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复的遗忘（1 / 1）

“我怎么觉得，我以前认识你？”

对方绿油油的皮肤像泼上去的油料，凝固得很不真实。

它转过来，眼里有什么飞快地逃逸过去。

“以前？非鱼你以前认识我？”

他抓住我滑溜溜的身子，用很大的力气钳制住我，好像很激动。

我扭了扭身子挣脱它的桎梏，绕着它转了一圈，从头到掌细细打量。

“我确定，咱俩以前一定认识。”

我坚定地看着它的眼睛。

这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像水晶球一样梦幻而让我沉醉。

“这么丑，见过一次肯定忘不了。”

老天，它可一点儿都不丑。我就是不想看它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以为我爱上了它。

“那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为什么不说？”

说它丑，它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反过来质问我？太奇怪的生物。

“我们昨天前天大前天见过吗？”

“非鱼！昨天晚上我们才见过！”

他突然慌了，之前的笑容很尴尬地瞬间消失掉。

“我昨天是不是喝什么了？断片了？咱们没发生什么吧？”

我惊恐地说。他的眼皮都耷拉到嘴角了。

“你不是断片，你只是又忘了而已。”

我歪着身子看他，看了许久许久，也把断片和忘了的关系想了很久很久，才听到他继续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

“你好，我是青蛙。”

“哦。”

沉默。

一片枯叶划着水来到停在我跟前。我用力一甩尾，叶子晃动两下，仍然不屈不挠地停在在我身侧。索性不去管它。

“你好像叫非鱼。”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叫非鱼。”

“唔。好。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我很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我是谁就行了。我想。

“非鱼非鱼快来吃东西了！”

小萝莉？我连忙跳出去。

这个小萝莉的皮肤像高山晶莹雪一样洁净细嫩，一双漆黑的大眼仁儿镶嵌在尖头微翘的高鼻两侧，扑闪的睫毛长而浓密，墨发扎成双马尾，调皮可爱。

我啊呜几口吞掉小萝莉撒下来的东西，目送小萝莉噔噔噔跑进房子，才返回水下。

咦？想什么呢？

青蛙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虽然没看它，但能感觉到那眼光估计能把我身体烧出两个洞。

我依旧若无其事地看水外的风景，反正被看一下又不会怀孕。

过了一会儿，青蛙突然没皮没脸地凑到我身边来，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看水外，又水灵灵地盯着我，问我。

“你看什么呢？”

“看美女。你看那个美女，眉头蹙的，看着好心疼哟！”

我逗他。

青蛙瞟了一眼，淡淡道，“是有个美女蹙眉，好心疼却是没有。”

我给了他一记扫脸尾，冲他翻了个白眼，道，“像你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活该没老婆。”

“非也，又不是我老婆，干嘛要多管闲事地怜香惜玉。”

青蛙一脸痞痞的无赖样。

“你若不怜香惜玉，有哪个美女肯做你老婆？”

我循循善诱，耐心开导他。

“那要不，你先做我老婆，你看看我会不会怜香惜玉？”

我连忙双鳍交叉，隔开他欲图放大的脸，警惕道，“得得得，你怜什么香惜什么玉是你的事，我可没有异种恋。”

然后又搅腾了几下水，留青蛙一只在水中凌乱。

我大概曾经是独自生活的。

为什么？

哼，因为……

青蛙不伦不类地用一种流氓的语气问我。

“非鱼，你一条鱼一定很寂寞吧？”

……

我不知如何接话，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晓得我是一条鱼过日子。

我眨眨眼睛：“寂寞？寂寞是什么？能吃吗？”

“哈，与其忍受寂寞，不如……”

那双大眼睛像猫一样眯了起来，我无语，转身不想搭理他。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自恋的轻佻，很恶心。

青蛙不依不饶，一点儿都不识趣，绕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如什么？非鱼你说。”

我不耐烦地偏过头，正看见洞口的大石头呆愣地杵在那儿，额上沟壑很深。

“不如……享受孤独？”

我轻声道。

青蛙突然凑到我面前：“非鱼，你确定没在骗我？”

我莫名其妙：“骗你什么？”

青蛙听后，口中喃喃，若有所思地游走了。

我更摸不着脑袋，什么怪神经？

其实一条鱼也蛮好的。

不是安慰自己啊！是我可能真的更享受一条鱼的空间。

譬如说，我本来想去干某某，这时候青蛙游过来说不要干某某，去干某某某，我若是不好拒绝，百般不情愿只能舍弃某某了。

再譬如说，我本想去干某某，到一半突然觉得没意思，想去干某某某，我就直接去干某某某了，用不着向谁请示。

噢对，这就是自由，随心所欲。

享受孤独，其实是在享受自由。

我不知道我生活了多久，以前是否在这片池塘，是否有同伴。

是否一直在享受孤独。

是否能够接纳突然冒出来的青蛙。

可是我知道，我的心里，一定不只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