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17 章(1 / 1)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骤然响起。
一只修长秀颀的手接起电话:“喂?”
对面的男声很沉重:“晴子,是我。”
荣令仪声音柔软地叫道:“舅舅。”
影佐祯昭道:“一小时前,南田洋子遇刺了。”
荣令仪一怔,问道:“在哪遇刺的?是哪方势力的行动?凶手抓到了吗?”
影佐祯昭道:“晴子,放下这些问题。我要你,立刻全面接手南田课长的工作。”
荣令仪犹豫了一下,道:“舅舅,我刚到特高课,第二课的工作还未交接完毕。”
影佐祯昭打断了她的话:“晴子,南田洋子的死,对帝国,是令人遗憾的损失,可对你,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你明白吗?”
“我虽然在这个位置,可有些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这次意外,是一个缺口。我需要你尽快成长起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荣令仪诚恳地道:“我很想帮助舅舅,可是……”
影佐祯昭斩钉截铁地道:“我会安排人帮助你,直到你的工作步入正轨。”
荣令仪立正,肃容道:“是,影佐中将。”
她用这个称呼,就是接受了。
影佐祯昭这才笑了笑,道:“晴子,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是最美丽的帝国之花。”
“现在,放下电话吧,藤田芳政,应该已经到了。”
敲门声几乎和电话挂断声同时响起。
“报告。”
荣令仪没有叫进来,而是亲自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一个面目瘦削的老者,发须皆白,两颊凹陷。然而,眼神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锐利。
荣令仪主动伸手,道:“藤田先生?”
老者伸出手,同她一握:“上杉课长,我奉影佐中将的命令,前来协助上杉课长接手特高课。”
荣令仪收回手,道:“南田课长遇刺,着实令人痛心。我相信,有藤田先生相助,特高课一定能早日抓捕凶手,对反日分子,予以迎头痛击!”
藤田芳政道:“上杉课长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反日分子,袭击的是新政府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的座驾。南田课长坐了明楼先生的车,不幸遇难。”
“南田课长和我共事多年,我一定要亲自抓住凶手,以慰南田课长在天之灵。”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南田课长遇刺的同时,还有人潜入了陆军医院高级病区,对我们保护的对象,展开了袭击。”
“什么?”荣令仪惊讶:“损失严重吗?”
藤田芳政沉痛地道:“损失非常严重,我们失去了一个最有价值的转变者。”
荣令仪思索了一下,道:“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荣令仪走到沙发前,道:“藤田先生请坐。”
“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我想立刻请遇刺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明楼先生,来特高课述职。”
藤田芳政在沙发上落座,点了点头。
明楼进门的时候,面色很沉重。
之前,明楼和阿诚判断,南田洋子一死,必然有人接手南田洋子的工作,他们真正的敌人,就要到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接任的人,很有可能是荣令仪。
明楼想起阿诚的话——“我在救护车上遇到了一个人,虽然没有看到全脸,但我确信,就是荣小姐。”
原来令仪,始终和他,同路而行。
如果荣令仪全面接手特高课,接下来的扫尾工作,事半功倍。
明楼忍住想要喝一杯的欲望,道:“上杉课长,藤田先生。”
明楼从特高课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狩猎计划圆满完成,连明台大发脾气,在他耳旁开了一枪,兄弟俩大打出手,都没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给阿诚包扎完伤口,明楼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荣令仪接起来,道:“喂?”
明楼笑了笑,道:“令仪,你上次说想听锁麟囊,还……”
荣令仪不等他说完,就道:“我现在不想听了。”
“那你现在想听什么?”明楼脾气很好地道。
荣令仪轻飘飘地道:“明长官,你今天遇刺,侥幸脱身。没想到,还有心情唱戏?”
“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对你的救命恩人汪处长,表示感激吗?”
明楼噎住了,良久,才道:“令仪,我同你说过,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他说的说过,是指特高课的舞会。
接到舞会邀请的第一时间,明楼就打电话给荣令仪,做了解释。
新官上任三把火拿下属开刀,明长官及时赶到英雄救美,这一幕,落在了特高课很多有心人的眼里。两人配合默契,完美地演好了这幕戏。
不过,从那天以后,荣令仪就对他淡淡的。现在,是秋后算账了,明楼忍不住苦笑,道:“令仪,对不起。”
荣令仪笑了笑,道:“你不要道歉,我在理智上,完全认同你的做法。”
她没有说完,明楼却知道,言外之意,情感上,就是不能接受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楼沉默良久,道。
荣令仪忍不住气闷,这几天,她总是百般劝解自己。你选择的人,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你不应该对他看似正常却实难做到的要求。可是,她心里始终不太舒服。
明楼打电话来,态度极好,她一时之间,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他这句话,实在叫人生气,荣令仪性子上来,使劲搁下电话。
“哐”的一声,贴着听筒传来,极其清晰地传达出话筒主人的脾气。
明楼顿时觉得,方才被明台开枪震到的耳膜,又在嗡嗡作响。
明楼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荣令仪挂了电话,洗完澡,换了一身松江棉布的睡衣。
她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擦头发。
却听得窗外,传来沉闷的“嘭嘭”声,此起彼伏。
荣令仪忍不住凝目望去,深黑的夜空,被无数璀璨夺目的烟花点燃。一朵接一朵,不知疲倦永不停歇地盛开凋落,弧光如电,割裂出繁华流潋的星轨。
更吹落,星如雨。
荣令仪抓起衣帽架上的外套,下楼,奔出荣公馆的大门。
明楼微微笑着,站在荣公馆的大门外。
门口的路灯晕黄,可四下一片明亮。明亮的,是明楼身后还在盛放的烟花。
硕大的金色花朵升空,在黑丝绒一样的夜幕中绽放,将夜空点得如同白昼,明楼的脸在烟花的盛放和凋落间明明灭灭。
荣令仪忍不住抬头,目光追随这灿烂到极致的琉璃胜景。而明楼的目光,一直微微含笑,追随着她。
荣令仪喃喃道:“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放烟花。”
明楼道:“黄历说今夜亥时,于东南方两千米处,燃放烟花,可消灾厄,可解太岁,可祛桃花煞,得金玉良缘。”
一本正经,满口胡言。
荣令仪想要嗔他,又忍不住微笑,道:“你看的黄历不准。”
明楼道:“如果不准,就烧了它。可是,能博你一笑,还是容它将功折过。”
荣令仪故意板起脸,道:“我才不是想笑。”
明楼伸手,握住她的手,纵容地道:“好。”
“你说什么,都好。”
无数烟花盛放在夜空里,火树银花,灿如星陨,玉壶光转,长夜如昼,而那个人微微含笑,说:“好。”
四月的晚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荣令仪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意融融。
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明楼道:“令仪,你知道吗?去年新年的烟花,帮我实现了一个愿望。”
“在我最美好的时间,最爱的人就在我身边。”
“我在巴黎时,总是想,这个女孩子,太美好了,不属于自己。”
“可是,命运如此厚待我,我见到你,就再也不愿意放手。”
“令仪,谢谢你。”明楼的声音很低:“谢谢你,照亮我的人生。”
“有时候,我也在想,像我这样的人,是否不配得到幸福。”
“可是,我越在黑暗里,就越渴望光明。”
明楼把荣令仪轻轻拥在怀里:“曾经被阳光眷顾,就再也不想,回到漫漫长夜。”
明楼的姿态极低,可是,荣令仪却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他一起。即使是在尘埃里,他们也在一起。
她想,他大概不知道,他之于她,也是一样。她欣赏他,爱慕他,怜惜他,也汲取勇气于他,寄托情感于他,获得慰藉于他。
荣令仪慢慢转过脸,道:“那一天,我很不开心。”
明楼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的脸:“我不开心你的不开心,可是,我又开心你的不开心。”
诘屈謷牙,绕口令一般,荣令仪却懂了,她把脸埋在明楼的怀里,闷闷地道:“你不可以握她的手。”
“也不可以抱她。”
“还不可以亲她。”
“更不可以……”
“令仪。”明楼轻轻叫她。
“嗯?”
一双手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她的脸,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明楼的唇重重地烙下,辗转吮吸。动作极凶猛,可是奇异的,她却觉得他极温柔,她身体一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还未哼出就叫他吞了下去,他的舌头趁虚而入,攻城略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浮萍,无所依恃,只能随波逐流,任凭暴风骤雨,又急又密地打在身上。
荣令仪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像寒风中的花蕊,竭力自持仍然身不由己。
“嘭”的一声,最后一朵烟花灭了。
四下骤然变暗,明楼觉得一起变暗的,还有他心里挣扎欲出想要肆虐的凶兽。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离开她柔软的唇瓣。
空气里,还有未散尽的硫磺的气息。
隐秘又炙热,一呼一吸间,带出一种灼然的欢喜。
明楼把荣令仪拥在怀里,声音暗哑:“傻姑娘,我亲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