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无缘（1 / 1）
碧枝绿桃迷迷糊糊地就将小主子带到主子面前，看见主子一脸既惊又喜的神情，识趣地退下了。
卓晋懿和咕噜相互打量了对方许久，最终还是被咕噜肚子叫的声音打断，卓公子如临大敌般立刻跑到门外喊话，“将府里各种菜色都做一遍，尽快呈上来。”
咕噜遮脸，这么奇葩的人绝对不是他父亲！
小厨房不知多了那根筋，上的不少都是孩子喜欢的甜食，卓晋懿看着咕噜胃口大开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肚皮，嗯，看来得给厨子加点月例。
咕噜打了个饱嗝，对卓晋懿说道，“既然你是我爹爹，那就得想个法子把娘亲骗到手啊！”
听听听听，这是个孩子说的话么，卓晋懿有些尴尬，抬起茶杯遮了遮羞。
咕噜蹭蹭蹭跑到卓晋懿怀里，扯着他衣襟说道，“我今天见师父外公提起娘亲嫁人的事情，娘亲要嫁给我师兄了，你还不抓紧！”
一提起这个卓晋懿便有些头疼，咕噜说的确实有道理，他身份不能立即公开，否则光是流言蜚语就会把方始笙淹没，他顿了顿说道，“明日阿致便上朝，我自有办法，”说完揪起咕噜的耳朵说道，“对自己爹爹说话要客气些，不要你来你去的。”
咕噜不服道，“谁让我从小没有爹爹教，没教养是正常的！”
“……”卓晋懿无言以对。
次日早朝。
卓天嬴龙体欠佳，朝中之事多由四皇子打理，不理政事已久，今日却撑着上了朝，群臣们很是奇怪。
谢致跋涉千里终于赶到了禅城，还没来得及给母亲安排好住处便已经被宣召入朝，心中颇有些忐忑。
自方始笙走后，谢致开始对芸姨娘和谢静远动手，向谢老侯爷告发其对谢老夫人下毒。但谢老侯爷年事已高，不愿见到儿子相互残杀，加上谢老夫人如今毒已解了九成，便想大事化小，这无疑激怒了谢致，当即不顾兄弟情面，逼芸姨娘将下给谢老夫人的毒大量吞下，芸姨娘心机沉稳，一直不承认自己下毒，说是被谢致诬陷，谢宁远与谢静远当即拔剑刺伤谢致，令谢老夫人寒了心。谢致震怒，将其余人等赶去外院，并每日着人去给芸姨娘下毒。
谢宁远等被赶去外院后愤愤不平，更加急迫地支持大皇子，因不敢光明正大与谢致对抗，便暗地里给其使绊子。芸姨娘掌管后院多年，丫头婆子很多都是她的人，谢致不敢用，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丫头婆子赶到外院去，并将芸姨娘的嫁妆扣下。因养着一大群人，妾的陪嫁本就该掌握在主母手里，芸姨娘只能咬咬牙不敢声张，谢宁远与谢静远并无官职在身，日日捉襟见肘，谢老侯爷将自己不少积蓄拿出来给她，但他本就不是节俭之人，就靠着点微薄的俸禄，自然是杯水车薪。
而后大皇子事败，外院几人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便也不管不顾起来，日日咒骂谢致，还幻想着有一天大皇子登基将谢致踩在脚下。谢致干脆充耳不闻，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外院所处偏僻，但也被山夫野妇们听了去，禅城的知县好大喜功，便将此事捅了出去。
谢致倒是坦荡荡，但向来造反都是一人获罪全家难逃，如果谢致要脱身，怎么说都得失去这侯爷之位，干脆直接请罪。
只不过这样一来，跟阿笙的婚事便不匹配了。谢致心底很苦闷。
卓天嬴想赶紧将正事做完回去躺着，便对谢致说道，“谢爱卿可在？”
谢致上前听令，正行完礼，便听见卓天嬴说道，“谢爱卿乃是东卓国有功之人，其父亲与大兄图谋不轨非其之过。其主动请撤谢家的侯爵，颇令朕欣慰，朕准奏，”见谢致面无表情地谢恩，他又继续道，“听闻谢爱卿已经将谢老夫人带至京城，便也不用再离开了罢，爱卿年岁大了，还是要成家立室才能对得起你母亲的养育之恩呐。”
一下子话题突变，谢致有些不安，用目光偷偷瞄向卓晋懿，后者却扭过头去，让他有些焦虑。
“朕的四公主对爱卿仰慕已久，爱卿向来与懿儿交好，四公主乃是懿儿亲妹，朕便趁此机会让众爱卿做个见证，将四公主许配给谢将军。”卓天嬴打得一手好算盘，因谢致功高震主，又与自己看好的儿子交好，怕以后权势过大，如果当了驸马，为了避嫌不能领职，反而顺理成章地将谢致的兵权收回来。
谢致难以置信地直视天颜，扭头看了看卓晋懿，只见后者也是一副震惊的神情，他思量片刻便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心里冷笑，皇上避讳他这早已知晓，但无奈的是自己已经自请将爵位免去，仍是无法打消帝王的猜忌之心。皇上金口玉言，自己只能生生受下。
卓天嬴很满意谢致的识相之举，便夸了他好几句，接下来对卓晋懿说道，“懿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朕这会儿当媒人已经上瘾了，不如给你也指指婚吧，来，穆亲王听旨。”
卓晋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只听见卓天嬴说道，“此前穆亲王与护国公救驾有功，朕心甚慰，今朕做主，将护国公嫡女温敏郡主许配给穆亲王，立为穆亲王妃。”
朝下一片哗然，方将军战功赫赫，军中颇有威望，如此举动，接下来怕就是要立储了啊。
果然，还没等谢致和方哲消化这信息，只见卓天嬴扶额道，“看朕这记性，果然是老了，这东卓国也该立太子了。大皇子乃已故曲氏所出，虽为嫡子，但所作所为令朕寒心，将曲氏降为曲贵妃，不得随葬皇陵。另外，封昀婕妤为昀贵妃，立四皇子为太子。”
虽在情理之中，但众臣对着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措手不及，忙下跪喊皇上万岁，太子千岁。
“自然，刚刚朕已经将温敏郡主封为穆亲王妃，如今便是太子妃了，你们还不向方爱卿讨赏去？”卓天嬴看着方哲一脸惊讶的表情，心中有些释然。两人本是师兄弟，自己因为一时起疑便令师弟家破人亡，心中很是愧疚，一直想着补偿他，可偏偏他又只有一女，他已位极人臣不能再加封，只能对其爱女另行封赏。
卓晋懿虽料想父皇会给他与方始笙赐婚，但他刚刚写了奏折还未递上去，也算是殊途同归，心中不可谓不喜悦。其实谢致与方始笙的婚事本就难成，谢家是太后外家，谢致又有军功，加上年轻有为，皇上是绝对不会让谢家与方家联姻的。谢致未必不知晓此事，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削去谢家爵位后，谢致被另赐了驸马府，仍保留谢致官位。
方始笙见传旨之人阿谀奉承的样子，很是疑惑，到听完圣旨后一脸茫然，太子妃？这短短一个月，自己的身份上升得太快了吧？
她连忙问方哲究竟发生何事，方哲有些疑惑道，“阿笙，咕噜的父亲莫非是太子？”
方始笙似是被雷劈过般，不能言语，想起今日咕噜问她对卓晋懿有何感觉，她还回答说，长得人模人样，就是损了些。
莫非咕噜知道什么？连忙让碧枝将咕噜带来。方始笙捏着他脸蛋诘问道，“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要我嫁给那个无良的卓晋懿？”
咕噜眼眶里顿时充满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方哲心都酥了，连忙制止方始笙道，“轻点轻点，他还这么小。”
方始笙早就对这卖萌之举免疫了，见方哲被咕噜蛊惑，怒其不争道，“爹爹，他和卓晋懿联手坑我！”
咕噜小身子板一抖，果然知子莫若母，难不成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谄媚道，“这都是坏人爹爹的主意！”
——
方哲好不容易平息阿笙冲去质问太子的冲动，到太子府邸去求见，正在等候之时便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进去一看，卓晋懿和谢致两人正在比武。
说是比武有些轻了，两人下手毫不留情，旁人也不敢上前劝阻，眼睁睁看着二人兵刃相见。
见方哲一来，众小厮便如见到救命稻草般上前道，“请护国公安，您老菩萨心肠，求求帮下我们吧，这俩桩大佛哪一个出了一点点损伤，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然则方哲没有理会，镇定的坐下看戏。
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方哲见两人也有些倦怠了，便扔了两条汗巾过去，上前打断道，“打完后赶紧收拾收拾过来见我。”
约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俊逸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方哲面前，方哲也不行礼，直接示意他们就坐。
卓晋懿见方哲不动声色，心底颇有些没底，向谢致甩了一眼，见对方也疑惑地看着自己，更摸不清方哲此次来意。
“不知岳父前来，有何要事？”卓晋懿壮着胆子叫了出来。
听见卓晋懿叫岳父，在场另外两人凉寒的眼光看着他，方哲开口道，“我这岳父当得真是太突然了，简直没有一丝丝防备。太子还是莫要这样称呼老臣，否则连茶都喝不下了。”
得，原来是来表示不满的，卓晋懿也是无言以对。要不是怕方始笙会拒绝，他也不会这样慌慌忙忙的，“岳父多听几遍就习惯了，其实我对郡主倾慕已久……”
谢致不愉的咳嗽了两声，倾慕已久？这混蛋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卓晋懿讪讪一笑，“其实，我们已经有孩子了，现在成婚是晚了些，但总比没……”
方哲的眼神几乎将卓晋懿射穿，什么叫已经有孩子，你有没有跟人家同房难道不知道吗？
谢致则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双拳紧握道，“咕噜是你的孩子？按时间也就是说在方家出事时，你跟阿笙已经？”
说起这事卓晋懿也很是尴尬，那年因母妃不愿自己卷入方家造反大案中，给自己下了药。原以为不过只是些安神静气的药，没想到那时华后听说昀婕妤要安神的药，偷偷将药换成催情之药，准备以此为把柄将昀婕妤拉下。没想到好巧不巧，这药被卓晋懿喝下了，本他以为安神药只要稍运功便可化解，无奈居然是怡情之药，在搭救方夫人和方小姐途中，因运功太过且心情急迫，反而让药力发挥了极致。
那时精虫上脑，并不记得与其同房的是何女子，当自己完事后想去打点水回来，岂料回来后女子竟不见了，更不知女子为何人。
后来想起，那般容颜，竟与方始笙的模样重叠了。想到此处，卓晋懿嘴角泛起蠢笑。
这笑深深扎伤了方哲和谢致眼球，这小子一副春意荡漾的笑脸是怎么回事？想的什么龌蹉事情！
方哲咳嗽一声，卓晋懿立即恢复神智，恭敬地说道，“正是，此事是我不对，虽事发有因，但令阿笙受了这么多苦，我非常愧疚，还望岳父能给我机会补偿。”卓晋懿已经是太子，但他仍用“我”自称，不想让方哲觉得自己以势逼人。
此次前来，自然不可能是退婚而来，尤其知道咕噜他爹是卓晋懿后，虽然非常不满他抛妻弃子的行为，但他向来了解卓晋懿为人，不是能做出此等无情无义之事的人，心里的火气顺了一半。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等事情也不好由他跟自己解释，否则说不定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失手杀了他，还是让他直接跟阿笙解释吧。
谢致知晓此事已定，心中很不是滋味，那个娇美纯真的人儿，自己用心呵护这么久，结果临门一脚时却出了差错。他今日本就是来找卓晋懿理论，但怒气上涌，竟拔了剑。卓晋懿竟然不阻止自己，还说要切磋切磋，禁不住挑拨便刺了上去，才出现当时相斗的场面。
他未想过抗旨，有母亲需要他供养，不敢轻易涉险，内心深处他知道，即便能将咕噜视如己出，即便不介怀阿笙的过往，但这种流言蜚语，自己也是无力去辩白，更不能护阿笙周全。晋懿不一样，他已是太子，只要他承认咕噜的身份，便没人能明面上给阿笙不堪，因为咕噜以后乃是未来皇上的嫡长子，谁也不敢妄自议论皇嗣。
今生竟是与阿笙无缘了。
方哲没有回话，慢悠悠地坐了半天，无论卓晋懿说啥他都不管，但就是不走，偶尔那几本书看看，偶尔喝喝茶，跟谢致聊几句，等差不多时候，也不告辞，直接就走了。
卓晋懿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什么个意思？
回到府中，方哲唤女儿来书房，大致跟她转述了下卓晋懿的诚心诚意，“虽说他是天子，以后将会是皇上，敬重之心不可少，但你乃是皇上亲封的温敏郡主，钦点的太子妃，如无大错，他也不能对你如何，方家会是你的后盾，昀贵妃是很好相处的性子，有伯明从中调解，想来你以后不会受委屈。”
方始笙明了，估摸着方哲去了太子府邸反而被说服了？但是阿致怎么办？阿致和那太子关系这么好，难道不会有龃龉？
最让她难过的是，阿致居然也被赐婚了，而且还做了驸马，这样一来她和阿致岂不是亲戚了？还得叫声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