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校庆和食堂里的直播(1 / 1)
五一之后,这个校园就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但最忙碌的不是我们,而是对校庆一直翘首以盼的校领导们。但就是一个这样经过无限酝酿和过度渲染的日子真的到来时,却也只像一阵微风吹过。
学校迎来了一座特大号的铜鼎,并安装在了体育馆和公共卫生学院教学楼之间的花园里。花红柳绿之间,铜鼎的突兀显得很不协调。皮洛说铜鼎揭幕那天,这里来了很多的校友,各个都是白发苍苍。我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还能不能找到曾经的记忆,这么多年走过来,变化的又岂止是沧桑,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着一切,那变化的又岂止是头发的颜色?也许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终究还能有人想起他们,并且在时隔多年之后又把他们带回了这里,而他们的心中也一定有着对过去的深深地留恋。那时,我也想,多年之后,这里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我,我又是否真的情愿再踏上这片土地,而我的心在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后又是否还存在着那么一丝丝的留恋。
校庆的时候,学校的喷泉又象征性的喷了几天,据说校庆那一天,南京共有九所高校要举办百年校庆庆典,这在中国教育史上也是绝无仅有吧,这还要归功于那个所谓的“国立中央大学”,当年的解体造就了这么多无数的孝子贤孙。政府为了顾及所有人的面子,就把九所高校的领导们一股脑的揽到一起算作同庆,但政府的礼堂并不太大,能赶去现场大多也是政审合格的老师和同学,我们班竟没人能去。本来本绍钧的军乐队是要参加演出表演的,但无奈节目太多被无情删掉,他觉得没什么遗憾,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去,挺好,正合我意。”
六月份是个既让人爱又让人恨的月份,爱是因为有了世界杯,恨是因为有了期末考试。班中的男生大多都爱踢足球,即使那些不踢球的人也大半是个球迷。尽管我们都在庆幸我们的国家队没有被分到“死亡之组”,当我们的国家队还是走进了那段死亡之旅。新建的公寓并没有电视,为了观看直播,隔壁宿舍急忙去堂子街淘来一台十四英寸的老式彩电,虽然频道不多,确是庆幸总有转播,每天那台小小的电视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群人。那一段时间,网吧也是天天爆满,学校为了安抚学生们看球的情绪,将食堂的电视全天开放,那些多媒体教室也会在中国队比赛的时候进行转播。那个月,来溜冰场的人都少了很多,济哥常常提前打烊,让我们回去看球赛。气氛对于看球者来说至关重要,很多人聚到一个屏幕前一起唏嘘感叹才算的真正的看球。我们一般会围在宿舍的电脑前,但那时拨号上网的速度很慢,等不及了,便一起涌到隔壁宿舍挤着看电视,而这也成了那时每晚的必修课。至于那些关于考试课程的温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毕竟没有球队比赛的时间也是很多的。无休无止的专业考试在这四年一次的世界杯面前显得是那么无足轻重,以至于有些提前安排好的考试因为和世界杯比赛时间有冲突而改天再考的,也就在那时,我们认识到了一批比我们还要狂热的球迷老师。之后据说在那个学期,各高校都存在着严重的挂科问题,这和世界杯一定有着扯不开的关系。
6月13号那天,当国家队以0比3再败给土耳其时,压抑了很久的同学们终于愤怒了。很多人跑到阳台上大声的怒吼咒骂,后来又多了很多敲盆子起哄的,一幢幢的男生宿舍楼就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响应,整个校区变得一片嘈杂。管理员阿姨担心事情闹大就喊来了保安,但安静只持续了两分钟,喧闹声似乎更加厉害了。一个保安用手指着楼上的一个屋子说:“那个同学,我看见你了,别……”话音未落,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被抛了下来,吓的那几个保安抱头就跑,然后就有了更多的破烂被扔了下来。对于这段闹剧,我却无心参与,结果都在预料之中,那些国足的臭脚根本不值得我去为他们悲哀。我打电话问简宁在做什么,她说她正趴在阳台上看男生宿舍闹翻天了,我说这边吵闹的厉害,不如出去走走,她说还是算了吧,万一扔个脸盆下来没准会砸出人命来。我挂掉了电话,走到了阳台上,对面的宿舍各个是灯火通明,在五楼的阳台上,一个男生竟然挎着坐在阳台的外墙上抱着一把吉他自弹自唱,看上去颇显几分矫情。
那天的喧闹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则窝在床上打牌玩了两个多小时,一直玩到了12点熄灯。早晨醒来后,我们才发现宿舍楼前新建的塑板车棚被人砸了两个大洞,有个路灯竟也被砸歪了。但无论如何,中国队的早早离场也算是个好消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安心的去复习功课,或者整理好心情去观看自己喜欢的球队的那些比赛,那时的说法叫做“重燃激情”。那时卖的最火的报纸应当是《体坛周报》了,有比赛的时候基本就是一天一刊,学校的报刊亭里常常是供不应求。看“体坛”从那时起便成了一个习惯,只是这份报纸和那些只花五毛钱就可以买到几十版的小报们相比显得有些价值不菲。在那时的教室里,看《体坛周报》的学生绝对比看《扬子晚报》的学生优越感更强。
在直播球赛期间,学校的食堂差不多场场爆满,很多人都会带着将要考试的功课坐在那里,中场休息时,就赶紧拿出笔记来看一会,比赛开始后,就又把那些推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爆米花或瓜子,有时还会有人带去啤酒。没有了中国队,看球人的阵营划分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而胜负的结果再也不会有那种撕心离肺的痛,最多也就是为自己喜欢的球队惋惜一下。但这时的看球气氛却是最好的,每个人都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看着比赛,该安静的时候很安静,到了激动的时候也是很有分寸,我喜欢这种气氛。每次从溜冰场回来后,我常常去食堂看球赛转播,简宁并不喜欢足球,却也能耐着性子陪着我看球,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两群人你来我往,我会客串一下解说,介绍那些足球里的一些规则,几天之后,她就来了兴趣,到了后来,基本都是她拉着我去看球了。为了抢到更好的位子,她常常赶早去食堂或多媒体教室占位子,等我回来后就告诉我去哪里哪里找她,起初我还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她的成绩,但后来一看这些都是多余,简宁对自己的功课早已成熟于心。
世界杯结束了,随之结束的还有我们的全部的医学理论课程,如果没有重修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了。从下学期开始,我们将开始系统的的学习法律专业理论了,这也正是多少人久久期待的一个开始。九八级的师兄师姐们也将纷纷踏上属于他们的工作岗位,在踢了一场又一场的告别赛后,他们竟真的纷纷离开了。那时的我们以为过两天还能再踢一场球,却再也没有了机会,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哥大姐们重新散播到了五湖四海。相聚是短暂的,又是至心难忘的,他们那一个个急匆匆的身影总是或明或暗的暴露着他们心中的伤感和沮丧。他们只会和我们道别,对于九九届则是不闻不问。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送到车站——就像当初他们把我们一个个接到了宿舍,看着站台上这些男子汉的婆娑的眼神,总是有种刺心的痛,我们互道珍重,不同的是离别之后,我们还会回到那个熟悉的校园,而他们可能就是永远的离开了这里。一次次的离别让我们更加懂得了什么是珍惜,剩下的路,无论好坏,我们都会满怀期待的走下去,毕竟这里寄托了我们曾经的梦想,这里才是我们梦想开始的一个地方。
九八的师兄留着南京的并不多,但“刀哥”却留了下来,他本来的名字是李学民,不知什么时候混了这么一个绰号,我们也都如此称呼。他去了一家拍卖公司,并且在校门口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所以他离开的只是他的那些同学,而不是我们。在毕业后的那段时间里,刀哥常常来到学校,或请我们吃西瓜,或是拉着我们一起去包夜玩星际争霸。能有一份收入总是惹得我们无比羡慕,他却总是说“还是上学好”,又要我们好好珍惜。其实,我们不是不知道去珍惜,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珍惜,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是日复一日,放在心上和抛在脑后都是一样的活,只不过前者过的更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