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番外：唐暄（1 / 1）
吃过晚饭，东方蕙和姜子韫回了夕颜居。天寒地冻，路面冰滑，柳伯仲怕柳氏摔着，小心翼翼搀扶着将她送回屋。
回去的路上，柳伯仲想起方才吃饭，姐姐和姐夫全程未交流，心里不是滋味。姐姐回来也有小半个月了，整日里心事重重，没什么精神，怎么姐夫现在才出现，两人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闹矛盾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姜子韫谈谈心，男人与男人之间好对话。
刚走到夕颜居，就瞧见两人在那说话，只得躲在暗处。
姜子韫说：“我和唐暄真的没什么。”
姐姐沉默良久，只一句：“明日我们回去吧！”
唐暄？
柳伯仲气不打一处来，原来破坏姐姐和姐夫和睦的居然就是那个跟着禽兽前来兴师问罪的唐俭侄孙女，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经过几天打探，柳伯仲得知唐暄白日里都喜欢在西市看马戏和象戏，便早早在闹市等着。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瞧见那位大小姐乐滋滋的出来，身后带着几个侍卫顺势沿街逛了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她只管拿，身后的人只管付钱，倒真真是十足的士族小姐做派，不禁嗤之以鼻。
唐暄正逛的起劲，突然听到刚刚擦肩而过的身后之人，飘出一句：“我们谈谈。”一时好奇，便又退了回去，再一瞧，问道：“刚刚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柳伯仲行礼，沉声道：“正是在下。”
唐暄身后的几个人立马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呵斥道：“哪来的刁民，速速退下！”
“我怎么看着你有点面熟呢？”唐暄推开前面的几个侍卫，歪着脑袋仔细打量。
“我记得唐姑娘就行。”
“啊，我记得了，你是东方炯的儿子！”唐暄想了半天，拍着脑门大叫道。
东方炯......
柳伯仲听着就觉得恶心，扭头便走，被唐暄急忙拦住。唐暄看他表情不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表情不自然道：“那个，你不是要找我谈谈吗？”
“是。”柳伯仲抬头看了看日头，已接近午时，四处瞅瞅，沉声道：“那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
“好啊，谁怕谁！”唐暄点点头，表示同意。为首的侍卫举剑阻止，冷冷道：“小姐，老爷吩咐过你不能......”
“聒噪，他无害的。”
柳伯仲心下无奈，我又不是飞禽走兽，还分有害无害，真逗。
唐暄看着的那些丰腴白皙的吐火罗姑娘、粟特姑娘、波斯少女已经目瞪口呆，只见她们端着金银酒杯，里面盛着风味独特的三勒浆或葡萄酒，在悠扬婉转的胡乐伴奏下穿梭于宾客之间，酒肆里充满了异国情调，惊叹道：“我来了好多天了，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啊。”
柳伯仲懒得理她的好奇心，严肃道：“言归正传，我希望你离我姐夫远一点！”
“什么？”唐暄愣了一会，子韫哥哥联合她做戏，没把东方蕙骗到，倒是骗来了这么个愣头青，突然觉得很好玩，忍不住道：“我离开有什么好处啊？”
“你说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当，跑去给人家做妾，何必这么自轻自贱呢！”
“你......”唐暄气不打一处来，瞧着他一副冷冰冰的脸，伸出的手指头悻悻的收了回去。
“两位，这是你们点的阔尾羊窟利、醋拌胡芹、羌煮、貊炙，葡萄酒，请慢用！”一吐火罗姑娘上完菜，临走还不忘朝柳伯仲甜甜的笑着，顺势抛了个媚眼。
唐暄看着柳伯仲，上下鄙视一番，道：“看来你人气不错啊，人家姑娘都看上你了！”
柳伯仲刚要反驳，唐暄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美食上来，吞了吞口水，双手合十道：“哇，这都是什么啊，看起来和我们的吃食完全不同嘛！”
柳伯仲无奈，懒的理她。
“说嘛说嘛！”唐暄眨眨眼睛，撒娇道：“我要是吃好了呢，说不定就答应你了！”
“你确定？”
唐暄忍着口水，猛点头。
柳伯仲勉为其难，一一介绍道：“窟利，是唐朝一种十分流行的胡食，是一种凉制的肉干，可以长期保存。羌煮，就是煮鹿头肉，把皮肉切成两指大小的块，再把斫碎的猪肉熬成浓汤，就用鹿头肉蘸着肉汤吃。貊炙，就是先把羊宰杀之后，整只羊烤好，切成薄片，再用胡饼裹着吃。胡芹，顾名思义，不用我介绍了吧！”话音刚落，唐暄已经大快朵颐，柳伯仲见她初次吃便完全适应胡食，想起自己第一次随军出征，简直难以下咽，适应了很久。
两人基本是吃的一干二净，才从胡人酒肆里出来。
柳伯仲见她兴致不错，想着时机恰当，便道：“那么，我与唐小姐所说之事，就算达成一致了！”
“谁说一致了？我只是说不定，说不定好吗？”
“你......”柳伯仲忍着怒气，女人真是善变，算了，求人办事不能做的太过，等这一切结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死丫头了！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心里快气的发疯，算计着怎么收拾我呢？”
柳伯仲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猜的那么准？
“听说，你长年在外打仗？”
“不关你的事！”
“你教我骑马吧，我要是学会了，保准不参合在他们中间！”
“哼，又要骗人？”柳伯仲不听，转身要走。唐暄急忙叫住，笑嘻嘻道：“这次保证不骗你，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见他走远，唐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挥挥手，大喊道：“明天见喽！”
第二日，韩康刚从姚府出来，就被门外的阵仗吓了一跳。
唐暄一身劲装，笑嘻嘻的带着几个侍卫，拉来马车，百无聊赖的等着柳伯仲，见他出了门，笑嘻嘻道：“等你多时了！”
柳伯仲走近一瞧，见牵了五匹马，不可置信道：“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居然来真的。”
“那是，本小姐说过的话，一言九鼎。”
柳伯仲看了看几人，纳闷道：“你们六个人，五匹马，怎么走？”
“我骑你的马。”
“那我呢？”
“你牵着。”
可笑至极！你还真是当惯了大小姐，走到哪都摆谱，柳伯仲冷笑道：“让我牵马，你做梦！”说罢，跃上马准备走。
唐暄张开双臂，挡在马前，气道：“那我呢？”
“你要么骑他们的马，要么我带着你，随你便！”
“那我还是，坐你的吧！”
柳伯仲伸出手拉唐暄上马，两个人紧紧靠着，能够感觉到她有些微微的颤抖，能闻见青丝散发的幽香，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猛地晃了晃脑袋，故意错开些，心里开始后悔刚才的提议。
这一刻，唐暄也有些不自在，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宽厚有力，双手拉着缰绳完全将自己包裹起来，感觉格外踏实，还能听见心跳声，自己的，还有，他的。
“那个，我们，我们去哪？”
“竹林坡，那人少，场地宽阔。”
唐暄练了许久，忍不住想自己骑一下试试，向柳伯仲投去期盼的目光。
“你才练了两三个时辰，不行！必须有一个人牵着，否则会受伤。”
“就一下下。”
“不行，下来！”
唐暄指了指柳伯仲身后，趁他回头的功夫，双腿一夹，勒紧缰绳奔了出去，柳伯仲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急忙牵过自己的马追了出去。
等马撒开跑的时候，唐暄才开始后怕，马背上太颠，自己完全要被颠出去了，吓的大叫了起来。
“双腿别夹马肚，抓紧缰绳。”柳伯仲的马追上了上来，急忙安抚道。
马儿突然停了下来，一声嘶吼，前蹄抬的老高，唐暄直接摔了下去。柳伯仲纵身一跃接住唐暄，两人抱在一起，顺势就滚进了路边的枯草里。良久，才停了下来。
柳伯仲被唐暄压在身下，胳膊好像被石头撞到，疼的冷哼一声。
唐暄惊魂稳定，才发现自己还趴在柳伯仲身上，脸顿时红了一大片，急忙爬了起来，小声道：“我错了，对不起！”
“不碍事，小伤。”柳伯仲也爬了起来，抖落身上的枯叶，拍了拍土，结果拍到左胳膊的伤口处，有血迹，仔细看了看，估计是尖石划伤了，好在是小伤。
“小伤？都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你还知道跟人道歉啊！”柳伯仲说完，径直向自己的马走去，安抚了一番，准备离去。
唐暄追上去，小声道：“我，能坐你的马回去吗？”
柳伯仲点了点头，用右手扶她上马。
回去的路上，柳伯仲迎来了久违的清净，唐暄再也没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心想，看来是吓到了。
柳伯仲将唐暄送回了唐府，唐暄从马上下来，一脸愧疚道：“你放心，我不做别人的妾！子韫哥哥，就只是哥哥而已。”
“那就好！”柳伯仲调转马头，准备回姚府。
“你等等，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柳伯仲一愣，想起方才在竹林坡的种种，冷冷道：“我看就不必了！”
“为什么？”
“你是关陇门阀士族家的小姐，我们这等人高攀不起，还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你......”
之后的许久，柳伯仲能躲就躲，告诫自己尽量不见唐暄。
正月初二，姐姐回娘家拜年。中午临走的时候拉着他，语重心长的劝他早早遂了娘亲的心愿，成亲生子。
柳伯仲自然不愿意，一味的推脱，却不想姐姐无意中说唐暄居然答应嫁给姜子韫。这姐姐脑袋是被门挤了吗？她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居然允许二女侍一夫。女人真是善变，这唐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怎么说嫁就嫁了呢？
第二天，家里要宴客，柳伯仲去壶余酒楼取酒，却不想在门口碰见了唐暄，一个进，一个出，柳伯仲有意避让。
唐暄倒是踟蹰上前，缓缓道：“你，你怎么来了？”
“来取酒。”
“哦。”
“恭喜你！”
“恭喜什么？”
“恭喜你如愿嫁进姜家。”柳伯仲说完，有些恼怒，自顾自进了酒楼。
唐暄在一旁愣了半天，蕙姐姐到底跟他都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子韫哥哥了？不对不对，难道，蕙姐姐骗了伯仲，想到这，她才明白过来，蕙姐姐真是绝顶聪明，这么说，难道他也心悦我吗？怪不得他方才脸色那般难看，想到这，满心委屈瞬间烟消云散，柳伯仲，你个死脑筋，一根筋，大坏蛋，笨蛋！
柳伯仲提了两坛酒出来，走了一路，发现唐暄跟了一路。不忍心，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唐暄，柔声道：“你跟我作甚？”
“那个......”
“你如今都要嫁人了，不待字闺中，好好绣你的嫁衣，缠着我作甚？”
“我喜欢你啊，想跟着你！”
“你都要嫁人了，就别说这些胡话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又回不到从前。
“那个......”唐暄慢慢走近他，踮着脚在他耳边低语：“我其实，根本就没与姜家结亲。”说完，看着他整张憋红的脸，笑着走开。
柳伯仲一愣，没与姜家结亲，没结亲，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啊，姐姐，你的心思都玩到我身上了！
看着唐暄在前面蹦蹦跳跳，急忙道：“小心点，路滑！”
唐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柳伯仲，挑眉道：“你刚刚是在笑吗？”
“我，我哪有？”
“哼，明明就是在笑嘛，死不承认！”唐暄噘着嘴，鄙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