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安（1 / 1）
在满是杂物且阴暗的房间里，只能透过从门隙渗入的光线窥探些许陈设，一个高大的背影坐于其间，白色的光晕只照得到他半边背脊，另一半则隐藏于幽暗中。
看着脚边的两只兽笼，就算用红布盖着也能隐约瞥见里面的情形，安杰斯德眼里满是兴味，嘴角勾起了一抹意长深远的微笑。
那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室内的一切暴露在强烈的白光下，安杰斯德微微转头，因刺激而半瞇的褐瞳落入一双黑色的眼眸。
「……你来啦。」
对方仍然站在门口，「不开灯吗？」
「没有关系，把门关上。」
对方依言照办，等到能适应黑暗后才走到安杰斯德眼前。
安杰斯德站起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装满液体的试管，对着来者说：「喝下去。」
黑眸紧紧盯着那根试管，「……」
「所有的实验体有两个反应──痛苦的死去或是变得更强壮。」安杰斯德晃了晃手中的药剂，「但那是动物，我需要人体的反应。」
死或活，而且还不知道两者的相对机率，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是场豪赌！
「……为什么找上我？」
脚边的物品被向前的动作踢倒，安杰斯德大力捏住对方的下巴，怒道：「你别搞错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接着似是察觉自己的失态，收起怒颜的安杰斯德笑着说：「不过我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如果实验成功，左边柜子里的书随你拿。」
库洛洛看向被沉重的古锁和铁链锁上的书柜，那是他一直想探索的领域，不得不说安杰斯德给出的条件稍稍打动了他。
再评估一下自己与安杰斯德的武力差距，库洛洛最终选择同意。
「这种□□的感染力很强，所以必须在隔离的房间里进行。」安杰斯德指着被兽笼与实验材料档住入口的小隔间。
库洛洛点头表示明了，两人缓步走了进去……
＊＊＊＊＊
希伊洛一整天都没看见库洛洛。
午饭的时候希伊洛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空位，想着对方可能有要事所以不在，眨了眨眼后快速用餐完毕。
希伊洛不是那种一定要和亲近的人整天黏在一起的人，她能理解那种“现在只想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她绝对不会侵犯到对方的私人空间。
再说这么做可能会让库洛洛反感，希伊洛一想到会被他讨厌……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但晚餐时分也不见库洛洛人影令希伊洛开始不安。
难道是发生危险了？！
希伊洛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看向平常和库洛洛玩在一起的孩子们，一个个表情稀松平常，全无掩饰的痕迹，情绪也没有任何异动，想来应该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于是希伊洛推测出一个可能性──库洛洛人还在育幼院的某处，不是单独做着什么事，就是被熟悉的人叫走了。
可是……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呢？望着食堂的门口，希伊洛踌蹴中。
希伊洛很确定没在育幼院的其他地方遇见库洛洛，再三思索下，她离开食堂来到教师开会室，那是育幼院四名教师整理上头指派的任务与交流彼此学生情况的地方。
敲两下木制房门，希伊洛在原地静静等待回应。
过了不久，门被从里面推开，「什么事？」前来应门的人是勒鲁古。
面对这位算是流星街奇葩的憨厚老实的老师，希伊洛语气里带上一点恭敬：「请问安杰斯德老师在吗？」
既然勒鲁古在这里就能暂时消除他的嫌疑，育幼院里能合理叫走库洛洛的只剩下一个人，如果连那个人也不知道库洛洛的去向……
希伊洛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
勒鲁古偏头沉思一会，说道：「安杰斯德的话，今天早上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后就好像没出来过了。」
「那么，可以告诉我安杰斯德老师的办公室怎么走吗？」希伊洛平静的语调和无情绪波动的表情令勒鲁古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是可以啦……」
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抹人影在不远的转角处探视着……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得到具体位置的希伊洛微一欠身，丢下满脸疑惑的勒鲁古迈步离去。
与库洛洛不同，希伊洛其实对安杰斯德很反感，一开始或许因她是库洛洛的姊姊而被安杰斯德关注，但在安杰斯德发掘出希伊洛的能力后，希伊洛总能在安杰斯德注视她的眼中发现一缕火热。
再联想到安杰斯德实验家的身分，希伊洛觉得自己就像被盯上的猎物，她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这几年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和安杰斯德独处。
廊上的光源来自装置于天花板的灯管，惨白的光晕透出几分不详的气氛，单调的灰白色墙壁伸向一扇附有些许绣斑的铁门。
脚步声由远而近，第一次踏足此地，希伊洛毫不犹豫地转开门把。
推开门的霎那，希伊洛微微皱眉。
将铁门开到最大，虽然昏暗的环境令希伊洛看不清室内的样貌，但还是能勉强看出物品大致的轮廓，扫过一干堆弃在地上的物品，希伊洛望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安杰斯德，只见安杰斯德背对着她，手臂的动作看起来是在整理一些用过的器具。
「妳来了啊……」安杰斯德如低声呢喃般说着，若不是希伊洛听力好，或许她便会漏掉这句话。
正当希伊洛准备开口时，安杰斯德的声音打断了她，「如果妳想问库洛洛在哪，我劝妳最好放弃吧。」
异样的感觉快速划过希伊洛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越来越大的迹象。
「……什么意思？」
「实验失败了。」安杰斯德抛出这句后转身面对她。
由安杰斯德口中说出的“实验”两字使它们听起来绝不属于一个好词汇。
希伊洛的手心开始出汗，她握紧拳头，从咬紧的牙关中艰难地吐出一句：「可以……请你说详细一点吗？」
「那是一种强化身体的药剂，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增强肉体的效果……」言未尽，安杰斯德便先嗤笑了一声：「哼～黑帮总想以最低成本换取最高报酬，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被要求配这种药剂了。」
希伊洛安静地听着。
「不过我可不会配对人体无害的东西，动物实验体最后有两种反应。」安杰斯德掀开一旁的红布，两只并排的兽笼映入希伊洛眼帘。
右边那只灰鼠倒在角落一动也不动且全身干扁，从那狰狞的面孔和扭曲的脚趾不难看出死前所遭遇的苦楚有多强烈；左边的灰鼠则异常兴奋，在笼内攀爬的速度飞快，体型与肌肉也比普通老鼠要大上许多。
「这种药剂的感染力很强，和长年与□□为伍的我不同，妳可别靠太近。」
血淋淋的事实不用人提醒，听到这里，希伊洛就已完全明白了。
即便如此，希伊洛宁愿欺骗自己也想天真的抱着一分希望，对着安杰斯德问：「库洛洛呢？」
脑中被紧张的情绪填满的希伊洛没有发现安杰斯德话与里的矛盾。
安杰斯德将双手插入大衣口袋，漫不经心地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学生，作为老师自然重点栽培！先说好，我有问过他的意见喔～」
「……」希伊洛直直地注视着安杰斯德。
「为了避免其他人被□□感染，我把他留那里自生自灭，不过九成以上是活不了了，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吧！」安杰斯德露出一张狰狞的笑容，「妳觉得呢？」
「想死吗？」希伊洛眼里布满寒冰。
「妳的能力连这点也做得到吗？！」安杰斯德倒是一脸圣诞节提前来临的样子。
希伊洛冷冷的注视着安杰斯德，后者仍然一脸愉悦，紧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要对方做出一个小小的不合时宜的动作，延伸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被育幼院接走并培养不代表就是议会的走狗，只要自认为有足够的能力存活下去，孩子们仍然有离去的权力。
而能左右孩子们想法的，自然是被视为同伴的存在。
让希伊洛选择离开显然不是安杰斯德想见到的，对峙许久，安杰斯德才缓缓说着：「好吧，那么妳可要记清楚我接下来的话……」
＊＊＊＊＊
库洛洛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反复徘徊。
衣物因汗水而紧贴在身上，黏腻的感觉十分不好受，无声地躺倒在地，想要挣扎却始终动弹不得，冰冷的地板无法阻挡来自身体内部灼烧感的痛苦侵蚀，强烈的耳鸣也使库洛洛头痛难耐。
──实验应该失败了吧？
库洛洛只隐约记得安杰斯德关门前说的一句话：「看来人体的成功率比动物体的５％还要低啊……」
他屏除杂念，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抵抗疼痛上。
－－库洛洛……
那句低声呢喃兀地在库洛洛脑中响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开始习惯那个用柔和的语气呼唤自己名字的人，习惯那双覆有薄茧的手牵起自己的温度，习惯她注视着自己的充满爱怜的目光。
他能看出那双瞳眸里蕴含的满腔情感，毫无保留的宠爱着、珍视着，平时总是默默的待在他身边，用笨拙的方法掩饰自己的关怀。
但是……
现在的他已经毫无利用价值，所以她不会再出现了……
还来不及产生其他感觉，体内深处宛如被撕裂的痛感便打断库洛洛的思绪！
「唔……」很痛、真的很痛，比最初接受安杰斯德的战斗训练时还痛！
额间的汗水滑入库洛洛眼中，与被刺激的眼球反射性产出的泪水一同流出眼眶。
在库洛洛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熟悉的语调幽幽飘进他耳里──
「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