所住的小区附近有K厅,我上班的地方旁边也有K厅,我每日就听着各种各样的人倾情演绎。每次从K厅门外经过,都看到不少三三五五聚在一起等场的人,他们往往在交谈哪家音响效果更好,设计更独特,自助餐更丰富,收费更便宜……

这些小年轻,他们继续着我们当年“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而它于我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这个周末,我们这些中年女人,当然还有许多年轻女孩,相继进入市区繁华地段的那家灯火不甚辉煌的K厅,要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释放一些半明半暗的心情和心事。

我们定了一个大厅,外加三间包房。

说是大厅,实际不大,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并没有真正的大厅,何况现在的人都喜欢小空间,喜欢套间,都讲究私密性,进大厅唱歌,大概只有一些单位活动的时候才有此选择吧。

我进去的时候只有晗在,她正站在大落地窗前看夜景。听到门响她迅速转过身来。

“早啊!”我打招呼。

“嗯,早!你今天不用做晚饭?”晗问。

“昨晚就准备好了,该洗该切的都已洗了切了,今天下班后半小时就弄停当了。”

“那,你还没吃饭?”

“来这儿吃夜宵啊。”我笑。

“唉,做个妈真不容易。”晗说,“我妈妈今天很早就做好饭了,我一下班回到家马上就能吃。这儿有饼干,你先来几块吧。”

“好。”我径直走了过去。

2 卡拉OK厅、同桌的你、凯旋的英雄

这个不大的大厅呈梯形模样,窄口子上是个大屏幕,室内呈棱形设了四张长条形茶几,每张茶几边上放两排双人坐的沙发,另有两个蘑菇型的小沙发,另外,在大屏幕的两侧还摆了一长溜备用的圆柱形小沙发。大门和落地窗分居梯形的两条腰上,它们与中间的那圈沙发和大屏幕之间有一块比较大的空地,那是舞池。舞池正中的天花板上安装了各种仿佛外星天体一般的奇形怪状的射灯。由于没开灯,它们全黑乎乎地以各种姿势凝视着地面或者墙壁和天花板,仿佛是世界上最深沉的哲学家。四面墙壁上都有壁灯,昏暗温暖的光透过磨砂玻璃的灯壁,晕着幽微的光。两个厅角靠沙发的地方各有一盏高脚落地灯,灯光在橙色的厚厚的蘑菇型灯罩下发着暗橙的光。

我和晗坐在最里边角落的那两个沙发上。沙发的后面是刚才晗站着看夜景的大落地窗,拉开窗帘可以饱览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市。窗的外边还有一个小阳台,拉开那扇窗型门就可以走出去吹风。这厚厚的玻璃门玻璃窗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一拉上,外面繁杂的世界马上变得沉寂,再拉上厚厚的带遮光布的双层窗帘,五光十色的霓虹与灯饰便全变成了遥远的外星球——这是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K房。

吃了两块饼干,喝了半杯水,房门就又打开了。

是戴着大墨镜的岚和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陌生朋友。

“你还挺积极的嘛!”岚一见了我马上呵呵笑着开我玩笑。

“对啊,等你呢。”我也开玩笑。

“呵呵呵,好荣幸啊。”岚婀娜地朝我走来,那双巨型的黑眼睛下是似笑非笑地裂开的嘴。

“这是……”我看着她身边的新同伴,站了起来。

“你的一个崇拜者——‘娥眉’。”

“你好!”对方先朝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赶紧回握,“请坐。”

“不客气。我在梨花的介绍下拜读了你所有的文章。”对方刚坐下就说,“我喜欢有文采的东西,所以特别喜欢你的文。”

“谢谢!都只是一些即兴的文字,见笑了。”

“你太谦虚了,真的写得很好!梨花对你可是推崇备至的啊,每次一见了你的新文章就马上告诉我。呵呵,她好像不是爱看文章的人……”“娥眉”调侃岚。

“是呀,我是特别喜欢‘嚓嚓’的文章,才女嘛,谁不喜欢。”岚并不避嫌,依然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真想把她的大墨镜给摘下来。

“好像很少见你,在网上。”晗看着娥眉。

“我,是啊,我比较沉默。”娥眉静静一笑,“我只浏览你们的文章,很少留言什么的。性格的原因吧,我读书的时候从来没举手回答过问题的,属于没有老师和同学会记得的那种人。”

娥眉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个温顺得像被溪水冲刷了几千年,然后又在河床里被柔波抚摸了几千年的卵石,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笑脸,柔和得可以融进空气里去的轮廓。

“你是《同桌的你》。”我说,“是大多数男生最初的恋人形象呢。”

“呵呵呵,哪有那么好,没那种事。”娥眉的笑仿佛也是被湖水抚弄过几千年的,让人找不到它的喜乐忧伤。我突然想起了捷,她们可是两个极端啊。

随着一声门响,走进来两个大概四十出头的剪着过耳短发的女人,两人远远地朝我们这边“嗨”地打了声招呼后就在靠门的那边角落的茶几旁坐了下来,其中的一个从进门后就一直目光炯炯地望向这边,见到娥眉低眉脸红的窘样,我猜到了七八分。

“娥眉,呵呵,我们到那边去坐坐吧?”岚不再“望”我,望着娥眉的笑有点诡异。

“我们才刚坐下……”娥眉小声说。

可是岚已经站起来朝那边招手打招呼了,娥眉不好坚持什么,只好也跟着站起来随着岚移步。

不到五分钟,岚回来了。晗已转到大屏幕一侧的点歌台。

“怎么了呢?不坐久一点?”我问。

“还是跟采薇在一起好。”岚莞尔一笑,靠我坐下,放低声音说:“人家那边在谈恋爱,我凑什么热闹。”

“你认识的朋友还蛮多的嘛。”我说。

“你不是吃醋吧?”岚继续用耳语的音量说,不等我回答马上又说:“刚才是不是对娥眉,动心了呀?”

“你,神经啊!”

“呵呵呵,她不是‘同桌的你’吗?那可是男生们暗恋的对象呀。”

“再无聊就毙了你。”我笑着瞪视着岚的黑墨镜。

“呵呵呵,好,不无聊。想看看你是不是柳下惠嘛。”

“当然不是了,看坐在身边的是谁嘛……”

突然,“轰”的一声,两扇门同时被撞开了,一下子涌进了五六个人,全是短发的二十几岁的女孩,八十后终于到了。

因为光线比较暗,客人的面目看得并不十分清,但轮廓是非常鲜明的。两个比较高挑瘦削的高颧骨女孩走在前面,中间是一个身材肥瘦适中的剃着光头的女孩,她旁边的是一个乐呵呵的高个子大胖子,后面有两个表情相当酷的略显瘦小的女生。

她们一列地都穿着T恤,下面是长牛仔裤或休闲裤,那个光头的女生比较特别,穿了一条军色的粗布短裤,跟上身迷彩服图案的白色T恤配在一起显得很起眼。

最酷的是走在最后的那个略微瘦小的女生,黑色T恤的腹部有两只张开五指交叉着的手的图案,那十根白色的手指在黑衣服的衬托下白森森的,像十五的月光下的白骨。青褐色的休闲长裤上至少有六七只大口袋,每只口袋上都挂着一些小吊带,这些口袋有的大张着口,有的瘪着肚子,形态各异,这种率性使整个宽宽的裤管很是威风凛凛,酣畅大气,好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是弹尽粮绝的凯旋——那些口袋不知能放进多少子弹、手榴弹、炸药、□□……最令我惊奇的是,她的一只耳朵上挂着一个圆形大耳环,另一只耳朵则一无所有。女生头发不十分短,刚到耳朵边,刘海很长,往挂耳环的那一侧抹着,不是耷拉下来的抹,是翻卷着翘向天空的张扬。她的表情严肃得几近冷酷,却气宇轩昂。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特别的精神气质还是什么的,这种另类怪异的打扮并没破坏她的形象,反而使她不高大的个子显出一种特别的魅力。

这一拨人在我们和娥眉她们之间的茶几旁落座了。

很快,迷林、捷也到了,她们被娥眉的朋友请到了靠门的那个角落。

这样,现在来的客人大体上分了三个年龄段:我和晗、岚等七零后的靠窗,迷林、捷等六零后的靠门,八零后的朋友居中,估计不会有九零后的吧,我想。

3 三代同堂

客人继续陆陆续续地增加,六零后那边的沙发人满以后,又添加了很多的小沙发,大家交谈得很小声,但是热烈。那些四十几岁的女人的装扮相对比较保守和传统,也比较讲品牌和品位,大多看不出典型的TP之分,像剃光头飞刘海这样的酷毙了帅呆了的形象是没有的,基本是过耳短发或者过肩的中长发,还有束着长马尾的。裤装、裙装的都有,女人味相对比较浓。

中间八零后的朋友当然是最多的,把两桌都占满了。这些年轻人要开放随意得多,时而小声说大声笑,时而高谈阔论肆意打闹,好像这样的聚会她们天天都在进行似的。她们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的侧身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有的脱掉鞋子蜷到沙发角上,也有垂着长长的双腿坐到沙发靠背上的……坐蘑菇凳的也不好好坐,有两人各占一角同坐一凳的,有坐着一张,两腿霸占着另一张的……坐圆柱形小沙发的,有两个则干脆把柱子横放了,坐在那圆杠杠上,随着谈论的内容和情绪的起伏前后滚来滚去……还有两个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激动的时候就站起来拍手跺脚,动作完毕又一屁股挨地……她们似乎在告诉周围的人:世界是我们的,我们的地盘我们做主。这两围人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大多是纯T打扮或者中性装束,只有一两个长发的,我有点纳闷:在同性的世界里,也是“男”多“女”少?中国是结结实实地盛产光棍?

较之六零后和八零后的热烈气氛,我们这儿要安静很多,我是安静的人,岚虽然比较活泼,但很温柔乖巧,后面进来的朋友有六七个,没想到都是这类脾性的:不温不火,安静随意。一个网名叫“啧啧”的稍为活跃一点,她比我稍小,一直还过着单身生活。“啧啧”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谈论这一年她进过的les吧,发生的一些有趣的或者无聊的事,以及里面的各色人等,最后她用“失望的‘相亲会’”来形容那种场合给她的总体印象,她认为我们这样的聚会要有意思得多。另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女人“地上霜”也比较活跃,她不是那种主动挑起话题的活跃,而是对别人的谈论感到意趣盎然,在静心聆听的同时时不时冒两句赞同或感叹的话的那种全情投入,而她偶尔的一两句评论往往会一针见血,这个皮肤白净外表斯文身材娇小的女人,天性里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激情。还有一个网名为“无忧”的瘦削女人,也是三十刚出头的样子,据说还没有结婚,是个小服装店的老板,过着悠然自在的单身生活,她“开朗,朋友多”,喜欢过“踏实安宁”的生活,在我们这一圈人里,她的感觉最轻松、愉快。

晗作为组织者,多在各个圈子里穿梭,也有个别朋友四处走动的,不过年龄段的差异始终影响着三群人,整个K厅一直处在“各自为政”的状态。

“同志们,我就奇怪呢,怎么今晚好像TT大聚会的!你们的P们都直接进包房里K歌啦!”晗从门外进来,大声喊道。

“嘿嘿,这娘们……也真够神秘的啊!”

“我们有那么可怕?”

“这小女人真是可爱!”

“哇,我们去听P唱歌咯!”

……

那群活跃的八零后马上群情激动,不过并没有人马上离座冲出去,她们压抑了自己的冲动,跟朋友交换了一下眼色,把衣服鞋子头发整理了一下,才正儿八经地走出去了,那阵势,像出征的战士。

八零后这一走,那一拨就只剩下两三个人了,她们的主角位置马上被六零后的朋友替代了。捷抑扬顿挫的笑声不断扬起,令我差异非常的是,迷林竟然在滔滔不绝地大发议论,她身边那几个朋友个个正襟危坐,对其言论洗耳恭听,连娥眉的朋友也听得津津有味,对娥眉的多次目视都不领会。

“地上霜”马上被迷林吸引住了,明亮的双目散发着明月的光泽。

“我过去看看。”她跟我们交代了一句,就迅速站起来走了。

“我去听听她们唱歌。”“啧啧”也站了起来,朝我们挤了个搞怪的笑脸,然后转到包房去了。

大概十分钟后,岚也要走:“我去看她们怎么玩!”说罢就转到六零后那边了。

“‘嚓嚓’,你不走动一下?”“无忧”微笑地看着我。

“嗯,我就坐坐,你们玩去吧。”我对她及其他的几个朋友说。

“那我到包房转转去。”无忧妩媚一笑,站了起来,白色的休闲连衣裙,浅蓝色发圈扎着的乌黑的长马尾辫,使她的背影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

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转移了战场,最后就剩我一个了,我在琢磨我到底该转到哪里,此刻我非常想藏身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寂静的角落,放任我的思绪,同时放任我的沉默。晗一早就点了很多歌曲,并保留了原声播放状态,现在播放的是韩剧《冬日恋歌》的主题曲《从开始到现在》:

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

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

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

这部韩剧以及这首歌,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动辄让我泪雨滂沱,而今它又低回在我的耳边……

“你好。”一个沙哑的女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你好。”我赶紧抬起头,一个穿白色短袖针织衫,酒红色大摆裙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同样微卷着的斜向一侧的刘海很长,遮住了她的半只眼睛,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阴影。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4 传世名作

“请坐。”我有点惶惑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坐?”她站着一动不动,声音跟面容一样慵懒而倦怠。

“哦,她们刚刚走开……”

“是吗……”她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带着绝对的穿透,好像我是一块透明的玻璃。

“你,很女人味。”我朝她笑了笑,想把她的注意力引开。

“我是P。”她淡淡地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哦。”我也坐下。

“你呢?你是P,还是T?”她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桌上的咖啡壶。

“不知道。”我靠在沙发上。

“不会吧?怎么可能。”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审视遥远地方的一只猫,好确定跟主人谈价钱似的。

“真的不知道。”我笑了笑。

“你跟女人□□的时候,谁主动?”她的目光射灯般直照着我。

“我……”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觉垂下了眼睑。

“那你就是T。”

“不是……我,我没跟女人做过爱……”

“你不是吧?你……”她上上下下不停打量我,那扫射的目光就像《上甘岭》里面鬼子的探照灯。

“我们只恋爱。”我迎着她的探照灯笑了。

“只恋爱不□□?一次都没有过?”

“一次都没有过。”

“你根本就不是爱。”

“不对,”我摇头,“我爱,用整个生命。”

“不懂?”她目光像刀,冷月下的弯刀。

“可能。”

“明天我发个网址给你,看了你就什么都懂了。”她的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

“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

“没兴趣。”性的美是靠相爱的两个人一起去摸索的,它不是本领,不是技术,是爱

的表达方式,它只能,被爱统帅。

“那么你应该去找男性情人。”她端起我斟给她的咖啡,大口喝起来。

“我不找情人的。”咖啡是用来品的,我很想告诉她。

“那你来这里干嘛?”

“交朋友,普通朋友。”

“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的。”我望着她仿佛总处于睡眠状态的脸。

“真奇怪。我叫‘冬天不走’。”

“你好,我是‘嚓嚓’。”

“好怪,你的名字。”

“我也觉得。”

“是干什么的?我是公务员。”

“编辑。”

“哦,是文人……我已经N年没看过书了,电影电视好看得多。有家庭?”

“对的。有家,有孩子。”

“我也有,女儿五岁。下班后去哪里?怎么消遣?”

“一般不出去。管孩子,看书,写东西。没有消遣。你呢,约会?”

“呵呵,能有人约会当然约会。”

“哦……”

“反正跟老公又不是因为感情结婚的,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程序。他过他的,我过我的,离开家我们就互不相干了,不过就这样,现在多少婚姻不是这样。”

“你,不担忧?我是说,这么公开,找情人。”

“呵呵,现在谁高尚了,你以为那些人都很纯洁啊?她们来找我,或者我去找她们,还不是一样,谁也好不了谁多少,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那些男人不会去找啊,他们更疯狂。异性恋比同性恋要开放得多,也放荡得多,那些男男女女不过都是爱偷腥的猫,到处胡乱偷情,这种事见多了。大的不说,我们单位,吓,我真的找不出所谓纯洁的人。我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她的语速不快不慢,说得漫不经心。长长的卷发和刘海在她的脸上、胸前留下了多层阴影,使她的脸、眼睛以及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孤独、阴郁、幽怨与颓废,像三十年代大多数作家笔下的富家少妇。

“我让你失望了,连自己是T是P都不清楚。”

“啊……”她打了个哈欠,“你这人真奇怪……我只跟T来往的,两个P在一起是什

么也做不了的。”

“对。”我笑了。

“困了,要走了。”她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没等我回话就站了起来。

“好的,再见。”我也站起来,笑着向她伸出手。

这个比我年长一二的女人有点困惑地看着我,然后缓缓伸出她白皙的手,机械地跟我握了握,转身走了。

我一直站着,直到她的慵懒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我眼前出现了一幅类似于西方油画作品的传世名作:大块的单一的浓重幽暗的背景下,一个艳丽得很绝望的女子,以她倦怠、无奈、颓唐而又满怀欲望的目光,给予了画面永恒的意义。而当她从我的眼前消失,这幅作品就只剩下它的背景:浑浊、黑暗、逼仄,深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离开了沙发,掀开一角窗帘,拉开厚厚的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的小阳台上。玻璃门在我身后关闭的瞬间,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面前高楼林立,街道纵横,车如流人如海。七彩的霓虹灯自地面一直闪烁到天上,璀璨

夺目,无论是大商场大酒店还是小店铺小餐馆,都满挂着辉煌的灯饰,它们变幻多姿,溢彩流光,构成了一幅幅动感流丽的画图。火树银花不夜天,柳亚子要是还活着,应该会嫌弃自己的诗句苍白无力了吧,也都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现代大都市的繁华了吧,它比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要美上千千万万倍啊。

那不仅仅是天上的明星。远处六车道的交通主干线上,轻盈的小汽车一列一列如萤飞舞,它们的灵巧和速度在大波浪似的流线型大道上畅通无阻地滑行,那是一颗颗流星,那是一场不会落幕的壮观浪漫的流星雨。

也不仅仅是如明星的街灯。近处四车道上,大巴士像憨态可掬的大甲虫,在流金似的橙黄辉映的大街上往来穿梭,满载直挤得头和脸紧贴着门窗的乘客,缓缓前行,把那些叫着的、笑着的、满眼燃烧着热望的人拥进怀抱,送往他们想到的地方去。它们不停地纳入、放出,纳入、放出……让故事诞生、延续、翻新,让生命沉浮、绽放、飞扬。

也不仅仅只有牛郎和织女以及他们的灯笼。人行道上,人们摩肩接踵,男女老少们如小鱼般,全被翻卷进了灯红酒绿笙歌迭起的夜的海洋里,创造、演绎着属于自己的奇迹。醉红尘,红尘实在可醉啊。

我身前的这群人,跟我身后的这群人,他们,都在醉。前者醉在世界的面前,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熙熙攘攘,壮丽豪放。后者醉在世界的后脑勺,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影影绰绰,晦暗不明。前者说:我宣布——后者说:没有的事。前者说:你看我——后者说:呵呵……

我在哪个世界吗?我是哪个世界的人?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我,什么也不是……

5 武林喜感双抱,马蹄得得暖心

“唉,你怎么藏起来了?”身后传来晗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晗和另一个朋友走了出来。

“看看夜景,吹吹风。”我说。

“好兴致!只是挑错了时间。”那个陌生的朋友朗声笑道,声如洪钟。

第一次听到这种钟声似的女声,我不觉仔细打量起来者。

三十三四,高个子,大骨架,略胖,宽肩、宽臀,大手大脚。最有特色的是那颗头颅。高而宽的大额头勇敢地向前凸起,这半圆形的圆拱光亮细腻,坚硬无比,是典型西方哲学家的脑门。眉骨也西化了似的微微凸起,粗大的双眉长得很开,眉心似乎可以开过一艘小船。眉梢向上飞扬着,是名符其实的眉飞色舞的飞、吐气扬眉的扬。两只眼睛大而亮,眼珠子极黑,透着一股特别的热情与活力,夹杂其间的是一丝顽皮的狡黠和天真的远见,那眼神,仿佛一个顽童,又像一个哲人,似乎心无城府,又暗藏心机。是《射雕英雄传》里洪七公的神态样貌。高而挺的希腊式鼻子勇往直前,它给人的刚强坚硬之感与额头遥相呼应。人中宽而长,连接着她的薄唇小嘴,我惊讶于如此硬朗大气的面目下竟有如此精巧的小嘴,不过,那并不是中国古典美女的那种樱桃小嘴,而是遍尝美食的,有着如簧巧舌、得理不饶人的,善于高谈阔论、慷慨陈词的小嘴:它缺少肉感,边界不明,湿润光滑,顽皮、甚至带点无赖。下巴也是西式的,狭长,坚硬,微微向前翘。它与额、鼻联成了典型意义上的三位一体,仿佛在形象地明示着一组成语:坚忍不拔,刚正不阿,自强不息,刚愎自用,顽固不化。

这是一副男人的面孔,可爱的是,这副面孔衬托在一头过肩长发之中,那青丝多而茂密,黑里掺着微黄,头发并不十分柔顺,而是稍稍张扬的,仿佛蓄势待发似的蓬松着,犹如静止状态下的马鬃,我想,她奔跑的时候应该像马,鬃毛飞扬……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武林?”她的大大的黑眼珠盯着我,眼白分外明亮润泽。

“呃?”我有点窘,哑然失笑。

“我,难道在你眼里不像大侠?”她咧嘴大笑。

“确实像极了。刚才是洪七公,现在是欧阳锋。”我说,一边讶异那小嘴一笑,竟然可以如此,宽大。

“哈哈哈!有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她哈哈大笑,走到我跟前,在我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擂了一拳。

“好!那咱们……你东邪,我西毒?”

“有种的,咱们不做那大坏蛋,要做也只能我来做!你嘛……当郭靖还差不多,不不不,你没那么呆,那小子实在令人无法忍耐。文采风流……谁来着,杨康太坏了,欧阳克是浪子,段誉……嘿嘿,有点,不过,你女人形象很鲜明,那不合适。黄蓉是小鬼精,穆念慈痴傻……”

“我,小龙女和过儿的合体,如何?”我斜睨着她在夜光中如水波流淌的脸。

“哈哈哈,真有你的!那可是人间最美啊,极致啊!不过,哈哈,确实还蛮像。”她笑得大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嘴则成江成海。颧骨上那两块本就饱满的肉则高峡出平湖,并因顶峰高耸而在山坡处形成千沟万壑,对,就像《在太行山上》那首歌唱的: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你们俩聊,我再到里边转转。”晗见我们聊着融洽,也就不再互作介绍了,又开门进了K厅。

“你不快乐,孤独,又不想结交朋友,所以一个人跑出来了。”晗一走,大侠便收住了笑,眼神变得严肃而深沉。

我目瞪口呆地瞪视着她。

“你很自傲,因为你有自傲的资格。你很优雅,而你并没碰到真正精神优雅之人。你又很脆弱,脆弱到不忍任何人的稍作碰触。你静若处子又动若脱兔,你逃避,不停逃避,躲在看似坚强冷静的铠甲里,独自咀嚼你的痛苦,在你的世界里疯狂呼号,你在自虐!你自以为是,固执地关闭了你的心门,因为没有任何人真正理解你,你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来理解,除了已经住进去的人。你在自掘深坑,自投枯井,你强迫自己进了死胡同,并固守着那条死胡同,除非把那胡同连同你一起炸了,你绝不主动迈步。你,是一个多么顽固,多么令人心疼的女人啊!”

她停了下来,可钟声余音绕梁。她抿了抿嘴,又说:“对不起,冒险得罪了。我可能主观武断了,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请你,不要生气!”

“没关系,我这儿是最繁忙的航空港。”我拍了拍胸脯,对她淡淡一笑。我很感谢她的这最后一句话,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她那一大段搅得我身心大乱以致发烫内焚的话,这是她给我的台阶……

“呵呵,你有‘日理万机’的飞机场是吧?你可真幽默。”她眨眨眼睛,呵呵一笑。

“相比于你,差矣。”

“此话怎讲?”

“你生就了一幅幽默的外形,用我女儿的话来说,是天生极具‘喜感’的人,使人一见了你就一再体味幽默的含义,心生欢喜。”

“嘿嘿,你笑话我!”

“真的呢,见到你就能感到温暖和快乐。”

“谢谢!我,真的希望你温暖和快乐!”

“我现在就是。我叫‘嚓嚓’”。

“知道,我读过你所有的文字,我认为你是网站里所有作者中最优秀的。我叫‘马蹄声’”。

“果然是马。”

“此话何意?”

“我,由你的长发想到了马鬃,你的奔跑必会鬃毛猎猎,神采飞扬,现在你告诉我,你这匹马还跑得得得有声。”

“哈哈哈,真不愧是作家!形象!佩服佩服!”“马蹄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正色道:“刚才我是太冲动太鲁莽了,凭主观臆断把你批了一顿,实在对不起!不过有一点我是一定要说的,你一定要让自己快乐,要爱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明白的,谢谢你!”

“我希望你快乐,健康,幸福,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来写文章,写那些能给人温暖、信心和鼓励的文字,才能更好地实现你的理想。”她没有笑,真诚的黑眼珠在夜色里温情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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