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修）（1 / 1）
第八章
寒假开始后，复环息还是没有闲着，她早早便来到了一家小书店打工。沈漾过了几日才知道她在书店打工，急匆匆地赶到了书店，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寒假要打工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呃……我觉得没必要特意跟你说。”复环息咬着嘴唇。
沈漾听到她的回答气得直接背过了身。
“我就是觉得放假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才没跟你说的。”复环息小声解释道。
“书店老板在么？”
“在啊，”复环息指了指在柜台的老板，“你要干什么？”
沈漾径直走到柜台跟老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也没跟复环息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书店。
第二天早上复环息到店里时，却发现沈漾已经穿上了员工服站在了店内。于是，复环息和沈漾就成了同事。因为之前有在学校图书馆工作的经验，在书店的工作也很顺手，两人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其实这家书店很小，除了老板本人外再有一个员工就足够了，况且工资也不多，复环息很是纳闷沈漾用了什么方法让老板同意他来这里工作。就算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坐着，也只能累了靠一靠低矮的柜子，只有午饭和晚饭时间可以休息。
搬书的时候，沈漾一个人能包揽了大部分的活，把书分类摆到书架上时也是他挑好之后直接递给复环息，然后她直接摆在书架上就可以。有时看复环息累了，他就走到她身边，轻轻扣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中午晚上吃完饭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就背靠着背歇一会。复环息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慢，但是因为有沈漾在身边，她觉得一点也不无聊。
一天晚上下班，刚出了店门，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转头一看，声音来自一辆黑色的轿车。复环息虽然对车并不怎么了解，但一看就知道那车价值不菲。车旁边站了一个男人，身形挺拔瘦高，身着一件深灰色长款大衣、高领黑色毛衣，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脚上穿着光亮的皮鞋，看上去不到40岁。
沈漾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然后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是你爸爸，当然要知道你在哪。”沈知时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刚下班，正好路过这里，想接你一块去吃饭。”
“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点，就当是陪我，走吧。”说着便打开了车门要进去。
沈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回头看向还站在书店门口的复环息，沈知时也顺着沈漾的眼神看去。他犹豫了片刻，对沈漾说：“那女孩是你的同事吧，叫她一起去吃饭吧。”
沈漾于是又跑回了复环息身边，“呃……那是我爸，过去打声招呼吧。待会如果他叫你一块去吃饭，你不想的话就直接拒绝他。”说完不等复环息反应便拉起她的手走向沈知时那边。
来到了沈知时跟前，沈漾介绍道：“这是复环息，我们是同学，一起在这打工。”说话时沈漾还一直拉着复环息的手。复环息稀里糊涂地被沈漾拉过来，走近之后才得以看清沈知时的容貌——沈知时的皮肤偏白，有点书卷气，不过眼神锐利、表情冷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沈漾的俊大概就是遗传自沈知时，但两人的气质很不一样。
沈知时老远就看见沈漾拉着女孩的手，但一直没有表示什么。听沈漾介绍完之后，他微笑着对复环息说：“环息是吧，我是沈漾的爸爸，我刚好下班路过这里，想请你们一起吃饭，可以么？”
复环息看了看保持着微笑的沈知时，又和沈漾对视了一眼，然后冲着沈知时轻轻点了点头。
沈知时又说：“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要不要先跟你父母说一声，以免他们担心。”
“哦，好。”复环息经他一提醒才想起确实该和父母说一声，立即给她爸爸发了条信息。
沈知时看她发完了短信才进了车内，沈漾和复环息坐到了后座。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沈知时一直盯着前方，只能微微看到他的侧面，复环息觉得他的侧面和沈漾有一些像，沈漾继承了他的高鼻梁和薄嘴唇。而沈漾全程都攥着复环息的手，脸一直侧着看向窗外。
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巷内，沈知时带他们走到了一个店的门口，那店的门脸并不大，是个古建筑的装潢，门口挂着两个白皮灯笼，门梁上写着“素心斋”三个字。他微笑着领着他们进了去。
一进门先是个影背，墙上挂着一幅竹子的画。再往里走，才是就餐的地方。房间面积很宽敞，一个个藤制的桌椅整齐地摆放，数量并不多。每对桌椅之间用屏风隔开，屏风上是中国传统的水墨画。房间的墙体通白，在墙角都放有很大的盆栽植物，每个桌子上也有一小盆绿色盆栽，整体感觉特别的朴素清新，让人一进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们刚找了个位子坐下，便有人过来招呼。
来人是个女的，年龄看上去比沈知时大。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布衣，很是清瘦，但给人很健康的感觉。她走到沈知时旁边，开口道：“知时，你已经很多年没带人来过这里了，快给我介绍介绍是什么人？”
“我儿子沈漾，还有他的小朋友。。。”他似乎是在想她的名字，“复环息。”
“哦，这样啊。”她又多看了沈漾几眼，豪爽地说：“那想吃什么就点着，今天我请客！”
“你们两个看看想吃什么？”沈知时递上菜单。
复环息和沈漾对视了一下，沈漾说：“我们两个5点多吃过了，还不怎么饿，你不是没吃晚饭么，还是你点吧。”沈漾又把菜单推给了沈知时。
“那好吧，我对这也比较熟，我就点我觉得比较可口的了。”他又问复环息，“环息你爱吃辣么？”
“嗯，还可以。”
沈知时也没接着问沈漾的口味，说：“这里的特色是素食，所以饭菜都比较清淡，辣菜比较少，我们这顿就吃清淡一些，好吗？”
“好，您看着点吧。”复环息回道。
沈知时很快点了几道菜，还有一个汤，菜果然都是素的，但色香味俱全，汤也很好喝，即便是晚上吃也不觉得负担油腻，而且复环息发现，沈知时点的这些菜都没有辣的，也没有甜的，正好对了沈漾的不吃辣，不爱吃甜的口味，连那道汤也是之前沈漾之前跟她提过他爱喝的汤。
一顿饭下来，其实沈知时吃的并不多，倒是沈漾感觉吃的很可口。饭桌上说的并不多，沈知时时不时会跟复环息说上几句，气氛倒不显尴尬。
“环息，你的名字很特别，都是哪几个字？”沈知时问。
“周而复始的复，循环不息的环和息。”
“原来如此……”他一边说一边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的名字，你父母取得很用心啊。”
“嗯，我也很喜欢我的名字。沈漾的名字是您起的吗？”
一直埋头吃饭的沈漾听到这时，稍微停顿了几秒。
沈知时垂眸，迟疑了片刻才说：“对，是我起的，不过这个漾字的来源有点复杂。”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跟沈漾是好朋友，他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一看你就是听话的好孩子。”
“呃，没有，反而是我老出问题，他一直在帮我，也很照顾我。”复环息连忙解释道。
沈知时笑着看了看他俩，说：“那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起身要走时，沈知时让沈漾和复环息先回车里。直到看着他俩出了门，云姐走到了沈知时身边，他才说：“云姐，今天的菜很好吃，谢谢你啦。”
“跟我客气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的生日吧？”
“嗯，是她的生日。”沈知时此时的声音很低，眼眶泛红。
“所以你才带着沈漾来。。。”老板娘了然地说，“那孩子的口味跟他妈妈倒是很像。”
“嗯。”沈知时温柔地笑了笑。
“怎么还带着那个女孩来，她有什么特别的么？”
“沈漾他一直拉着人家女孩子的手，在我跟前也没松开，特别紧张的样子。”
“呵，孩子都长大了。沈漾的鼻子和嘴像你，眉眼像他妈妈。她如果看见沈漾现在的样子的话，一定很欣慰。”云姐轻轻地拍了怕沈知时的肩膀，“你把他养的很好。”
沈知时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个好父亲。”
“不，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也会原谅你的。”
那晚吃完饭后，沈知时先把复环息送回了家，临走时还抱歉时间太晚了，希望她爸爸妈妈别生气。总的来说，复环息对沈知时的印象不错，接触下来感觉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平易近人，反而是谦和有礼，细心周到，说起话来也不觉得很严肃。虽然表面上看他和沈漾的相处模式一点也不显亲近，甚至是有些疏离，但从他点的菜到聊天时提到沈漾，她能感觉出他是关心沈漾的。
之后，两人在书店打工快下班时，复环息决定和沈漾聊一聊。
“沈漾，我觉得你爸爸他挺关心你的。”
“你才见了一次，能看出什么！”
“有的事，反而是局外人才能看的清楚。”
沈漾不以为然，没理她，接续干着手头的事。
“你在学校混日子是不是因为你爸？”复环息问。
沈漾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我考上了现在这所高中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给咱们学校赞助了不少钱，于是我就想，我努力念书能考上重点学校，他花钱也能让我进重点学校，那我还认真念书干什么？他不是有钱么，我就成全他的心意，当个不学无术，混吃混喝的有钱人家少爷应该更能衬托他的身份。”
“你也许是误会他了，他给学校赞助可能只是因为你在这个学校读书，他希望凭借他资金上的支持能让学校建设的更好，不也是间接的为你上学读书提供了更好的环境么？”复环息严肃地看着沈漾，“有钱并不是什么罪过，沈漾，我想你也没有什么仇富心理，对吧？”
沈漾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因为他的脸色明显阴了下去。
复环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即使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你也不该因此被影响。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人生的好与坏，开心与不开心应该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被别人牵着走。如果因为别人的不是，而赔上自己的一辈子，那就太不值了。”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沈漾，其实你比很多人都幸运。”
“幸运？”沈漾觉得“幸运”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讽刺！
“有的人很笨，学习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吃力，他们还有理由放弃，可是也有人为了考上好大学硬着头皮学下去，因为他们没有有钱的父母，考大学也许是一条捷径。甚至还有人家里穷的连学都上不起，很小就出去打工。而你呢？你那么聪明，有好的资本，却不珍惜。”
沈漾思索着复环息说的话，他觉得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可是被她这样直接批评自己，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复环息又接着说：“如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干什么，那就去找，上大学就是一个途径，以你的能力能考上好的大学绝不是难事。”
“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她急道。
沈漾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不过是很无奈的笑。
“我知道我一口气说太多话了，再多说我怕你一时消化不了。我最后再说一句，路是给自己走的，别人虽然可以为你指明方向，但最终也只能自己走。”
沈漾之后没再说什么，直到晚上下班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复环息觉得自己可能今天话说得太重了，于是又当起了大姐姐的角色拉着沈漾去吃晚饭。
不过复环息心里很确定，有些话，再难听，还是要说的，这跟忠言逆耳和良药苦口是一个意思。就算沈漾会因为她说这些而烦她，她还是要说。沈漾的人生已经错过了很多，她不能看着他再错过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