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死不可以不悔改(1 / 1)
2004年1月21日。
弘老地主家今年的团年饭缺味道,他们一条沟里的骄傲没回来。奶奶的牙七零八落,爷爷的背拱如橐驼。但还是照常放鞭炮,把年兽吓跑。
噼里啪啦。
铃铃铃铃。
爷爷接起电话:“喂,哪个?
“弘毅哦。
“好,我和你三妈都好。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到冷热哦。
“人走都走了,你也莫太伤心了。
“你放心嘛放心,他们都来了。
“你还年轻,二天可以再结一个。
“……”
……
所有人都知道弘毅痛失爱妻,今年这个年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弘毅是个孝子。
连张玲珑的爸爸都知道弘毅是个好女婿,亲自到机场送他。
“以后还是常来往啊。”张爸爸拍着弘毅的手这样说。
坐在透明电梯里看到这一幕的满满脸上挂起冷笑。
弘毅他要完了。
他前世的老婆死了后不久她就死了呀。而弘毅也会完蛋。弘毅会被抓,会坐牢,会偿命!
满满觉得有点高兴。
他们降落在大理。
到了洱海。
.
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
2004年的洱海还只是个破烂穷僻的小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有一片湖,便可称为海,让后来的人们洗肺清尘、趋之若鹜。
弘毅选择这里是因为人少。
他们住在洱海岸的海景房。真正的,脚伸出去,就是水的地方。
满满被弘毅打断的腿已经快好了。因为医生说,再不好,就好不了了。
当时弘毅问:“还跑吗?”
满满说:“听你的。”
弘毅不避医生在场往她发上赏了一个吻。
头发长长了啊。
再被弘毅养养,就会好长好长,像公主住在高塔上。
但是会有女巫来吗?会有王子来吗?
满满不这样幻想。满满想:弘毅,你快完蛋了,所以我们来玩爱不爱我的游戏吧。
……
“跟我打赌,我们谁先说‘我爱你’,就算谁输!”
“呵呵,满满现在就说了呀。”
“手拿开……你别耍赖!要正式那种才算!如果我输了,你就放了我,如果你输了,你就放了我。”
“……呵。我对你不会是爱。只有性罢了。”
“你变态!”
“说的对,我就是个变态,我还想对你做点更变态的事……”
“我抗议!大叔唔……”
……
夜凉,湖冷。满满盯着水面,等待水性杨花里,冒出吃人的水怪。
弘毅摸到她肩头,她脖子一缩。
弘毅扯了扯嘴角,把她抱到腿上。一把躺椅,两双眼睛,一起看洱海远岸点点灯光。
弘毅说:“你手好凉,不等了吧。”
满满摇头:要等的,想看烟花呀。
弘毅抱着她沉默。
三面来风,乌云破絮,海面妆镜,月着恐怖的嫁衣,羞娇掩影。
嘭!
嘭!
嘭!
烟花。
2004年1月22日零点。
开在满满眼里。
她的眼睛被点亮。希期,光斓,色彩,虹烛。
弘毅用唇轻碰一下她的眼睑,感到满足。
满满看他:“趁还有烟花,快说你爱我,不然来不及了。”
弘毅笑着摸摸她的脸:“我还年轻。”
满满摇头:“跟我打赌。”
弘毅说:“不赌。我不爱你。”
“为什么拒绝?”
“没有人相信。”
“我会信。”
“不需要。”
“你这个固执的屠夫。”
.
“姐姐,你和那个叔叔是夫妻吗?”客栈里的小姑娘问。
满满愣住。
“姐姐,跟我玩吧?”
满满被拉住。
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和一个大孩子。
弘毅坐在客栈公共区的沙发上看他们。
小姑娘只有一个,男孩子有三个,一个胖的,一个瘦的,一个矮的。
弘毅打开笔记本电脑,满满有点失落。
……
你以为这是你和他的蜜月???满满,你在想什么。哈哈!
我耻笑你。
……
小姑娘拉着她跑:“快躲!阿豪找来了!”
他们在玩捉迷藏。
上古流传、经久不衰的游戏,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的魅力。
满满还不能跑太快,但这种年纪的小孩子跑起来最是一阵风。
弘毅抬眼看了一眼满满。
低头回去看屏幕。
敲了两个字。
又抬起头来。
长手长脚,五官清晰。那个小丫头,长成了女孩。
已经不太能称为丫头,她身边的小姑娘才能被叫做丫头。
可她不是小丫头,那他成了什么?他拒绝去想这样的差距。
他看着她略带迟疑、但明显很想参与融入的笑脸,就想:这样的笑,不会久了。
现在这样的她,都是她从那几个孩子身上偷来的。
她不该这样笑了。
过几年她又会换一种笑的方式。
那么哭呢?愁苦着脸、眼泪汪汪看他的表情,也会变吗?
弘毅说了不想,却不自觉想:
她18岁,他34岁。
她34岁,他50岁。
她50岁,他66岁。
她66岁,他。
弘毅眼皮轻眨,不对。算错了。
她活不到六十六岁。
“咯咯咯咯!”
成串的、银铃般的笑,小姑娘风扑到弘毅身边,拍合了他的笔记本,弘毅用手隔着,温柔地说:“小心啊,不要夹到手。”
小姑娘眨眼看弘毅,睁大眼惊讶说:“叔叔你笑起来好美丽呀。”
弘毅弯唇露出了牙齿。
小姑娘被猛拉开,满满把她拉到身后。满满怒瞪弘毅。
她不信任他。
“姐姐快躲他要数完了!”小姑娘从满满手中挣脱跑上了楼。
满满望她一眼就变了脸,立刻又投入到游戏中。她探见小男孩进门的头顶,她原地打转,弘毅一把扯矮她一掌护她的头,把她塞到他的沙发后。
胖胖的小男孩进来:“小溪!姐姐!我看到你们了!”
讹不成功,没人应他。
小胖往里走,要越过弘毅的沙发,弘毅朝他招招手。
小胖疑问:“叔叔?”
弘毅伸食指在嘴边,“叔叔偷偷告诉你,”指向门外,“她们往那儿去了。”
“谢谢叔叔!”
小胖跑走。弘毅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确认小胖不回头,走到沙发后。
笑脸落下去。满满不在这儿。
扑通。
“姐姐!姐姐!!!”沙发后的观景台小姑娘撑在栏杆上朝水里喊。
弘毅冲过去跳下了海。
客栈条件比较简陋,没有空调,老板娘拿来了自用的电热毯,毕竟女客人是在和她的女儿玩耍的时候出了事,还好男客人反应快。
但他们是什么关系?年轻的父女?这个问题老板娘只在脑中转过一转。
没有浴缸,满满被弘毅搂着洗了澡。
天气变化无常,白天还是晴好,这会儿四五点已经落起了雨。关紧落地窗,拉上窗帘,遮住洱海上视觉飘送的冷。
满满盘腿坐在床上揉头发。
她不是故意的。虽然早晚要死。
她只是认为弘毅挡不住小胖子,而她偷偷往外爬,爬多了点而已。而客栈为了追求与自然亲近的距离还没有防护到位。
弘毅借到吹风回来,安静地帮她吹头发。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吹风关停。
“你就这么喜欢水?”
“我不是故意的。”
弘毅相信。他看出她喜欢那个游戏、那群伙伴,玩得无比开心。
弘毅又低头看到她不在乎的表情,突然害怕起来。
他自言自语:“你要是死了怎么办啊。”
满满随口说:“你可以不用犹豫就再去娶。”
弘毅今天害怕,因为他证实了一件事。他果然,并不是喜欢小孩子的,变态。他知道满满拉过小姑娘时在想什么。
对于这种自我否认他也感到难过。事实上,他想承认他是个普通的恋童病患。但是没办法承认了。
只能说,满满身上有针对他的藏毒。
弘毅说:“让我看看吧。”
满满皱眉:“什么?”
弘毅推倒她,满满四仰八叉,像一条光滑的白鱼。
少女的肉体?从前关于她的描述,是不是有问题?
满满的肉体。
弘毅的东西。
弘毅挺立。满满嫌恶。可满满又想他要完了,那么何不让他死在最不想死的时候?
满满笑得像个小恶魔。
看得弘毅想和她大战一场。
弘毅扑过来,满满挡住他:“你别动。
“让我来。”
满满要报复呀。满满的心思谁也别猜。
满满坐上去。撑着他的腰。一上一下。很有经验。弘毅有些诧异。
弘毅甚至在这种时候还怀疑她和谁有过。但这种怀疑只是一闪。
弘毅亲自上手,指导她更为快活的方式。
.
满满像一只蛰伏的虫。她已经乖了好久,她在静静等待弘毅的末日。
她构想有一天他正在她身上,被冲进来的警察带走,最好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被拍照,被登报,被上电视,被念名字!
用最最书面文明的词汇在全部人面前揭露他们最最丑陋下作的关系!
用弘毅最装作在乎的虚无假象砸得他爬不起!
哈哈哈哈!撕了他的皮!
他消失了近一周。
一定是出事了!
哈哈哈哈。
……
她等待的他的末日没有来。
2004年8月,在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死了八个月后,弘毅结婚了。
又。
满满有一种想呕呕不出来的恶心感。
二婚蜜月后,弘毅来缭城别墅见她。
满满像迎接主人的狗,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你还要娶,为什么不娶我呢?
“你爱上了别人?”
弘毅拉起她:“我娶的人都不是我爱的人。”
满满眼泪滑下去:“可我……”
爱你呀。
你爱我吗?
我在问你呢。
从未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