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无心伤害》（1 / 1）
晚上到了溜冰场后，韩笑说她也去了上午的招聘会，而且也看了三四家公司，其中有一家竟然提出现场就能签合同，而她却犹豫了，回来后上网查了查，只是一家资质平平的小公司，于是她也不再多做打算。她又问我怎么样，我只是苦笑了一下说：“没啥结果，权当是去看看行情，这专业还真难找。”
韩笑忽闪着眼睛看着我说：“还行情？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卖出去吗？”
“难道我会把自己砸手里？只要有人买，我就卖。”
她听了立刻跳跃起来，笑着说：“我买，我买，开个价吧。”
我看了看她说：“要卖你，还不如砸手里。”
她却嘟起嘴皱着眉头说：“我可是真心想买啊。”
我立刻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好了，好了，快去忙你的去吧，你该带着小朋友们做游戏了。”说完，我就从桌头拿来一本小说翻了起来。
韩笑生气一般的趴在吧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的继续看书，她却还是呆呆的看着我。过了一会，我觉得有些别扭，就故意转过身，她见了有些不满的说：“你以为我在看你啊，我只是好奇你头上怎么会有那么两根白头发。”说完，韩笑就怏怏的走开了。
我并不以为意，晚上回到了宿舍才又无意的想起了韩笑那句话，于是又忍不住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竟然真的看见了三两根白了大半的头发，我忍不住慨叹“韶华不为少年留”一番后，又想起了《冰封王座》里那个花白头发的阿尔萨斯。我不知道是什么染白了我的头发，也许是岁月，也许是忧伤，变化来得悄无声息，而我能掌控自如的似乎也只有那支在手指尖上下翻飞的钢笔。
参加这次招聘会给了我们很大的一个打击，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在一昼夜间从云端跌落。在无数的抱怨声中，也有的人随着我一起陷入了一片迷茫，我们开始认真的思考专业的出路——而这本应该是我们在高考后选择专业时就该一并思考的问题。但无论怎样，我们都开始给自己重新定位，于是，新一轮的对简历的大规模修改也随之开始了。那些医学课程无论好坏全被剔除了出去，因为他们的存在常常让我们陷入解释不清的被动场景，再到了后来，大家又都形成了一样的共识，就是做出两套简历，一套是单纯的法学专业简历，另外一套则是不太单纯的医学法律简历。在求职意向上，我们也开始了充分的想象，把那些沾边或不沾边的岗位写了很多，似乎我们自己无所不能一般。之所以走到这个地步，还是因为我们终于发现在激烈的竞争之下，我们已经无法按照之前预想的那般轻松自若的走下去了。
除了准备简历，很多人还要准备不久之后的公务员考试，当第一次看到网上的报考目录，面对着那么多梦寐以求的岗位时，很多人变得垂涎欲滴，于是大家又纷纷报名，其中也算我一个。我担心那些大城市的岗位竞争太激烈，看来看去还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报名了老家的唐山海关，于是，我就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那个号称冰火两重天的公务员考试。
不久之后，我们又一起踏进了公务员考试的考场。面对着那些小学奥数题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申论》，我信笔疾书，提前半个小时就交了卷子。成绩也很快下来了，虽然我的成绩还算不错，却不知为何换不来一个面试的资格。那时，班里田青报考的是家乡苏北那边的一个市级法院，尽管笔试第一名，可是还在面试之中无情被刷。有一次，我在食堂看见她聊到了这个事情时，她一脸委屈的说:“面试时也就问了那么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啊，怎么就这么被刷下来了啊。”我说：“他们或许有他们的白名单，我们只是不自觉的跟着做了一次陪练。”事实或许也是大抵如此，笔试之后，虽然有那么几个幸运的人参加了面试，但结果还是全军覆没。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真的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虽然我们为此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但我们还是没法掌握自己的明天，在走出校园的那道门槛时，那些主宰命运的大神却开始了一种并不公平的对待。在校园里的时候，我们只要努力学习就可以收获一个优秀或者还算过得去的成绩，但是到了现在，我们却发现再多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也许人生命运会有转折，但我们谁都不想把那个点落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这里太容易功亏一篑了。我们用我们的命运去押宝，而上帝却在这时候和我们开玩笑。
那时的招聘会，除了会有省里统一安排的，各大高校也会自己招呼来一些公司进校直接采购学生，也有很多学生还会不惜成本的跑去全国各地参加招聘会，我们把那叫做“碰运气”。那时，系里为了提高就业率，早早就把课程结束了，我们成了专业的求职者，那些准备考研的人看到自己的同学在求职路上的艰辛后，便夜以继日的更加刻苦攻读。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了一些好的消息传了过来。系里有了好几个人都签到了工作合同,岗位也是五花八门，和入学导师们指引的方向相比，我们似乎要比往届还要相去甚远。没有人天生就喜欢福尔马林的味道，也没有人对“被毛”之类的操作感兴趣，如果没到最后，我们谁也不愿意踏上那条不是绝路的绝路。
天气很快就变凉了，而我们找寻工作的热情却在一片渺茫的希望中日渐高涨。不久之后，我们的身边也传来了一条好消息，本绍钧签到了白下区的一家卫生监督单位，而在其中牵媒拉线的竟是他做家教时教过的一个学生的家长。本绍钧说他教了那个孩子两年多，男孩的成绩也进步很很多，孩子的父母也把他当做一个朋友似的看待，当他们听说本绍钧正在找工作时，就在自己单位里网罗关系，并在最后推荐到了白下区的那家卫生监督单位，面试似乎也只是走了那么一个过场。就这样，本绍钧成了宿舍中第一个找到工作的人。本绍钧说他对那个学生的父母很是感激，并请他们出去吃饭，可是最后竟然还是孩子的父亲悄悄地买了单，他又有些歉意的说：“感觉欠了很多，很多，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还吧，还是先请兄弟们吃饭。”宿舍中一片雀跃，大家一起争论着去哪里吃才好，最后的结论就是去湖南路步行街的“傣妹”吃火锅。
去“傣妹”的那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超容量的喝了很多，那被压抑的青春不断地发酵，啤酒就像白水一样被我们一杯接一杯的灌进了肚子里。酒精的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尚文杰都在滔滔不绝的说东说西，他吹嘘着自己制作FLASH的水平已经可以和那三国系列相媲美了，说了很多之后又流着泪说他那苦恋的笔友就要跟别人结婚了。没有一个人安静下来听着别人的那些事情，每个人都在说来说去，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得意或失意的事，而且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那点痛——似乎是挥之不去的痛。那些美好的甜蜜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而那些痛苦却总是可以沉淀下来，并且一次次来袭，让人忘都忘不掉。
吃过饭后，我们又去唱KTV，麦克风在几个人手中不停的轮转，那些调子偏高些的歌曲被一首首的翻了出来，我们在高亢的歌声之中将自己浑身麻醉。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人都有些累了，这才接二连三歪七歪八的倒在沙发上。我接过麦克风，想来想去，唱起了那首才学会的《无心伤害》。其实在选歌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首歌好听。当我唱起那首歌后，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歌词，却开始忍不住浮想联翩，那些被我深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又如泉涌一般汩汩的冒了上来，眼泪在情不自禁之间就掉了下来。我很快的抹掉眼泪，却在一阵哽咽之中再也唱不下去了。于是，我放下了麦克风，闭上了双眼，向沙发的后背靠了过去。朦胧之间，我感到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睁开眼一看竟是陈易凡，他淡淡的一笑说：“唱的这么好，为什么不唱完？”我抿着嘴笑了笑，说：“不喜欢这首歌了。”说完，我又向着沙发的后背靠了过去。
半个月后，2004年就降临了。我们在一片惴惴不安之中迈过了新年的那道门槛。考研的同学们在争取着最后的时间，而我们也在竭尽所能的寻找着那些招聘的信息。带着一份合同和带着一种失落去过年绝对是两个迥然的心情。我们极尽所能的推销着自己，为的也只是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在走下了天之骄子的神坛之后，我们感觉自己已经沦为了四处追求施舍的乞丐，乞丐可以得到金钱和白眼，而我们收获的却只是不理不睬，我们忽然觉得这个社会有些莫可名状的冷漠。在那段时间，我们像买彩票一样把自己的简历纷纷寄了出去，无论在校内还是校外，我们都会随身带着手机，除了要保证它永远不会欠费停机,我们还要保证它的电量要永远充沛，如此的等待只为了那个关于橄榄枝的消息。每天的等待都是那么的枯燥和漫长，有时，我们就会跑去网吧，在游戏的打打杀杀之中忘掉现实的残忍，可是每次摘下耳机，走出网吧后，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落寞又在顷刻之间涌了出来，该面对的终究还要面对，我们也许可以躲得过今天，但我们却躲不过那个命运。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找寻一份更好的工作，没有人愿意去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穷苦而终老，我们已经习惯了繁华，就再也耐不住寂寞了。有一次，济哥对我说：“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帮你，实在不行就来这里，我给你加薪。”我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其实，他和我一样地清楚，当越来越多的娱乐方式走进现代生活时，溜冰场的生意已经每况愈下了，大多来这里的人都只是为了怀旧或是图个新鲜，这里已经在网络的冲击下日渐萧条。济哥那么说或许只是不想我们走，毕竟，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会很自然的觉得一切都还好。
记得在考研的第一天，我静静的坐在一间教室里看着小说，而周围的那些人却在疯狂的看着教材准备期末的考试。在不远的另外一间教室里，简宁正坐在她的考场上心无旁骛的答着试卷。在这冰冷的教室里，我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书，又一边默默的祈祷。第二天，我也是如此的度过。晚上，我忍不住给简宁发去一条短信问她考得如何，她回复说“尚可”。我问她要不要在明天一起喝杯咖啡，按完发送键时，又情不自禁的陷进了那些卑微。我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直到早晨醒来，我才看见了她的回复，她说“算了”。那一刻，我的心降到了冰点。
那天早晨，我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知道累的精疲力尽才停了下来。听人说每个人的烦恼都可以顺着汗水流走，但我现在虽然已经大汗淋漓，却还是那么的心烦意乱，也许有些痛一旦刻骨铭心就是挥之不去了。走出操场的那一刻，我的意识时而飘忽，时而清楚，走过一大段路才又清醒过来，我下定决心似的在心里说“算了就算了”。我还是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真的不能回到过去，我也不会再去强求，如果等待没有结果，我也就无需再去等待。还有半年的校园生活，我还是希望可以过得快乐。吃早饭的时候，我聊以□□的对当时那个状态描述为“带伤上路”。对于这个生活的起点，我也早已有了准备，只是还缺少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果简宁真的决定放弃了，我也就不再反顾。我在这最后一次里选择被动，尽管我的心里还有爱恋，却也经不住流连，就像是路过的一道风景，当我们牵着手从那里一路走过，到了尽头的时候，我们会各自走开，跟那风景说再见，跟彼此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