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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锁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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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朗曾经说过,如果贺清文执意要离开,那么,他将打造一条黄金脚链,拴住他,并且,永远妄想离开这座庄园。

没想到,曾经那句半真半假的戏语,竟被道格朗变成了现实。

这条链子打造的十分精致,并且相当昂贵。

贺清文在砸的过程中才发现,纯金外层内部包裹着的,是其他的硬性金属,真材实料,绝非样子货。

看样子,道格朗是预谋已久,因为包括链子的长度在内,他都计算得很精准。

贺清文可以带着它走进浴室,可以在浴缸里洗澡,可以站在窗前,看到宅子前和窗外的风景,可以打开卧室的大门,站在门口。

可是,却唯独不能迈过卧室与走廊的那条中间线。

贺清文的选择,只能是打开卧室的大门,看着空空如野的走廊,或者,愤怒地甩上那扇门。

室内,愤怒过后被发泄的残骸已经被霍德带人收拾完毕,席卷残云般迅速,甚至那扇被椅子砸过的防弹窗上,连个模糊的印痕都不曾留下。

贺清文已经不会再做出任何无意义的行为了。

他望向霍德的眼睛轻轻地瞟了一下,嘴唇勾起自嘲又无奈的笑。

霍德始终低着头,只有在吩咐下人搬进新家具的时候,才会发出声音。

之后,他们又将一套套新样的家居服捧进了衣柜,全部都是套头式或者前开式的过膝长袍。

道格朗果真是细致到了极至,竟还想到了这一层。

贺清文望着衣柜里的抽屉,挑起眉,用手指勾起一条内裤,忍不住笑。

这件就未免太多余了吧?要他怎么穿?

他用怀疑的眼光瞄向霍德,却见霍德已然走了过来,将他手中的那条内裤翻转过来,向贺清文展示了一下它侧方的扣子。

贺清文有些无语,不知这时候是该夸奖一下霍德的细致入微,还是应该,把那些新式的内裤通通掏出来,为道格朗亲手缝制一面胜利的旗帜。

而他目前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个自清晨开始不见踪影,此时更不知身在何处的始作俑者揪出来,亲自问一问——

道格朗,你这个狗娘养的,把他像猴子一样拴在这个房间里,到底他妈的是想要怎样?

贺清文忍不住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心中暴粗。

他把那条内裤扯回来,重重地甩进抽屉里,与此同时,霍德也向后撤了一步。

贺清文沉沉地酝着一口气,向窗子那里走过去。

每迈一步,脚下都在哗哗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戳了一刀。

他双手扶在窗子上,看着院中的草木,以及展翅的蝶鸟,仰头看天上走动的浮云,看不知从何得飘来的枯叶,有那么一刻,他竟有些恍惚。

身后,霍德仍然未走,像是有意驻留,在等待贺清文的下一个指令。

可他,能为他打开这条锁链吗?

不能。

那么,贺清文就只能任他,当一座这房间里,可以自由呼吸的雕像,仿若,直到地老天荒。

房间里,静默了许久,最终,一道沉重的叹息打破了这个僵局。

贺清文如梦初醒,回过头,看见霍德朝他走来。

“少爷,链子太硬,走动太多,小心伤了脚踝。”

霍德在他面前蹲下身,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一手将那个拴住他脚踝的金属圈提起,然后,用手帕在他白滑细嫩,却磨得略微发红的脚踝上缠了两圈,打结,系好,随后站起身。

贺清文低着头,看着霍德做完,心无波澜,只微微张口,轻语道谢。

“谢谢!”

“少爷——”

贺清文抬目。

霍德边理了理衣服,边道,“钥匙,在老爷身上。”

贺清文浅唇略扬,哼道,“我知道。”

“那少爷你——就对老爷——”霍德有意劝慰,却也明白不可把话说得太明。

贺清文清楚霍德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对道格朗低首,然后软言细语,妥协让步。

这种作法,在他们近期的相处模式里,已经逐渐被贺清文接受,因为母亲说过,家和,皆因家中出现分歧时,让情,避理。

可是,有些事,往往深知,他却依然办不到。

道格朗的猜疑,萧暮远,还有宏天这次的事故,在他脑中形成了一条线。

由不得他不去想,这里面,千丝万缕,错综而又复杂的联系。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的那样,那么,他又将如何处理。

他是否还能安然地偏向道格朗的“情”,而失掉,萧暮远以及宏天的——这个“理”。

沉默了许久,他才眯着眼睛,摇首回道,“霍德,这一次,我们恐怕没那么轻易和好了,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底线,我这次,似乎是触到了他的底线,而他,也触到了我的底线。”

“少爷,我不知道你与老爷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我相信,老爷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的。”

“伤害!”贺清文眉头轻皱,“霍德,恶意的谴责,无凭的猜忌,不信任,不尊重,这些无形的伤害,往往要比那些加之在身体上的迫害,还要让人痛上百倍,千倍。”他捂住胸口,叹道,“霍德,我这里的伤,没人看得见。”

“少爷——”霍德叹息。

“霍德,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霍德愣了一下,抬眼看他,“少爷——要我做什么?”

“去我的书房,把我的手提电脑拿过来。”

“少爷,如果让老爷知道你联系外界,只怕——”

“不,我不是想联系任何人,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可是——”霍德面露难色。

“十分钟,十分钟就好,霍德,帮帮我!”贺清文恳求,他见霍德依然在犹疑,继续说道,“放心,道格朗暂时不会回来,我刚刚看到他跟修安出去了,他们的车已经开出了庄园。”

霍德的眼睛顺着贺清文的手指瞥了一下窗外,才缓缓点头道,“好的,少爷,请您等一下。”

“谢谢你,霍德!”

看着转身走出卧室的霍德,贺清文叹出一口气。

******

火灾现场勘察报告出来了,结果也与萧暮远预测的一样。

这场火灾,是人为。

现场守卫都是由李东旭亲自挑选出来的,跟了他多年的老人儿,首先排除了内鬼的可能。

另外,在事发之前,有两个守卫同时遭到了袭击,昏迷不醒,那些偷袭的人就是趁着这个空挡放的火。

一场大火,烧掉了萧暮远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海外市场,以及所有信誉。

他那一夜,站在远处,一直看着大火烧到天亮,烧尽了所有,就像是在燃烧着他的生命。

而宏天,在这个好不容易脱壳而出,欲要飞向世界化羽蜕变的特殊时期,刚刚展翅却又重重地跌回到了原点,莫说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只怕今后在商场上还有没有宏天能走的路,对于萧暮远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萧暮远已然在自省,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烟蒂积了满缸,他的头顶上方一直缭绕着浓浓的烟雾,可那只支着烟的手却一直未动,只是任那青烟直上,直至红光燃烧到最后的尽头。

灰烬掉落,开门声随即轻轻响起,李东旭手里执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办公室里的烟气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照以往,他会立即走上前去,夺下萧暮远手中的烟,但是现在,他似乎,连劝解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近几日,他昼夜不停地处理着这次事故所带来的大小事宜,已然有些分/身乏术,几日未曾阖眼,金边镜框下的双眸中爬满了血丝,神容疲惫。

他走过来,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寂静的空间里,空气中只微微传动着他似有似无的叹息,便再无动静。

半晌过后,当萧暮远再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时,李东旭才起身,按住了他的手。

“萧总。”

萧暮远转过头,憔悴的面容上,发丝凌乱,胡茬布满了下颌,一双眼中,除了倦意,更多的,还有空洞。

他想了想,将烟放回到烟盒里,然后用手指使劲地揉捏眉间。

“萧总,你两天两夜都没有阖过眼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萧暮远的手停了停,而后继续捏着眉头,稍后又摆摆手,“我没事,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美国那边怎么说?”

李东旭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上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美国那边对于我们这次的事故深表同情,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按时交货,依照合同,我们仍然要交付他们一笔巨额赔偿金,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商量。”

萧暮远点点头,“目前,我们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可以动用?”

“赔偿金额是八千万,去除目前渡假村的续投资金,我们现在的流动资金最多可以动用五千万。”

萧暮远的眉头皱了一下。

单单支付赔偿金这一项,就还差三千万。

如果渡假村的项目现在停止,虽然足够支付这项费用,可接下来,宏天集团就真的造成了整体停顿,成了无法转动的死局。

而且,股市已经在下跌了,集团内部的个别股东也在纷纷嚷着要撤资,他不敢想,一旦渡假村的项目停止,将是怎样一个局面。

那么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呵!看来,他要走贺云天当年的老路了。

“东旭,去趟银行,把我所有的个人资产归集一下,看看能抵多少钱?”

“萧总,您是要——”

萧暮远再次摆手,“先别管那么多了,渡过这次的难关再说。”

“可是,萧总,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只要再给我们一段时间,凑够这笔钱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暮远深叹一口气,“东旭,只怕,我们并没有那个时间了,这次的事件摆明了是有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他想通过这次事件让我们宏天从内部开始瓦解,然后再从外部切断我们的后路,他们是不会给我们时间喘息的,而且,我想——宏天这次受灾的消息早就应该在美国传开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萧总,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萧暮远起身,拢了一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望向窗外。

宏天大厦立于城市中心,却在一片矗立叠峦的楼海中鹤立超群,它的顶层窗外面朝大海,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蔚蓝的海与天汇成一线。

那是天与地的交界,也同样是开启它走向世界的大门。

他侧过头,仿佛看到贺清文的身影,就站在窗前,面带微笑,与他的目光一致,眺向远方。

所以,他要去美国,去为宏天争取到最后的机会,同时——

也要去向某人,深深地说一声——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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