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去面试了(1 / 1)
如果每天都是假期,那么假期就不再是假期了。那年的五一节就是沦落如此,默默地到来,又默默地离开,变成了和往常一样普通的日子。生活在不停的变化,五一之后,我也终于等来了两次面试的机会,并且地点都在大连。当拿到火车票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距离大连又近了一步,而这也意味着南京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远了。韩笑是打算陪我过去的,但我却执意要一个人过去看看那个城市。我说:“这次我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了,那么无论好坏,我都会陪你走到最后。正好这段时间,我也可以思考一些事情。”
韩笑听完,用两只手捏住我的脸龇着牙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胡思乱想什么啊?”
我拉开她的手说:“放心吧,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那你先答应我,无论这次面试怎样,你都要留在大连。”
“我答应你。”
“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
她立刻深处小拇指要和我拉钩,我笑着把手伸了过去。
第二日,我便踏上了南京开往大连的火车,车程是漫长的二十二个小时。我要面试的两个岗位中,一个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文案,一个是沙河口卫生监督所的职员。根据我的预测,无论是哪家要我,我都会留下,如果都有意向,那我会再看看地图,选择离韩笑单位最近的那个单位。
当火车快进站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本来以为是韩笑打过来了,拿到手中看竟然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小师弟,到站了没有啊。”
“你是哪一位?”我有些困惑的说。
“你师姐呗,欢迎来大连啊。出站别乱走啊,这里骗子多,直接找我就行了,我穿着卫监所的衣服了,很好找,蓝色的。”
我还要细问是谁,她又说:“先别问了,见面说吧。到站了就立刻出来啊,今天有点热。”
虽然带着一些困惑,但我在走出车站后还是不自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车站外面的人并不多,我也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还带着一顶大盖帽的女人。虽然猜不出她是谁,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既然她说是我师姐那就应该是。她也兴冲冲的走了过来,说:“小师弟,还认识我不?”
我看了看她说:“想不起来啊。”说完,我又看了看她,眉目之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摘下来大盖帽说:“你再看看,要是再认不出来,你就坐车回去吧。”
看着她一头散落下来的长发,又看了看的她的脸庞,我才恍然过来说:“你是童瑶师姐?”
她笑着点了点头说:“认得就好。我可是特意跟领导申请来接你这个小师弟的,换个人怎么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的。”
我有些吃惊的说:“你毕业后一直在大连了?”
“是啊,毕业就过来了,转眼这都快两年了。想不到你也会来这里。”
我笑着说:“这是网上找到的信息。”
童瑶说:“你小子运气不赖啊,这次禽流感后,所里正缺人。那天我正巧在人事科看见到你的简历,就向领导大力推荐了一番,所以,师姐可是尽力帮你了噢。”
我连声表示了感谢,又说有点饿了,先去吃饭吧。师姐着急的说:“吃什么吃啊,所长还等着你呢。等面试完了,师姐请你吃顿好的。”然后,她又跟我说起了所长的脾气爱好,又告诉我一些可能要面对的问题,我一边用心铭记着一边感激着师姐的无微不至。记得上学的时候,她是九八届的副班头,也是系里的宣传部长,还弹得一手好古筝。每年的院系联欢总有她的身影,而她的古筝就放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我也曾两三次在那里见过她在练琴,琴声婉转而悠扬,观之而令人心生敬畏。到了现在,我还能再见到这位系里的名人,除了幸运就只有感激了。
“回去了,谢谢小刀吧,是他打电话来让我特别照顾你一下的。”童瑶说。
“刀哥?”
“对,就是小刀同学。”
我笑了笑,心里却盘算着这两个人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交往,只是不便提及,就想回去了一定找刀哥问问。
从车站到卫监所只用去了十几分钟的车程,我暗自庆幸有贵人相助,不然,要是来个混蛋出租车带着我把大连兜个半圈,我也一定不会知情。童瑶把我带到了所长室的门口,对我说:“好好表现啊,我就在外面等你,一会咱们出去吃饭。”
我用微笑回应了她的鼓励,然后就带着几分忐忑迈进了那间领导的办公室。
那个所长大概50来岁,很瘦却很精神,我才说完“你好”就被他拉着坐到沙发上,他又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有些受宠若惊,和印象中的那些面试相比,这的确有些大不相同。我以为他会问我一些专业上的问题,但他只是了一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们这个专业的”,然后就话锋一转聊起了家常。当他听说我的女朋友在这边时,就开心的说:“这样好啊,咱们单位就是男职工多,女职工少,找媳妇儿一直是个难题,现在还有好几个三十岁出头的在打光棍。”他问我有什么特长,我说能踢球,会开车,他听了也很满意,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微笑着点点头,面试也变得简单而顺利。又聊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小伙子不错,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吧。”
我立刻站了起来,激动的说:“我愿意啊。”或许是饱受了求职的烦恼,那一刻,我竟差点哭了出来。我坚强地忍住了那激动地泪水。
所长陪着我走到了门口,又把童瑶喊过来说:“带着你的师弟去人事部把合同签了,这个小伙子不错啊。”
童瑶高兴的说:“好嘞!”
当我在那本聘用合同上签下名字的时候,我感觉那是有生以来握笔最沉重的一次,我提着笔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个签字所代表的价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签完合同的兴奋之中,以至于在童瑶带我去了一家时尚餐厅之后,我完全吃不出那些菜品的味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饿,就随意的吃了很多。童瑶说:“刚开始,我看你那成绩还真捏了一把汗。没想到还这么顺利就签下了。”
我说:“那些补考过关的的60分的还没有往成绩单上放呢。”
她才恍然过来说:“我还奇怪怎么有的科目没有呢,原来是被雪藏起来了,小师弟的小把戏不少啊。”
我嘿嘿一笑,说:“这是系里的传统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我说完,童瑶也笑了起来。
吃完饭的时候,我对这个师姐连声道谢,她说:“年底我结婚,等你上班了,攒点钱随个大礼吧。”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童瑶问我是返校还是在这边玩两天,我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就不在这里逗留了。”
师姐说要送我去火车站,我忽然想起还有一家广告公司要面试就告诉了她,她听了不屑的说:“广告公司有啥意思,天天都要加班,打个电话说不去就是了。”
我说:“在南京时,都约了好几次了,不去的话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浪费时间而已。”说完,她就加了一个油门,直接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临别的时候,她又故作神秘地说:“你在毕业那个月的下旬过来就可以,一样可以发满月的工资哟。”
我感激的目送师姐的离开,然后独自向候车大厅走去,很快我就买好了车票,只是发车的时间要在晚上,如果在这里熬上几个小时也的确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我在候车大厅里辗转了一刻,决定去那家广告公司看看。
再次走出车站时,心情和来时已经决然不同了,刚来的时候,一切都还难以预料,而现在,我似乎只是去走走一个过场,目的也只是对得住自己的那点信用。
走出车站后,我又走了一段,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走出一段路后,我才发现大连的街道的确有些狭窄,司机也是一路的闪转腾挪才把我送到了目的地,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我略带从容的走进了那家广告公司的办公楼,又找到了那个一直在电话里联系着的“王先生”,他说要带我去找部门经理面试,然后就带着我到了一个不远的隔间,简单介绍了一下就走开了。
那个部门经理是个穿着极其体面的人,一套的西装革履,头发也是油亮油亮的,看到我进来,就坐着老板椅转了过来,面对着我说:“是你要面试吗?”
我说“是我。”然后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又问我对这个行业了解多少。我把之前那些用于讨好面试官的豪言壮语全都丢在脑后,然后就说了一些自己的实际看法,我说现在的广告普遍的呆板和僵硬,缺少创意和活力,总是让人看着烦,而那个经理也点头表示同意,我又说现在广告越来越不像广告了,很多都是丑的要死,没有一点美感。他又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也好不避讳的说:“没有,解决问题需要的是思考。关于这些,我却连想都没有想。”我又说我是学法律的,还没有找到毕业的方向,如果没有找到那片值得我去终生停留的土地,我也就不会把根扎下来,也就不会对那些问题做更加深入的研究。我原本以为我的毫不客气的言论会被那个经理直接赶出办公室,但那个经理却露出了笑容说:“我还真是喜欢你的直率,面试了这么多,也就你这些话让我觉得算是坦诚,就凭这一点,你就可以留下。”
我看着他微笑着说:“谢谢您的赏识,只是我在来之前已经签过了。”
那个经理露出一脸的惊讶说:“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啊?”
“我也只是一小时前参加的另外一个面试,来这里只是不想爽约,毕竟我已经和你们约了好几次,我觉得有必要过来看看,实在是抱歉。”
“哦,原来这样啊,没关系的,君子都要成人之美,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他停了一下说:“什么单位啊?方便告诉吗?”
“沙河口区的卫生监督所。”
“哦,应该还不错,既然如次,我也就不再挽留你了。”说完又递过来一张名片,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你要是不喜欢那里了,还可以过来。”
我会意的笑了笑,同他握手再见,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说:“年轻人就该你这样子。”说完,那个经理又把我带出办公室,对着那个带我过来的人说:“小王,你把这个学生送到火车站去。”我推辞说不必如此,他却执意要小王去送我。小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哥们。”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小王笑着说:“恭喜你啊,以后我们可就是战友了。”
我说:“我没有签下来。”
“那经理怎么还会让我来送你,这不合规矩啊。”小王吃惊的说。
我说我已经和另外一家单位签过了,又把面试的经过简单的说了几句,又说经理人不错,如果是先来这里的话,可能也就留在这里了。他也觉得有些可惜,我说来日方长,将来都在一个城市,没准还会有来往。他说“也是噢”。小王送我的路程要比来时快了很多,也许和心情有关,但我还是怀疑那个带我来时的出租司机带我绕了远路。
再次踏入候车大厅时,我已是一身的轻松。我给韩笑打了一个电话,向她汇报了自己面试的情况,她听完后非常的开心。我问她要不要帮她带些东西,她想了想说:“没啥想带的,你要有时间去我家跟我妈要些新下树的桑葚。”
我皱了皱眉说:“这个就算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她又问我到站的时间,说要去车站给我接风。
我挂掉了电话,闭上了眼睛,幻想起未来的那个生活。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片刻之后,我就忍不住忧郁了起来,我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校园,那些同学,那几个朋友,也想起了简宁,想起了那些曾经指望着一生厮守的欢声笑语,忍不住的泪水竟顺着面颊淌了下来。我慌忙抽出纸巾擦掉眼泪,然后又背起背包,去站外走了走。行人川流不息,我却觉得有些孤单。如果只是抬头看看那灰蒙蒙的天空,我也可以把它当做南京。但是低下头来,便又是冷暖交织的生活,我感觉生活有些残酷,因为总是会在你爱上一个事物后又叫你忍着痛去抛弃,如高中,如大学,如家乡,如朋友,也如那个爱人。时光就像是条流动着的江河,我们不能在那里多做逗留,而只能走马观花一般的看看风景。我们都会安慰自己说如果喜欢,还能再来。随后,我们就在欺骗自己离开后渐渐地把这些淡忘,一旦尘封,便是一生。每一段路都是不归路,每一份情都无法收回,生活只是一个死循环接着一个死循环,也许一直到死都是如此。我有时认为自己是在自寻烦恼,但是转念一想矫情也是情,要是生活就真是如此呢。没有人说得清生活的真谛是什么,即使是《心灵鸡汤》也只不过是在隔靴搔痒,活着也许就是那么一个态度,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