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个期末(1 / 1)
本绍钧和皮洛进了文学社,很快又拉我们入伙去壮大组织,我拒绝了,我虽然爱看小说,但是并不需要一个组织。虽然如此,我们宿舍还是在他们的无数次动员下开始了一次文学活动,过程是几次长久的卧谈会,结果就是我们一起出个室刊,每人写一篇文章,然后作为小报内部发行,我们还根据宿舍的门牌号定名为《风云608》。尽管每个人的热情空前高涨,真要开始这种原创便又来了难题,从第一期开始,萧扬和陈易凡就开始“难产”。本绍钧和皮洛不停的催促,直到把所有耐性都耗完了,《风云608》也就停刊了。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在内部刊发了三期,一时轰动全班,后来我们在总结原因时,萧扬和陈易凡把问题都踢给了自己的语文老师。其实就算没有他们两个,我们还是要停刊,因为,疾风骤雨一般的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临了。
走到了12月,十几门课程的考试安排便下来了,这还真是一个想想都能让人头痛的事情。很多人如醉方醒一般的找老师划重点,找同学印笔记。这期间还有个老师不得不提,就是教军事理论课的那个教官,他是学校军需处的一个干部,平日里不苟言笑,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就想信步走开,却被一群女生拦了下来。面对无数女生的围攻,他依然守口如瓶,并且还闪烁出了色眯眯的笑容。他就站在那里享受这那种纠缠,不说还不走,不走也不说。我虽然看着很是反感,但还是找了个女生复印笔记,也就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班里男生竟然没人做过笔记。
平日一向生意冷淡的复印社里火爆异常,小老板开始嫌复印机太少,干活的则抱怨总是要加班加点,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忙碌紧紧限于体力,我们却在精神上经受着一次次巨大的考验。也就在那个时候,班长们开始统计班里的通讯地址,打听之后才知道,虽然已经跨入了二十一世纪,学校还依然保留着将成绩单邮寄回家这个极其不合时宜的传统。我和萧扬毫不犹豫的把高中一个死党家的地址交了上去,陈易凡报的则是他的一个表弟家的地址。我们的初衷就是:都是大学生了,就让父母开开心心过一个年,不能再让他们为我们操心了。
在那个通称为“考试月”的12月,各门课程相继落幕,每周都有两三门的考试在等着我们。我们不得不忍痛放下军旗和纸牌,每天早早的赶去教室占座,因为只有占到了座位,我们才有可能看到一天的书,如果回到宿舍,很多人和我一样看不了几页就会犯困,即使贪玩如萧扬一样的同学也会在早晨一本正经的带上几本书出去,学校之内,一时学风大变,每个教室都坐满了寒窗苦读的学子们。
天气终于变得越来越冷了,当秋风吹落第一片梧桐的叶子,其它的也都跟着稀里哗啦的往下掉。有时,一夜之间,校园的甬道便铺满了那些比巴掌还要大的或黄或绿的树叶。那应该是校园之中最美的时刻,却少有人有那驻足欣赏风景的心情。每个人都在忙碌,我们只是在做早操或打盒饭的时候才会不经意的看一下,多少人都会视而不见,谁都舍不得花点时间去为那些落花落叶多愁善感。这里毕竟不是大观园,我们依然要为那张成绩单而奋斗,今天不去努力,明天就要付出更多。
“挂科”成了对每个人不折不扣的威胁。每天熄灯之后,就会有很多人搬着凳子跑到走廊去看书,基本都是裹着被子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书,这已经成了每日必有的风景。宿舍里的萧扬也会去,打球打得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背什么都有点费劲,但他说只有熄灯之后看书才能用心,并且效果不错。尚文杰也会去,但他却不是担心考试不过关,而只是担心考的不够好,他总是指望着带着一张完美的成绩单去衣锦还乡。我也去过,但当我发现自己却死死的被生物钟控制了,如果头一天我晚睡多久,那么第二天我就会晚起多久,于是,我果断的放弃了熬夜看书的计划。
笔记很自然的成了考试的关键,因为那里面除了书本上的重点和侧重点,还有就是有的老师根本不按那些老版的教材去讲,好的笔记成了最抢手东西,一时班里也出了好几个版本,却无一例外都是女生的笔记,这对于二十四名男生来说确实有些汗颜。我的各科笔记基本都是和简宁去借,最开始是在英语课上,到了后来,我会去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去等。简宁会把自己的笔记一分为二,自己留一半,给我看一半,等我看完了再换过来。因为能看到原版的笔记,这让很多男生嫉妒非常,除了纷纷抢走笔记拿去复印外,还要传出一些花边新闻来,我只是一笑置之,那时我还真的就什么都没想,只是想着如果混过这一关接一关的考试。那时我对简宁的笔记的印象就是:字不甚好看,却写得工整,记得东西偏多,看着也就稍累一些。
就这样,我们带着一本本的笔记走过了一科科的期末考试,那时的成绩出得很快,基本两天便有结果。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和简宁虽然看的是一本笔记,但成绩却差了很多,她每门成绩都在□□十分,而我则基本是六七十分。当考完所有科目后,我才发现,自己只有体育课略胜一筹,高她三分。而且,我竟还有一门“挂科”,那就是“解剖学”。也许是因为心理的忧虑,拿到“解剖学”的试卷时,我感到周围情不自禁的泛起了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忍不住眼前一阵发晕,死掉很多负责记忆的脑细胞。走出考场后,我依然是惴惴不安,两天之后果有应验:解剖51分,来年补考。当得知自己真的没有及格后,心里又忽然踏实了,毕竟都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是系里的“四大名补”之一,而且还有很多人陪着我,在挂科的路上,我走得并不孤单。
随着一科接一科的结束,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富裕了,为了考试一直疲于奔波的我们终于走过了那个恐怖的12月。当还剩下两科时,我们发现自己还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校园的生活又在不经意间回归了平静和自由,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时的我们没有了课程,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我们变得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去做,我们又可以毫无顾忌的睡一天觉或是打一天牌,临近放假的日子变得轻松和自在。
南京的冬天冷的让人难受,这让我们都觉得有些意外。没有任何的取暖设备,我们只好纷纷去购置更厚实一些的棉衣来御寒,白天,手都懒得伸出来,到了晚上,又迟迟不愿钻那冷冷的被窝,好不容易到了早晨,又不愿从那捂热的被窝里钻出来。那段时间,没有了卫生检查,宿舍的环境也是一落千丈,我们的感觉就是像猪一样的生活。
放假之前,我们几个人都想出去溜溜,最后的决定就是去夫子庙,为的就是看看那条“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到了那里,几个人都忍不住大失所望,窄窄的河道,暗淡的灯光,拥挤的人群,即使再用心,也感悟不到朱自清老师笔下那种“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尚文杰趴在栏杆上发呆了好久,才怔过神来说:“秦淮八绝都是在这里吗?”我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陈易凡说:“没准这水下还有美人们当年洗衣服掉下的臭袜子,你去找找吧。”说完,就摆出了一个踢他下水的姿势。尚文杰完全不以为意,继续感叹说:“妈的,我只想说:秦淮风光香两岸,只恨晚生三百年。”我们一起起哄着要把这个家伙推到水里去,引得路人投来无数目光。
关于历史,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再去深入思考,毕竟,天色已经渐行渐晚,肚子里已经是饥肠辘辘,我们便一起去吃饭。吃饭的小馆子很是雅致,菜名也都讲究,我好奇的点了一份“桂花蜜汁藕”。当我的美好期待变成现实时,才看清了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当老板把菜放下时,我才发现,我的饭菜竟只是放在一个小碟子上面的抹了一些蜂蜜的藕片——而且只是一片。我瞪着眼睛对老板说:“桂花蜜汁藕就是这个?”老板看了我一眼,声色不动的说“对,就是这个。”,然后就走开了。那几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大碗牛肉面的家伙把目光齐刷刷的转到我那面前那块可怜的藕片上来后,一起笑了起来,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同我的胃一样的难受。
“吃吧,好歹也是饭,吃了至少饿不死。”萧扬抹了抹嘴说。
“就你废话多,我这就是个开胃小菜。”然后,我又回头对柜台边的老板说:“来碗牛肉面,多加点肉。”
那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就是吃完了,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思去看那王谢故居和秦淮人家了,我对强迫自己咽下那块藕片并还假装赞不绝口的行为一直耿耿于怀,我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就如同那满嘴的抹都抹不掉的桂花蜜香一样有点让人反胃似的恶心。我们跟着人流拥挤在夫子庙的夜市里,茶楼酒楼里不时的传来袅袅的戏声或歌声,有时他们还会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我却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当最后一门课程考完时,我们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寒假。火车票早就买好了,那是我在鼓楼售票点排队四个小时的成果。那时的我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那么久,那种回家的欲望也早已在日积月累中变得相当强烈。在南京,我们还只是一批新来的过客,四个月的生活还远不能将我们融入其中。每个人都会怀念自己的家乡,还有那个曾经感觉生不如死的高中部,奇怪的是,那些曾经不堪回首的痛苦过往竟都在回忆的时候洋溢出无限的幸福和甜蜜。生活变得很奇妙,这群死命着也要挣扎走出来的学生又都在回忆中感时伤怀。所以,当踏上回家的火车时,我的心同来时一样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