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鸳鸯戏(1 / 1)
戏台红绸,油面花妆,长袖彩衫。
一人抬靴引唱:“公主若不嫌,臣迎您家还。”
一人捻帕对唱:“妹儿您救得,哥儿话使得。”
秦斯羽提帕抽搭,文馨抬手摁上她肩,“呦,这是怎么了,听回戏没得惹人落金豆儿,叫停罢?”
秦斯羽摇头,理了理面,“这俩人命真苦呐,戏本子谁编的,可不往人心尖儿上碾刀子么。”
文馨失笑,看过一围人,“我头回见着像这位心这么软的。”
蒋蔓依笑道:“我这妹妹心善的紧,最见不得旁人不自在。”
田郗道:“要紧是这戏写得好,这公主和这大人经历那么些磨难,看得人揪心,不怪人哭呐。”
秦斯羽较真,“里头那大奸臣忒可恨,总见不得俩人好。”
文馨摇了摇金地牡丹缂丝团扇,“依着我说,那个什么宛娘子才可恨呐,明明是那大人救公主在先,不就是常说的因缘邂逅,天作之合么,她倒好,横插一杠,总寻思着去勾搭那大人,临了也没被人家看上,这不自个儿成心找埋汰么。”
蒋蔓依端茶抿了口瞥向一旁,“可不么,自酿苦果,何苦来?苏姑娘说呐?”
看向脚边莲池,一蜓轻驻,振翅逗荷,苏君笑道:“结局俩人不是长久了么,还计较旁人做什么?”
蒋蔓依一讪,压下茶盖,文馨笑道:“就怕有人不知好歹,自讨苦吃呐。”
一蛙跳上荷盖探出舌,蜓翅挣了挣僵卧在蛙口中,苏君叠手压着一侧紫檀四出官帽椅扶手,探身看向戏台,“不也没法儿么,只要那大人认准人,一门儿心思,怕什么。”
文馨挑眉,秦斯羽品出几人个中不对付,忙茬过话笑道:“今儿请你们过来,一是赏荷,二是祝贺我三哥中榜,待会子请你们吃宴。”
熄鼓停筝,公主跟大人抱拳谢礼,联袂下台。
前围秦夫人回过头笑问:“方才这一出戏是依着你们姑娘家的喜好点的,怎么样儿?还成罢?”
文馨笑道:“夫人客气,顶好。”
秦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一人,“斯羽照应好各府姑娘,再陪老太太听两出儿,放你们去顽儿。”
裙裾迤逦,丫鬟们捧着食盒上前,田夫人探头一看,“呦,你想的周到,口里正发燥呐,刚巧儿来道冰碗子。”
王氏尝了口点头,“挺利口儿的,怎么有股儿药味儿?”
秦氏笑道:“加了一味莲子芯儿,专管败火的。”
苏老太太拍拍秦老太太胳膊,“还是你这府上讲究。”
秦老太太谦虚了几句,“家里药铺儿里的顺便淋上些,瞎讲究罢了。”
蒋老太太道:“关键时候可不救人命么,我听说刘尚书那夫人上月生产不利,上你这儿讨了味药给治好了?”
秦老太太垂眼抿着茶,“你上外头可别乱说,没得都上我这儿要,不是不舍得,东西金贵不好找,刘尚书求到府上来了,两条人命,不敢耽搁。”
锣鸣镲响,凳舞桌动,花脸孙猴儿攀上台柱跟天兵天将械斗。
田郗抵了抵苏君胳膊肘压低声,“什么凑性,有脸合着伙儿埋汰你呐,瞧她们这会子亲热,回头俩王闹起来,够她们受的,自个儿抖搂不住人怪旁人呐,就这点子心眼儿,合该招人不待见。”
苏君笑道:“多谢你替我撒嘴气。”
田郗咽了口茶摆摆手,“不用,你二哥什么时候着家告诉我就成了。”
二郎神额眼圆瞪,“歹猴儿莫撒泼,卸甲罢!”
孙猴儿搔了搔耳,“二郎儿莫羞恼,合眼罢!”
闻言众人哄笑,秦老太太指了指台上笑道:“底下还坐着这么些没出阁儿的姑娘,谁编的词句儿,没得臊死她们!”
秦夫人回身看了眼,转过脸笑道:“个个儿脸皮儿厚着呐,今儿就图一乐呵。”
“是母亲这话,今儿随各位夫人太太们高兴。”
抬头望去,一人纱袍巾冠携群俊而来。
田郗拍拍一人圈椅扶手,“打头儿那位是你状元三哥?”
秦斯羽点头,苏君瞥了眼收回视线,众女眷接连起身福拜。
祁冀拱手,“不敢当,今儿主要上府里祝贺斯望高中,顺便拜会老太太。”其余人跟着拱手拜礼
秦老太太笑道:“客气客气,来个人儿,给爷们儿们看座儿。”
秦斯望笑道:“老太太您听您的戏,我带诸位兄才们逛逛园子。”
秦老太太笑道:“是是是,没得把人都扣这儿陪我个老婆子瞎消遣,你招呼好各位爷儿。”
蒋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蔓依,你个不懂礼的,怎么不喊人呐。”
蒋蔓依起身上前一福:“王爷安好。”
祁冀嗯了声,“不必多礼。”
秦夫人压下袖子凑近秦老太太耳边轻声言语,秦老太太点头笑道:“既这么,也不必圈着姑娘们了,都各自顽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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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遥遥看他,锦衣曳袍,眉骨绵延,左右横竖是个齐全人,一颗心跟着他打转儿,跟水缸里的葫芦瓢儿似的浮浮沉沉,她眼下的心思用妙竹的话说,难得实心眼儿了一回全用在他一人身上。
宋炆升静等着她走近,细细打量她,在戏台那他一眼就从人堆中挑出她来了,乌油辫尾扎着绿纱绸,宅门里的姑娘讲究,走步轻缓,裙裾忽闪只露出鞋头,一不留神被她驻上心头。
两人刚对上目,太湖石后绕出一人阻在当中喊了声“宋恪之。”
宋炆升掉过视线拱手一揖:“见过郡主。”
面前两片儿唇上下张合,宋炆升余光撇向一旁,半晌回过头来,问道:“郡主说什么来着?”
文馨心下拱火,私底下不是没计较过,论才貌她不输人,再不济英雄救美的牵绊总归是个先机,可他见着她总是客客气气,低眉敛目的,撞上那人眼神儿就不听使唤了。
宋炆升记挂苏君,请辞道:“郡主忙您的,微职先走。”
待他就近,苏君透过他臂弯望了眼:“这下我可得罪郡主了。”
见她话说的酸,宋炆升心里像兜了窝蜜,“颂颂,六哥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