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程宝棠的大哥程俊棠是个典型的书呆子。大学毕业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城建局，风风光光地娶了个美人。结果没过几年，美人便抛弃程俊棠和孩子一走了之。美人当初嫁给他是冲着他的前程去的，万万想不到此人榆木脑袋，简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雷打不动地当着小科员，毫无升迁迹象。美人多方打听，确定程俊棠不堪重用后，心灰之余另觅良枝了。不久，美人就随一个富商去了苏州。也因为此事，程俊棠对女人留下了阴影。他费尽心思爱她了，不知为何还是落得个如此结果。
“哥，你真不打算再找了？”程宝棠又一次问起程俊棠。
“嗯。”程俊棠点点头，把一个羊肉饺子送进嘴里。
程俊棠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做得一手好菜。
“爸爸有我，有小爸，有姑姑，这么多人要他养，他哪有钱娶老婆？再说，我才不想要后妈，亲妈我都不想要。”程冬青瞪着眼睛义正言辞地说。
“小崽子，你爸就养你一个，姑姑是我在养，对不对，嘤嘤？”程宝棠说。
嘤嘤乃是陈淀青废弃已久的小名。
“东东没说错，小爸每天都来蹭饭，是不是？”陈淀青剜了程宝棠一眼。
“对！一日三餐都来。”
小孩子上了小学真是了不得。去学校和同学厮混几天，回家什么都会说，小大人似的。程宝棠看了看两个劲敌，埋首专心吃饺子。人是斗不过自己的软肋的。
程冬青感冒了，程俊棠手上的工作丢不开，程宝棠被借调省里，于是，陈淀青逃了课跑回家照顾程冬青。
冬冬吃了药睡着了，陈淀青坐在床边看东野圭吾的小说。十二点左右床来敲门声，陈淀青开门，是程俊棠从临街饭店订的菜来了。陈淀青接过饭盒往回返时，对面的大门响了起来。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对面的房子是本市首富白御风的老宅，程俊棠一直以做白御风的邻居为荣。不过，自从前妻勾引过白御风后，他就开始绕着白御风走。所幸，前妻没有成功，白御风也不常回老宅。所以，当白家大门响起来时，陈淀青迅速回头看，这一看恰巧与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成嘉英撞了视线。陈淀青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打招呼。
“成老师。”
成嘉英愣了一下，锁好门向陈淀青走来。
“真巧，想不到周二能在校外看见你。”
“我孩子……不，我侄子，大哥的孩子病了，大哥工作忙，实在走不开，我就帮忙看一天。”
“孩子的妈呢？”
“跑了。”
“走，看看你侄子去。”
成嘉英抬脚进了院子。现在的学生一个个滑不留手，长相再老实的孩子都不能轻信。
陈淀青蔫头耷脑的跑去前面引路。进了主屋，冬冬已经坐了起来。
“姑姑，你去哪里了？”冬冬脸上还泛着发烧的红晕。
“姑姑去拿爸爸订的菜。”
陈淀青把饭盒放桌子上，跑到床边用被子把冬冬裹好。冬冬依在她怀里。
“他是谁？怎么回来咱家？”冬冬扁着嘴说，皱起眉头。
“他是姑姑的老师。”陈淀青解释。
冬冬委屈地往陈淀青怀里蹭了蹭，觉得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
成嘉英看出自己被孩子讨厌了，说了几句温和的话便告辞，陈淀青送他出门。
“老师，您别介意，冬冬平常不这样。”陈淀青说。
“我没介意。孩子的爷爷奶奶也不再？”
“大哥、二哥送他们旅游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冬冬的亲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之后，程俊棠、程宝棠便由没有子女的大爹程秋凌夫妇抚养。两位长辈对兄弟俩视如己出。冬冬没有见过亲爷爷奶奶，程秋凌夫妇就是他的亲生祖父母。这些解释起来太麻烦，陈淀青略过了。
“好好照顾孩子。”
成嘉英抛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陈淀青关好门回家和冬冬吃午饭，把成嘉英为什么会从白御风的老宅里出来早丢到大门外了，直到第二天上成嘉英的课。
“陈淀青，这个现象你怎么看？”
原婧莎一掌拍醒陈淀青，陈淀青弹簧似的站起来。
“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我了解的不多，暂时没什么想法。”陈淀青红着脸扯完谎。这是她和原婧莎研究出来的万能答案，专门应对这种紧急情况。
“我上节课讲过，如果你没听明白，下课跟我回办公室，我再给你讲一遍。请坐。”
成嘉英继续讲。
下课后，陈淀青随成嘉英进了办公室，成嘉英塞给她一本《全唐诗》，便坐到办工桌后忙碌起来。陈淀青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遂翻开《全唐诗》。
初闻征雁已无蝉，
百尺楼南水接天。
青娥素女俱耐冷，
月中霜里斗婵娟。
李商隐的《霜月》。很奇怪，看到这个题目就想到二哥。霜月，寒夜的月亮。
“你像我的一位故友。”成嘉英突然开了口。
“啊？”陈淀青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你像我的一位故友。”成嘉英重复，“我们二十多年没见了。”
陈淀青实在无话可对，便便傻呵呵地堆着满脸笑听。
“平时多读书。回去吧。”
然而成嘉英不说了，下了逐客令。陈淀青恭敬地还了书，踩着轻盈的脚步飘出去了。成嘉英抬起头，看着陈淀青关好的门笑了笑。除了长的有点像，其他真是一点都不像。陈雪晴是个长相婉约的美人，性子却跳脱，又行事果敢，像个男孩子；陈淀青迟钝安静，总是很拘束，总像在害怕。刚见陈淀青，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完全没想到陈雪晴身上。时间久了，他终于明白这点似曾相识的来源。性格反差大，气质也大相庭径。但看着陈淀青，总让他怀旧，往事不停地往脑子里蹿。人不如意的时候，会格外怀念从前，他现在就是如此。可是如果重来一遍，他还只能是现在的样子。年轻时不愿违背自己的天性和意愿，人到中年越是处处违背内心道德准则的种种不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