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冯梦幽才说完,虞介却是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吴王妃,我的父亲,只不过是个不得志的将军罢了,我更是小妾所生。你知道我这个名字吧,介通芥字,更是命如草芥之意。你若说我是先皇的儿子,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些。”
赵寄尘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天天出言调戏自己的人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什么先皇的儿子,就如同是在读戏文一般不可思议。
赵陵沧看了虞介一眼:“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事实。”
“好,退一万步说,我真是那个什么赵熙淮吧,那吴王爷把我们劫持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赵陵沧不语,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谋反。”
这下笑出声来的,反而是赵寄尘:“皇叔,你在我面前说这两个字,真的合适吗?”
赵陵沧并不搭理他,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本王和先皇是一母同胞,年幼时,先皇曾救过本王一命。年岁见长却又陷入了夺位之争,险些没能留个全尸。后来,先皇终于登上皇位,却被奸臣.....”
赵寄尘冷笑:“皇叔所谓的奸臣,是我舅舅沈沐吧。”
“沈沐在簇拥赵敬钰登基之事上的确有大功劳,但是本王所恨,是那个当年极力推崇先皇御驾亲征而且现今还在卖国求荣的那位尚书令大人。”赵陵沧脸上尽显怒色。
宁舟宁大人么,虞介想了想。这位大人平素里的确算是坏事做尽,没什么好名声。他那个儿子宁渔欢更是飞扬跋扈,连太子妃都敢抢。
“现今国库日益空虚,百姓民不聊生,仅去年一年,梁州洪水频发,豫州多处饥荒,雍州边界还要饱受那燕国蛮族的侵扰,现今还要卖女儿去和亲,这些事情也就赵敬钰做得出来。”
“若是要替先皇报仇,吴王自己去做这个皇帝不也一样么?”虞介问道。
“让你当上皇帝,是他最后的遗愿。”赵陵沧有些难受。
“皇叔,”赵寄尘面无表情:“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陵沧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想到,我这个侄子居然对他那无情无义的父亲那么关心。”
赵寄尘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赵陵沧所言正是指沈沐外戚专权一事。正是舅舅当年扶持了父皇称帝,风头一时无两,父皇这才封了他的母亲为贵妃,百般宠爱。可后来舅舅倒了,自己、姐姐和母亲却仿若身处冷宫。舅舅是如何倒的,为什么会倒,他猜也猜得到。
谁知冯梦幽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赵寄尘犹如置身于冰窟之中:“还有件事情,妾身忘记告诉小王爷了。无妄斋昨日得的消息,宁贵妃忽染重疾,前几日没熬过,薨了。而您的姐姐,那位灵仪公主,被暗卫所捕,现在人还在天牢,也不知怎么样了。”
赵寄尘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母亲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忽然......”
虞介心中暗叹,这下和亲失败,赵寄尘伪装灵仪公主的事情还败露了,赵敬钰迁怒宁贵妃也是可想而知。只怕赵寄尘现在,京城也是万万不能回的了。
“只是一场和亲而已,他竟然杀了母亲,他怎么敢....怎么敢.....”赵寄尘眼中隐隐有泪光,父皇与母妃当年举案齐眉的恩爱之景仿佛还在眼前,这一切虽然在舅舅逝去后就结束了。但是他知道,父皇还是念着这些恩情的,可是现在....
虞介见了他这番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奈何生在帝王家?大概,就是宿命罢。
赵陵沧隐约从这两人之间看出了些眉目,忙旁侧敲击道:“青州荆州两地为我所属,这些年我也招揽了些许能人异士,再加上你这正统的皇室血脉和民心之所向。天时地利人和,你要等到几时才答应这事?”
冯梦幽出声道:“王爷,你这样逼他,未免太急了些。”
赵陵沧冷哼一声:“若他无杀伐决断之才,随便被旁人所影响,那我还找他做什么?”
虞介叹息道:“王爷说得不错,我不过就是一个凡人,本想着封侯拜相也不该是我的命数。可是既然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怎么能不答应呢?”他缓了缓,继续道:“不过在下只是个小小的统领,这领军带兵之事,还请王爷多多关照才是。”反正是平白捡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好好好。”赵陵沧连连点头,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冯梦幽笑道:“这下应当称皇叔才是。”
虞介赔笑,看了一眼赵寄尘,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看来是还没从那个消息中恢复过来,他开口道:“皇叔若是无事,侄儿便先下去了。”
“你和寄尘长途跋涉,想必也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待晚上我和王爷为你们接风洗尘罢。”
“叫他们拿酒来。”这是赵寄尘回房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的身子都还没从远行的劳累中恢复过来,还喝什么酒?虞介终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却在他面前坐下,说道:“你并不能逃避。”
赵寄尘眼睛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我什么都没有了。父皇,母妃,姐姐,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虞介很想说,我替他们照顾你。但是他知道这话要说说出口了,赵寄尘保不住就失控了。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虞介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八九岁的时候,还经常想,以后做了王爷,也一定要像父皇那样疼母妃一样去疼爱自己的妃子。可是后来舅舅出事了,父皇再也没来看过母妃,我长大了,赐了宅邸,进宫见母妃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知道,舅舅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母妃,我的母亲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明白,她不知道什么权术,也不懂什么争宠,她也知道父皇不可能只宠爱她一个人。但是她终究错算了父皇的薄凉。”一滴泪珠在赵寄尘的眼角处,似坠非坠。
虞介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反倒是局外人,才看得更清楚些。
一个女人,在后宫身居贵妃这样的高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可能做到纯洁如初?看来这位宁贵妃,对赵寄尘,实在是保护得太好了。虞介忽然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帝王,总是要做出选择的。”虞介开口,“可能他也并不想这样做。”
“虞介。”赵寄尘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你答应了赵陵沧是吗?”
“是,我答应了他,造反。”
“那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情。你以后若是真能登上皇位,请对后宫那些女人们好一点,她们,都很可怜。”
虞介有些愕然,却终是点了点头。
军费是一项庞大的开支,即使青州乃是富硕之地,但是要支撑起这样的军费,恐怕也是有些困难的。虞介与赵寄尘刚到西京没几日,赵陵沧便提出让冯梦幽带他们寻人商讨军费一事。
“那人远在杭州,恐怕二位又要受车马劳顿之苦了。”
虞介略微思索片刻,开口道:“莫不是那位杭州富商卢自楼?”
冯梦幽点头:“不错,正是此人。他与王爷原是旧识,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事不宜迟,一行人便整顿车马,向杭州进发。
拜帖早已送至卢府,待他们安顿好住所,前去拜访之时,却被管家告知卢自楼正在与贵客品鉴书画,让他们稍等片刻。
冯梦幽有些诧异,不由得出言问道:“那么请问卢老爷的贵客是何许人也?”
冯梦幽经常来杭州卢自楼处活动,管家也认得她,当下不再相瞒:“是从京城来的杨子涯杨公子,和我们老爷有些交情。”
冯梦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笑道:“那请带路,我等先到偏厅等候便是。”
一行人到了偏厅,赵寄尘这才出声:“杨子涯好好的京城不待,为什么会在这?”
冯梦幽蹙眉:“我也有些疑问。南歌,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她所唤之人正是她的一名心腹,叫做冯南歌,是她收养入无妄斋的孤儿。
冯南歌这才把杨子涯杀了两名暗卫并带着萧启来扬州避难之事告知了在场诸位,冯梦幽问道:“你们与这杨子涯,可算熟络?”
“并不熟悉,”虞介开口道:“杨子涯的哥哥杨舒倒是很得赵敬钰的器重。而杨子涯十五岁时毅然离家去闯荡江湖恐怕也有他哥哥的原因,毕竟有个天才般的哥哥不是谁都能比的。”
“不错,”赵寄尘接口道:“前些年,我去喝花酒还常能遇见他,这几年也没娶妻不知为何收敛了许多。谣言说是他和兵部侍郎家的萧公子有染。”
冯梦幽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杨子涯早年在江湖上化名杨刃归,也算是有些名头。哥哥备受皇上的宠爱,父亲并不十分重视他,他偏又是个好强的人。”
“王妃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拉拢他?”虞介问道。
冯梦幽笑了起来,有几分算计的意味:“能不能拉拢我不知道,但是试试看总是可以的。咱们也该起身了,说不定正好能偶遇呢。”
事情却如冯梦幽所说的那般巧,他们恰巧遇上了刚品鉴完书画出来的杨子涯与萧启。
两人反应倒是迅速,双方一照面,先给赵寄尘行了个礼。
卢自楼见是冯梦幽,又看了看杨子涯的反应,开口问道:“怎么,诸位都是认识的?好好好,不如进来叙叙旧如何?”
众人入了座,杨子涯忍不住出声问道:“虞大人护送灵仪公主路途上遇了沙尘暴,却为何会在杭州?”他话才出口,却回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赵寄尘的那张脸。他从天牢中逃出那日所遇见的女子,不正是灵仪公主赵锦珍。
按时间算来,赵锦珍那时应该在雍州边境......那么,当日虞介所护送的灵仪公主,居然是赵寄尘?
杨子涯隐约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暗中按住了萧启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切由自己来。
虞介苦笑道:“在下从沙尘暴之下逃过一劫,却遭了贼人的暗算。幸亏得了吴王的营救,这才活下来。至于为何在此,更是说来话长了。”
杨子涯明知赵寄尘之事,却仍是开口问道:“那灵仪公主现在身在何处?”
赵寄尘冷冷答道:“没有什么灵仪公主,从头到尾都是本王爷。”
杨子涯装作十分震惊的模样,却又似想起来什么:“说来惭愧,杨某前些日子才从天牢出来,出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女子,杨某现在才回忆起来,恐怕那就是灵仪公主了。”
赵寄尘脸色变了变,他定住心神,确定了冯梦幽并未欺骗于他。
萧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灵仪公主与情人私奔的事情败露,这边又遇了沙尘暴。左右和亲是失败了的,赵寄尘与虞介,现下是怎么也不能回京城的了。
杨子涯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果,又见冯梦幽与卢自楼似乎有要事相商,这才起身拉了萧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