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万金油干啥都行(1 / 1)
于是,当身边那么多人都在焦头烂额的为了工作奔走忙碌的时候,我却扔下包袱一般没心没肺地踏上了游玩的那条路。那些求职路上的接连不断的失望已经让我厌倦,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只有耐心去等待机会,这个时候的努力很多都是白搭。
于是,在一个阴天的早晨,我带着一把伞就简简单单的出发了。我先去军俱找济哥取了车,虽然济哥没能挤上这班车,可他还是把油加得满满的,这让我很是感动。我把车开到了韩笑的公寓的楼下,又轻轻的按了一下喇叭,然后就透过车窗,看到韩笑从窗口伸出手来又冲着我摆了摆手。几分钟后,我就看见韩笑提着背包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牛仔裤,又搭配着一件黑色的粗线毛衫,看上去显得有几分新潮。我走下车,拉开了车门,笑着说:“女士请上车。”韩笑冲着我笑了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
我用力的转动钥匙才打着了火,伴随着汽车轰轰的马达声,我侧过头在韩笑的耳边轻轻的说:“今天你真美。”
她笑着说:“你是才发现吗?”
我笑而不语,一边挂档,一边加速着开出了小区。
根据韩笑的计划安排,我们要先去珍珠泉。我对她的安排并不太理解。因为,根据相册中的照片顺序,我们应该先去的是玄武湖或是夫子庙,于是,我就好奇的问她是怎么安排的,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笔记本扬了起来说:“都是我的秘密,你好好开车吧,以后会告诉你的。”说完,她又迅速的把那个本子塞回了包里,然后就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看着我。
我看了看她,笑着说:“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说完,我就胡乱的翻出一盘磁带换了上去,但很快就发现节奏不对了,叹了一口气说:“济哥这口味还真是不一般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在听《黄土高坡》呢。”说完,我又扭头对着韩笑说:“把你那磁带换一盘来。”
韩笑说:“开你的车把。”说完,她就从背包里翻出了一盘磁带换了上去。
我们从中山路出发,直接就上了大桥南路,通过了南京长江大桥就算是进浦口了。去珍珠泉的路也不复杂,很快也就到了景区的门口。我算了算时间竟然还不到半个小时。我把钥匙递给了韩笑说:“这个还是你保管吧。”
韩笑接过钥匙放进了背包里,说:“还是开车方便吧?”
“是啊,想当年,我们做那鼓珍线的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后来,有的人坐车都坐吐了。”
“那咱们将来也买一辆,想去哪就去哪。”
我笑了笑说:“走吧,买票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也许是因为在就业时的接连碰壁,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未来”或“将来”之类的词语都是讳莫如深。我对毕业后的日子一片迷茫,但我又不能自暴自弃,至少我还要象征性地做着一些所谓的不懈的努力,也许我这样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太过意不去,但这毕竟还是徒劳。我开始变得有些不安,有时想到自己还是要回到家乡的那个县城里,做起舅舅一手安排下的那个小职员的工作,日复一日并渐渐老去。渐渐地,我就对未来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就像是一个孩子对着忽然而至的灾难不知所措一样。快走到了毕业的门槛时,我竟真的愣在了那里。所以,在韩笑喊我出来游玩时,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无事可做,与其碌碌无为地胡乱琢磨,倒真不如出来走走,至少也能换换空气。毕业季的校园里充满了窒息,呆久了,就会缺氧。
天气依然阴沉着,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的只是潮湿和阴凉。湖边的青草和灌木都泛起了嫩绿的颜色,似乎春天也是那一忽儿的事儿。游人并不多,我们正好可以玩个逍遥和自在。公园里的景色还是两年前那样的平淡无奇,只是那些四处丛生的杂草显得这里比以前更加荒芜了一些。我已经不记得那些泉水的名字了,韩笑兴致很高的在每池泉水旁看来看去,还会时不时的拉个路人给我们拍张合影。我忍不住问她:“这里有那么好玩吗?”
她说:“好玩啊,远处有山,近处有水,又不吵闹,玩着也是新鲜。”说完,她在我面前拦住我说:“你要摆正心态啊,既然答应了陪我玩,就要有点好心情,玩也要玩个高兴。”
“我听你的。”我看了看她说。这个时候还要装作愁肠百结的确是不合时宜。一念之间,我就通通抛弃了那些关于毕业的一大堆烂事。
到了镜山湖边时,韩笑才停了下来,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四顾的瞭望起来。我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那波澜不惊的湖面,看着那三三两两的竹排,忍不住又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我又想起了简宁,想起了那些曾经泛起的水花。朝花而夕拾,我却还是弄丢了那个在这邂逅的那份爱。睹物而思人,却也只在心中感叹造化弄人。那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若是不来这里,恐怕已将它淡忘。我心神不宁的回想着那些昔日的光景,冷不丁却被韩笑拍了一下,我有些惊愕的看着她。她提高了分贝说:“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是在哪里坐的竹筏?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我笑了笑说:“没太在意,码头就在前面不远了。”
她听完了立刻站了起来,拉起我就快走了几步,并且一边走一边说:“就不该让你停,停下来就发呆。”
到了码头时,韩笑看着船老板正在小心翼翼地把乘客搀扶着送到竹排上,就有些担心的问我:“竹排那么小,是不是很容易就掉到水里了啊,你看那上面还连个扶手都没有。”说完,她又猫下腰用手指探了探水说:“哎呀,这水还挺凉。”
“放心吧,掉不下去,竹排要比小船稳当多了。”
韩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这时,那边的那个船老板已经把那个载满游客的竹筏推了出去,转过头来,热情的说:“过来放个排啊,很好玩的呦。”
我说:“来个四人筏吧。”
“好咧。”船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略大一些的筏子拉到了跟前。
也许是看见了竹筏吃□□,韩笑竟有些迟疑了。我说:“这可是你钦点的,怎么还不上去啊。”我见他还有些迟疑,就拉住她说:“走吧,没问题的。”
她这才放开步子,跟在我身后一点点的走上了竹筏,当走上竹筏时,她终于放心下来,又小跳了两下,兴奋的说:“还真的很稳啊,竟然晃都不会晃。”
我看着她,笑了笑,然后把竹蒿斜着插入水里,用力一撑,竹筏就离开了码头。
我还没有划出多远,韩笑就一把夺过了竹蒿,做起了一个快乐的“船夫”。而我也乐得做在竹筏上的板凳上,悠然的看着天,看着水,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有了一种错觉,眼前撑蒿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简宁,而我又回到了那次春游之中,无数荡漾而起的水花不住的打在脸上,每个人都在欢快地笑着。但稍过片刻,我就又清醒了回来,诺大的湖面上尽是静谧,再看韩笑时,她正在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用手舀起一点水泼了过去说:“花痴又看什么了?”
韩笑看见水过来了,慌忙的躲了一下,竹筏也跟着晃了两晃,但很快就又稳定了下来,她赌着气说:“竟敢欺负我,看我把你打到水里去。”说完,她就把竹蒿从水里拔了出来,并向我挥了过来。
我一把攥住那湿漉漉的竹蒿,又故意摇了两下说:“谁把谁推到水里还不一定呢吧。”
韩笑有些害怕似的正色说:“别闹了,一会谁掉到水里都不是好玩的。”
我这才松开了手,她却把竹蒿一下子打到水里,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很多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顿时觉得一股子的清凉,而韩笑在竹筏的另一头笑的更加开心了。那一刻,又有一些回忆涌上了心头,我微笑着看着她,心中却有些落寞。
又过了一会儿,韩笑似乎是有些累了,收起了竹蒿,做到了我的身边,而竹筏也动都懒得动了。韩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为什么?”
“带你重温旧梦啊。”
我微笑着,长舒了一口气说:“还真像是一场梦啊。”
“我就知道你还忘不掉她。”韩笑说完,就生气地扭过头去了,似乎是在看那湖水的潋滟。
我把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说:“都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介意。如果我就那么轻易的忘掉她,那么我也一定会很轻易的忘掉你。无论如何都是爱,我只是更加珍惜现在。”
她这才又扭过头来,一头钻到我的怀里,轻轻的说:“跟我去吧。”听着她那低沉的语气,似乎就要哭了,她又接着说:“我不想我们毕业就分手,我想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我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紧紧地搂着她,默默地看着远方那座小小的山丘,我想从那里寻找一个答案,但那里又没有答案,也许怎么走都是对的,又或许怎么走都是错的。既然命运注定要被拿去捉弄,我也只好随波逐流——就像这个没人掌控的竹筏,在漂泊之中随遇而安。
过了一会儿,韩笑抬起头,低切的说:“你真的爱我吗?”
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我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爱你,如果可以,我会和你在一起。”眼神迷离之间,我又想起了简宁,于是眼前变得更加迷离了……
在离开珍珠泉的路上,韩笑问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先带你来这里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说吧。”
“我只是想用开始的方式去结束,这样,也许你才会有新的开始,虽然有些残酷,但对我们好歹都有一个交待。我想让你清清楚楚的活在当下,而不是那些记忆里。忘掉那些吧,在这里,你已经有了新的回忆。”
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又有些禁不住推敲。
在后面几天里,我们开着济哥的车在南京的城里城外不断地跑来跑去,而我也渐渐地发现韩笑之前的所谓“计划”可能只是一个□□,因为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计划,常常就是在出发前一天在地图上随心所欲的点来点去,就跟点菜似的说“我要去这里”或是“我要去那里”。我对此也不以为意,只要她提出来,我基本都能做到,有了汽车,一切似乎都很方便,从江心洲到燕子矶,从鸡鸣寺到紫金山,从清凉山到莫愁湖,又从新街口到雨花台,又从朝天宫到光华门,一天又一天,日日不得闲。晚上,在溜冰场的时候,韩笑还会写写日志,并且一直非常坚定的一眼都不给我看,她说这是属于她的秘密。玩累的时候,她也会提出休息一天或半天,然后把我拉到网吧。到了那里,我会毫不犹豫的打打游戏,而她则是搜罗一些大连那边的招聘信息。她问我想要找什么样的工作,我说:“只要不太离谱,干啥都行。”
她听了笑着说:“你这专业真屌。”
我说:“屌的是我,不是专业。”
每次离开网吧,她都能带出来几条信息,然后就拉着我去“话吧”给那些单位挨个打电话,问招聘条件,问工作待遇,如果对方有些意向,她就会把我的简历用特快加挂号的方式邮寄过去。虽然我感觉她是在急不可耐的把我推销出去,但我还是很感激。毕业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不择手段可以达到目的,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那么去做,毕竟,死在毕业季里也的确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渐渐地,我也开始在求职电话中开始了各种吹牛,有时还会信口开河地胡乱编造一些子虚乌有的荣誉和事迹。但我清楚地知道夸张也要有限度,毕竟系里培养出来的“万金油”也只是“干啥都行”,却不是“样样精通”。
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曾问过自己“我是真的要离开这里吗?”虽然我有些怀疑,但我又找不到任何留下来的理由。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变数,一年之前,我还在和简宁打算着毕业后留在南京的生活,一年之后,我便和另外一个女生计划着远赴大连。虽然一直难忘那段曾经的爱,但那又只是一支凋零的花朵,我也只在心里暂存了点滴芬芳。开始的时候,我还总是要强迫自己不去想,到了后来,我就真的不去想了。到了现在,当我要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的时候,心里就又来了遗憾。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韩笑,我又是否能和简宁重归于好。凭借我对她的理解,应该又是不可能的,她对爱情的标准有个“洁癖法则”,根据这个法则,分手之后,我只会一个人孤单的走向毕业。如果还能有人陪在身边已是命运对我最大的眷顾了。
那段时光过得飞快,时间就像油箱里的汽油一样渐渐地消失,但油箱空了还能再去加油站加满,时间却是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到了后来,每天都有那么一两卷的照片被洗出来,我们会在吃完晚饭后,顺路去洗印社取出照片,再带到溜冰场去,一边赏玩,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相片收到相册里。相片的存储进度远远超过了预期,两天之后,我们就不得不去超市又买了两本更大的相册。溜冰场里的其他人也会过来带着几分羡慕的翻看一遍,到了后来,这竟又成了惯例。济哥有些感慨的说他也要带着老婆四处走走,韩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的车,我们还没用完呢。您就再等几天吧。”
济哥听了搓了搓手,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我。我说:“我们的旅行很快就结束了,我们还计划着最后一天带上你和嫂子一起去江边野餐。”
济哥听了立刻高兴了起来,说:“算你们还有良心,回去我再给你们加一桶油。”
一个星期过后,当我们坐在栖霞山上一个亭子里休息时,韩笑翻了翻地图,心满意足的说:“我们的旅行就到这里吧。”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嗯”了一声。
“谢谢你这么多天的陪伴,蜜月就该是这样,等到了大连,我就嫁给你。”
我看了看她深情的眼睛,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看着远处的山峰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我说:“走了之后,就看不到这里的红叶了。”
韩笑抬起头来,说:“我们大连有个银石滩,枫叶比这美的多。”
我微微笑了笑,她并不知道我在很久之前许下的那个诺言,我曾经信誓旦旦的对着一个女孩说等来年的秋天我就会带她来这里看红叶,但我却把她丢了,誓言成了空谈,爱恋成了抹不掉的痛。
最后的一天,我们如约带着济哥和嫂子去了江边野餐。为了准备这次野餐,我们还特意去了大方巷那家新开的桃酥店里买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又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饮料,这也算是我们对济哥这么多天来一直为我们默默加油的一个小小的补偿。济哥也带了一些熟肉,还有一些是他特意去他妈妈那里拿来的腊肠。再去长江边的路上,济哥一边开车一边得意的说:“这可是全南京最好吃的腊肠了,你们可算是有口福的人。”
我已经记不清已经来过多少次江边了,但这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驻足在江边,看着那宽广的江面,一艘挨着一艘的渡轮正在缓缓的驶过,微风不时的吹来,没有一丝凉意,这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两个女人坐在一起聊着家长,我和济哥沿着江边的土路不紧不慢地溜达着。他问我工作的事情怎样了,我说正在找,他又问我韩笑怎么办,我说我会陪她去大连,如果喜欢就会留在那里。济哥听了,略略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韩笑是个好姑娘,你要对她好点。”
我说:“你也年纪不小了,差不多就早点办事吧。结婚的时候说一声,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济哥听了笑着说:“不急,不急,先把新店开起来,至于我们,办事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们的。”说完又若有所思的挠了挠头,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在想要不要去大连度个蜜月。”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能在江边斗地主实在算得上人生中的一件乐事。我们席地而坐,再也不见城市的喧哗,身边只有连绵不断的涛声和夹杂着一点鱼腥味的轻风,几只燕雀飞过来落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济哥说已经好久没有玩得这么尽兴了,然后很有兴致的说起了他小时到江边捡鸟蛋、摸鱼虾的旧事。嫂子也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对于济哥的经历也是感同身受,时不时地她会插一句话补充或纠正一下,两个人配合的兴趣盎然,一阵接一阵的笑声在江边飘荡开来。一直到了很晚,我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江边。
在韩笑的提议下,晚饭就在我们学校食堂的二楼。我们也很应景的点了很多的菜,虽然没有酒,济哥说他吃的很棒。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那几分遗憾。我告诉他食堂是有饭票卖的,他若想来,随时都可以。他有些吃惊的说:“这是真的吗?早知道有这去处,我早就过来了。”我不知道在今后的日子中,他会不会再回到这里,但是,换做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