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夜访(1 / 1)
月色悄然,只有草丛中的虫鸣阵阵。
门吱嘎打开,出来的却是一名黑衣夜服女子,明眸善睐,神采飞扬。
侍卫装束的男子看着她,颇为惊诧,女子恶作剧似的一笑,递给他同样的黑衣,笑眯眯道:“穿上它,跟我去个地方。”
男子接过衣裳,仍旧诧然得看着她。
女子一转身,慢条斯理道:“你再不换,我就一个人去了。”
男子无奈匆忙换上衣服,只见女子已攀上了院中的凤凰树,她的住地本就地势高,加上树的高度,几乎可以看清整座伏凰城。
夜深,普通百姓早已熄灯入睡,伏凰城中华灯高起,人声鼎沸的当是夏侯府。
见男子已换好了衣服,炎凰轻盈跃下了树,对他笑道:“我们走吧。”
男子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迅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片即将建成的楼阁框架后,那里巨大,空旷。
它的前方正是夏侯府,凰族长老夏侯是劳苦功高,巫咸大人特地准许他给自己拓宽府邸,修缮宅院。
两列数丈高的红灯笼将夏侯新府的上空照耀得灯火通明,数百名工人,有的扛着巨大的树桩进进出出,有的爬在楼阁架子上用工具敲敲打打,有的在费力搅拌泥浆石子......
“大半夜的弄出这么大动静,周围的百姓可要受苦了。”炎凰站在那框架之下俯视前方忙碌的景象。
“我们进去看看。”
炎凰正要进去,手却被人拉住,她转身对上男子担忧反对的目光。
炎凰默了默道:“前两天我在巫咸哥哥的桌案上看到了,最近伏凰城里失踪的人又多了二十三名,都是年轻体健的凰族青年。”
萧韶闻言,目光投向那楼阁下来来往往劳作的工人,片刻,他牵着她的手往楼阁潜去。
这些日子,伏凰城只有这个地方在征集大量的青年劳力。
萧韶回头嘴唇动了动,借着夏侯府的灯火,炎凰看清了他说的是:跟在我后面。
他从不开口讲话,为了知道他表达什么,她特意学会了唇语,这个世间知道他说什么的人只有她。
炎凰看着他保护性的动作,悄悄勾起唇儿笑了。
夏侯新府坐落在本家宅院后方,仍旧在扩建,因夏侯本宅占地不小,新府更是延伸到伏凰城最偏远的地方。
走进空地时,炎凰萧韶便感觉到了这里不寻常的阴冷,萧韶带着炎凰将新府楼阁略略一转,更觉出怪异。
炎凰奇道:“这里不对劲,寻常住宅都背阴朝阳,此处却完全建在夏侯府邸的背后,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萧韶指着某座建筑无声道:“这里,只有窗没有门。”
眼前这座塔不过丈高,在夏侯新府诸多房屋的后面,并不起眼。
“修建的时候工人可以从外面搭梯子进去,但落成后还要每天搭梯子么?”
新宅处处古怪,两人正费解,忽听有人过来的声音,二人忙躲到一边草丛的暗影里。
来人是一对男女,那男子看样子是前头的工人之一,那女子提了个食盒估计是来送饭的妻子了。
萧韶,炎凰躲得地方十分得妙,正看到那月光灯火倾洒处,那男女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来到空地,那男子火急火燎得扒着自家娘子的衣裳,嘴里急道:“娘子,你不知道这几日可把我想坏了。”
女子边褪着自己衣裳边娇嗔道:“死相,那么猴急做什么,别扯坏了我的衣服,待会我可怎么出去。”
又狐疑道:“这大暑的天气,怎么这般冷?”
“娘子,你就担待担待些吧。”说着一把将女子按倒,扑了上去。
一旁草丛里的炎凰睁大眼十分好奇的瞧着那对野鸳鸯,突然道:“唉,这光亮的不通透,瞧不清楚。”
旁边的萧韶本已涨红了脸,闻言顾不得其他,伸出手一把遮住炎凰的双眼。
炎凰轻笑道:“你遮了我的眼,难道我不会听么?”
正巧,那对野鸳鸯行到要紧处,女子的娇喊与男子的粗喘夹杂在一起,萧韶忙去捂炎凰的耳朵。
炎凰又笑道:“你不让我听,那我还是看吧。”
萧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捂着她的双耳又将她的脸掰向自己,暗夜之中,二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隐约看到天光中对方明亮的眼。
她从未离他如此近过。
萧韶感觉到炎凰柔软馨香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正抚摸着她嫩嫩的耳垂,他的手指好像不由自主得在移动,慢慢,慢慢得靠近她柔软的唇。
那蛊惑的气息竟然延长了如此之久,萧韶猛地醒悟过来,微微推开她,转过自己的身子。
他听力极佳,自然听到身后的人儿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与此同时,那对野鸳鸯处却响起一个极凄厉的叫声,正是那女子。
地上草丛隐约有什么东西蠕动爬行的声音。
炎凰看到那男子在草丛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那女子被惊得非同小可,嘴里尖声叫着踉跄着跑走了。
炎凰,萧韶赶过去时,男子已气绝。
萧韶查看了男子的伤势,见他口吐白沫,双唇乌紫显然是中毒而死,赤*裸的身上,腿上依稀可见五六个牙印——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炎凰走过来,她手里拎了根棍子,道:“我刚才拨了下草丛,看痕迹像是蛇游过去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条。”
萧韶点了点头。
炎凰面色沉重,又看了眼尸体,见尸体眼睛圆瞪,仿佛见到了什么极惊恐之事死不瞑目,不觉疑惑道:“他是中了蛇毒,不过更像是被吓死的。”
正要走上前进一步查看时,萧韶一把抱住她躲进了塔后。
“少爷,那疯女人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查查看,不要出什么纰漏!”
“是!”
十几个人朝这里走来,借光炎凰看到那人正是夏侯是的次子夏侯仪。
夏侯仪掩着鼻子站在尸体边上,几个手下查看尸体。
夏侯仪踢了踢尸体的脚,嗤笑道:“跟娘儿们骚浪也不选个好地方......”
一人道:“少爷,这人是被蛇咬死的。”
“什么被蛇咬死的,”闻言,夏侯仪立刻变了脸,低喝道:“把尸体抬下去处理了,对外就说是那娘们杀了自家男人。”
“是。”
躲在暗处的萧韶,炎凰正等着夏侯仪赶紧离开,谁知脚下有什么凉凉的事物爬了过去还发出嘶嘶声,二人低头一看,只见十数条蛇幽幽得吐着信子,在二人脚边半竖着身子。
情况危急,二人只得现了身飞快逃开蛇窝,夏侯仪立刻警觉:“什么人在那里!”
“怎么,有人闯入这里么?”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夏侯仪见到来人道:“爹,刚才有两个人擅闯西崇塔!”
来人正是夏侯是。
夏侯是双目微眯,只见黑暗中确有两个黑点在移动。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支锋利短小的镖,往那黑点处用力一掷!
萧韶带着炎凰原本选暗处逃去,再则二人身上都穿着夜行衣,夏侯是只看清了两个人影。
萧韶听得利刃破空之音,用身子替炎凰一挡,手臂已中了镖!
抱着炎凰的手臂脱了力,二人差点一起滚下山坡。
炎凰飞快扶着萧韶,只见他满头冷汗,手臂上插着那支短镖,袖子上满是血,他却一声不吭,炎凰心急骂道:“我知你不肯讲话,但受了伤连个声响都没么?”
萧韶手臂上的血淌了下来,炎凰带着他正要往密林家中方向撤去,萧韶却停了下来拔下短镖,将袖子撕下来将伤口紧紧扎住。
炎凰晓得他是要尽快止住血,不能让他们跟着血迹一路找到她!
明明是她缠着他出来的,受伤的却是他。
炎凰咬着嘴唇,又是懊恼又是心疼。
将伤口包好,二人暂时往密林撤退,夏侯是的人追到血迹断了,只知那人受了伤却不知跑到了何处,只好回返。
将近黎明,炎凰才带着萧韶回到了家中。
*****
清晨,黑衣锦袍男子被几十个侍卫前呼后拥得来到了泷霜楼。
近侍道:“殿下,巫咸大人驾到。”
里面传来炎凰的声音懒洋洋的:“巫咸哥哥,大清早的,我都被你吵醒了。”
巫咸道:“我处理了一晚上的公文,早上就想吃你这儿的竹蓉糕。”
又抬手示意侍卫们道:“你们先下山候着。”
泷霜楼前只有男子一人,只见炎凰打开了门,脸色略显憔悴,显然并不是好睡被吵醒而是一夜未睡。
巫咸板着脸走进屋中,见萧韶脸色苍白得坐在椅子上,手臂上缠着厚厚得纱布。
见到他,萧韶立刻站起朝他行礼。
巫咸挥了挥手,再看了眼炎凰,道:“早上一来,没看到萧韶守在泷霜楼外头,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出去胡闹了!”
炎凰垂着眼睑不说话。
“怎么受的伤?”巫咸道。
炎凰老实道:“我和萧韶昨晚去夜探夏侯府了?”
巫咸眉一挑:“正在建的那个?”
“哇,巫咸哥哥你好厉害,这都能猜到!”
巫咸冷哼道:“昨天晚上我在夏侯本宅参加晚宴,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夏侯长老脸色阴沉得出去了,说是新府出了命案。”
他看了看二人严肃道:“你们两个去那里做什么?”
“族里最近又失踪了二十多人,我身为凰族圣女有责任调查此事,保护我子民的安危!”
“所以你就去夜探夏侯府?”
“这件事肯定和夏侯是有关!”
“你有证据么?”
“我和萧韶就是去找证据的!”
“胡闹!”巫咸冷喝一声。
炎凰不甘示弱的瞪着他道:“我们查到东西了。”
“什么?”
“今天出的命案里,那男子是被蛇咬死的,夏侯是建的那座西崇塔附近都是蛇。”
巫咸闻言只道:“这件事和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炎凰一时语塞,讷讷道:“人是死在他府里的。”
“这件命案发生在他府里,但失踪案里的二十三人不是,他们都是在自己家中不见的!”
炎凰急急道:“可那些人都在夏侯新府里做过工!”
“这只能是共同点,疑点都不算,难道你还想用这一点立证据将他判罪么?”
“那这件命案,他可脱不了嫌疑!”
“怎么脱不了嫌疑,这不是有你们两个疑犯么?深夜擅闯民宅,被人发现,误杀人,这种理由正大光明,有你们顶着,谁会去怀疑他夏侯是!”
巫咸不等炎凰再辩解,又泼她冷水:“在凰族你的确是至高无上的圣女,所有人尊你一声殿下,但你不要忘了,夏侯世家历代都有人担任凰族的首席长老,德高望重,地位之高不可撼动!”
炎凰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多说。
巫咸叹了口气又看着萧韶道:“她胡闹,你也陪着她疯!”
萧韶只低着头。
“昨天晚上夏侯新府的那件命案,你们确定是蛇出没么?”
“恩,很多蛇,萧韶看过那尸体身上很多蛇咬的伤口,那座刚建的西崇塔下面好像还养了个蛇窝,我和萧韶差点被咬了呢。”
萧韶想了想,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钩蛇。
巫咸心中微震:钩蛇活在深潭沼泽之中,伏凰城根本没有沼泽,此事果然内有玄机。
“这件事交给我,你们不许再插手!”
“这桩案子里,那女子还活着,巫咸哥哥,你要派人保护她呀,夏侯是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巫咸睨了她一眼哼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们两个可是那桩案子最好的栽赃者!”
“我们昨天都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当时天色又暗,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是谁。”
“罢了罢了,你和萧韶这两天都给我消停点,不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炎凰舒了口气一掌拍过巫咸的肩头道:“哈哈,巫咸哥哥,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巫咸哎哟一声揉着肩瞪着她道:“我说过不准再拍我,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你这铁砂掌!”
炎凰假装伤心道:“哪有,人家明明是纤纤细手好么?”
巫咸头疼了,他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甩袖出门道:“后面这三天,我要去天幽冰谷,你千万不要给我惹事!”
炎凰惊喜得抓着他的手道:“天幽冰谷,难道......难道姝染姐姐要醒了?”
巫咸俊逸威严的脸庞出现一股单纯的孩子气,兴奋而愉悦:“是,姝染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