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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暗中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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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子抱着酒坛走进廊间里,勾头往楼间儿里望了望,又探探廊尾,“爷儿,您的酒,您瞧见先前跟我一道上来的姑娘没有?是不是进那头末间儿了?”

男人大着舌头,“好……好酒,你,你扶我回屋儿。”平子嘟囔了声“奇怪”,撑在男人腋窝儿下架他回了屋。

苏君扣着门缝儿舒了口气,回过身微福了福,“多谢你,你安坐,我告辞了。”

宋炆升抬臂叩上门,“救你两回,这就走了?”

眉鼻骨儿高挺,长眸儿饱额,长得挺招人待见,苏君对上他目,晃了晃神儿,“在庙里头,你发现了?”

宋炆升扬了扬眉头儿,“你眼睛闭上,我就瞧不见你了?掩目就能避人呐?”

苏君一窒,“我什么都没听见,还挨你骂了声‘雀儿’,刚又被你占了句便宜,这怎么算?我今儿出行从简,要不立张字据,隔天还你酬银?回头上门找名儿叫跃阳的小厮,别惊动我家里人。”

宋炆升盯住她两窝儿瞳剪水抱胸走近两步儿,“这么会使唤银子,小瞧人么?”

因他身量极高,怕是才能过他肩头儿,隔着几丈远,苏君自觉他欺身,向后抵住门框,“那你说呐?回头我照着办。”

宋炆升收起目光看向窗外,“没想好,先赊着,回头想好了再说罢。”

苏君转身去掰门缝儿,“真能耽搁,我着急走,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宋炆升喊她,“别反悔呐,怕你到时候儿舍不得。”

苏君越过门槛,“放心,不欠你的。”

进了末间里屋,苏晴拉她坐下,“等你好长时候了,呦,头髻儿怎么乱了。”

苏君理了理,“风大吹的,外头人多,车不好走,对不住几位等,都动筷儿罢。”

桌中间儿坐着一黄铜大灶锅,苏辕门外喊来一伙计点开火,“天冷,咱们今儿打羊肉暖锅儿。”

锅中沸煮起来,红白相间儿的羊肉缓慢缩成一卷儿,苏晴抄起一片儿递到苏君盘里,“吃呐,张着眼儿,魂儿出窍儿了?”

苏君回过神儿,夹了夹眼,“滚汤雾气儿大,熏着我了。”

正吃着,隔厢里一阵哄堂大笑声,一男人粗声喘笑着,“趴了会儿,王大人酒醒了罢,刚还吆喝着什么小娘子,怎么不把人带出来?!”

王姓人咳了几声,“嘴闲嚼蛆儿!不稀得说你搁望月楼里头温香软玉坐怀的猴样儿!”苏君一抖手,失了片儿羊肉。

一尖嗓儿男人大笑:“这个我清楚儿,人抓/乳/挠/臀的火候儿早练到家儿了!欸,这会儿憋闷的慌,劳驾您开窗儿醒醒神儿。”

粗声男人呼噜着痰气儿,“放你娘的闲屁!要开你开,别支使儿我。”

尖嗓儿男人“哐当!”打开窗,“不瞧着您离窗户边儿近么,能累死个人儿呐!”

粗声男人啐了口儿痰,“嘴丫子收拾干净再放屁,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尖嗓儿男人干笑两声儿,“说起这个,王大人,您管诏狱的,那几人怎么样儿了,死了没?”

王姓人冷哼一声儿,“没死也不远了,上头铁了心的要追究,等大理寺戳完几个章儿,落头的命儿。”

尖嗓儿男人叹了口气,“可惜了这镇国公,一家子被宰,临了儿拿几个冤大头出来挡事儿。”

王姓人道:“该他们的!当初着急上火的去巴结那余公公,这会儿出了事自己个儿担着罢,那老余头儿也是他们嘴硬敢攀咬的?一句话儿说不对,全家儿陪着下地低儿吃土去罢。”

尖嗓儿男人道:“呦!按您这意思,这背后是余公公支使儿的?”

王姓人打了一喷嚏,擤了擤鼻子,“我猜的,他干儿,宫里御茶房的贾瑞儿,知道罢?审案那时候儿天天儿上我衙门里打听,武夷山大红袍什么价位儿?塞了我二十斤!不是心虚是什么?自打老余头儿担职儿,这朝中换了多少水儿了,总归上头儿交代的话咱们只管照着办,其余的别瞎胡问!”

粗声男人问,“听说几位王爷都回京了,福亲王两口儿还在万佛寺住了几日。”

王姓人冷笑,“年底儿了,皇帝爷儿召王爷们回京畿叙天伦呐。嘿!去庙里顶屁用,谁不知道那福王有特殊癖好儿,王妃拜佛拜神仙的,不坐窝儿下个鸟/蛋!”

尖嗓儿男人道,“朝堂上都炒炸锅儿了,圣上还端着不立储,将来只怕难办。”

粗声男人道:“依我看,晋亲王的成算大些,那是皇后的亲孙儿,瞧人家名儿取得,‘承坤!’,‘承坤!’,再明白没有了。”

王姓人反驳:“未必,北边儿不刚传来捷报么,宁亲王帅军大退鞑靼右部儿,何况子凭母贵,人上头还有个秦贵妃罩着呐,那蒋阁老哪里又是个吃素的!福王是个好那口儿的闲散王爷,睿郡王亡母不过是一名不见经传儿的宫女儿,早成一堆土儿了。嘿,谁知道呐!福、晋这叔侄儿俩亲热,宁、睿这兄弟俩亲厚。哎,往后这日子怕是难过!”

尖嗓儿男人问,“那您瞧着,余公公站的可是宁王那边儿?”

王姓人一提调儿,“他?那个老滑头儿,哪边儿都沾,还想甩手儿站干岸,且看着罢!”

这厢几人盯着羊汤冒泡儿咽不下饭,张岩峻掷下筷子,“趁早走罢?这几位不是善茬儿,省的回头惹着人家。”

刚走至门边,隔厢门声大作,几人结实吓了一跳,苏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身贴在门上。

王姓人问,“谁?!”

门外人道:“北镇抚司镇抚使王匀可在?”

“哗啦”门被人打开,王匀骂道:“到底是谁!?姥姥的,打扰老子……呦!裴指挥!你怎么来了?”

裴指挥道,“请王大人跟微职走一趟。”

王匀笑道:“上哪儿去,至于带这么些人。”

裴指挥道:“自然是微职衙门里,这是缉拿令,王大人可查验。”

粗声男人冷笑,“这奶娃娃狂妄的紧,张口就要拿人……”

王匀打断他问:“你们北城兵司马拿我,胡诌儿的什么罪名儿?”

裴指挥道:“这是上头的指派,微职奉命行事,回头自然给您一个交代。”

王匀讥诮道:“这倒是奇了,你一六品指挥搞不清状况就来拿人,我要是不走呐?”

裴指挥笑道:“您不走,微职伺候您走,来人!”

“慢着,”王匀冷笑,“不敢劳驾,我今儿就进你们衙门里涨涨见识,说不出朵儿花儿来,回头儿咱们再仔细翻旧账。”

一阵脚步夹裹着铁具摩挲撞击声下了楼,苏君几人追出门,四面包厢走廊也都站满了人,伸着脖儿往楼下看,一人身穿深绿彪形补子官服走在前,王匀在后,两列佩刀侍卫护其左右出了大门。

月辉透过积云洒落一地碎银,王大偻着背在前面掌灯,“二爷儿、姑娘们再不回,就要打发人出门儿找了,老太太交代,等人回来了,早点儿回去歇着。”

苏景信翘腿儿喝着茶,“……说是什么“醉酒妄论议储”,当即就被五城兵司马的人拿了,今儿移交到刑部了。”

王氏道,“那够倒霉的,也不知道谁管的闲事儿?”

苏景信哼了声儿,“听说当时那王匀言语粗俗不说,还门户大开,公然辱没皇家脸面,不办他办谁。”

苏老太太透过窗看了眼廊檐下的三只人影儿,摆摆手,“行了,罚够了,叫他们进来罢,没得冻着。”

苏景信按下茶盅,“您就知道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先不说贵仙居这事儿,那万佛寺福亲王留到昨儿晚才走的,得亏他们没冲撞到,要不几条命儿也不够使的。”

苏老太太道:“这不没事儿么,回头作下病,你留家里头伺候几位祖宗。”

苏景信苦楚着一张脸,“您也体谅体谅儿罢,说起这福亲王我就头疼,刚回京府就给我们户部派了趟差使儿。”

苏老太太坐直身,“怎么才说?有什么难处儿?”

苏景信两手抓着膝盖儿,沉吟道:“福王府里的下人要改迁户籍,这户籍能随便迁呐?不过没人敢得罪这霸王,手续比较复杂,事儿倒是不怎么难办,就是人忒多了,全是十四五的男娃,多数儿人籍贯是顺天府的,要迁到福建各府里头去。听说往年也有,往年我管不着,这不刚升了侍郎,我那上峰把这事儿派下来了,我琢磨着这事儿没多大好处,又转手给下头人办了。哎,就怕这位爷儿塞得山芋太烫手。”

苏老太太颔首,“这样最好,别回头办出了岔子。”

赵氏支吾了半天问,“他二叔,我听说北边儿开仗了,这照哥儿还没回来,可怎么好呐!”

苏景礼笑道:“大嫂别慌,咱们是跟北边儿右部鞑靼打的架,照哥儿去的靠西,左部鞑靼前两年换了新可汗,与大祁一向亲善,这才跟咱们开了茶马互市,他是我亲侄儿,没个保障我能同意他去么。”

陈氏放下心,道了声儿“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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