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兰蔻推出新款奢华奇迹香水。”
“巴黎圣多米尼克路民宅发生火宅,疑似线路老化所致。”
“工程师让·雷利建议推广绝缘电线。”
“仁爱医院轻伤病人离奇猝死,死者林禹,中国人。”
明台边看报纸边喝牛奶,看到这一条,不由呛住,拼命咳嗽起来。
坐他旁边的阿诚眼疾手快,挪开自己的盘子,幸免于难。对面的明楼就没那么幸运了,三明治上喷溅到了星星点点的牛奶,明楼不由蹙眉,道:“没规矩。”
“大哥,我给你重做一份。”阿诚道。
“算了。”明楼摇头,这两天精神压力大,他没什么胃口。看着一无所知的明台他就来气,故意问道:“怎么?这个人你认识。”
明台赶紧摇头:“不认识。”
这小子,林禹都把他做典型了,他还敢说不认识。明楼淡淡地道:“撒谎。”
大哥是知道了还是在诈他?明台有点紧张,嘴上还是辩解道:“就是看到中国人有些惊讶而已。”
“是吗?”明楼笑了笑,不置可否。
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明台放下心来,继续吃早餐,他刚拿起三明治,明楼又问道:“你前天去哪了?”
“还能去哪?不是去卢浮宫看画展了吗?”明台不假思索地答道:“怎么?阿诚哥没跟你汇报。”
一大清早就谎话连篇,明楼看了看手表,吩咐阿诚:“你吃完了上楼把藤条拿下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满口谎话的东西。”
明台确实也该教训了,阿诚应声起来。
有麻烦了!大姐不在,阿诚哥只听大哥的。明台的生存哲学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赶紧拉住阿诚哥,眨巴着大眼睛向明楼求饶:“大哥,我等下还有课呢,新学期的第一堂课!”
明楼考虑了一下,道:“那还不快点,要大家等你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放过他了,警报解除,明台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道:“大哥你一大早就发火,好吓人。”
命途多舛的三明治还躺在盘子里,眼巴巴地等待着主人的临幸。明台再度伸手,还没靠近盘子,只听得明楼又道:“吓着你了?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明台这下是彻底没了胃口,站起身去拿校服外套,嘴里还嘟嘟囔囔:“小气,不就是弄脏你一块三明治吗?”
明楼只当没听到,站起身对早看得偷笑的阿诚道:“走吧,别迟到了。”
敲打完明台,明楼心情愉快地踏进教室。
不过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明楼在经济系任教,他课讲得好,深入浅出,颇有些微言大义的调调,向来受学生欢迎,每次上课都是座无虚席。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明楼惯例环视课堂,却发现了一张新鲜的面孔——荣令仪和他的学生米兰达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上次舞会以后,阿诚就调查过荣令仪。身家清白,政治中立,履历完美。交际圈子虽然广,但大多是泛泛之交。这个女孩子先是在图尔大学读法律,因为品学兼优,被导师推荐到巴黎大学进修。
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然而,自己和阿诚身份特殊,和一个没有倾向性的人接触多了,不太合适。虽然阿诚什么都没透露,但是,荣令仪上次打电话来,就证明她对阿诚的身份,甚至是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些想法。或者说,倾向性的猜测。
这个女孩子聪明敏锐,今天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楼不动声色,打开课本,开始讲课。学生们都听得很认真,除了荣令仪和米兰达。两人虽没有讲话,但一直在传递一页纸。
讲完了课程,是课题讨论和答疑时间。这个环节一般是阿诚负责,今天也不例外。过了一个假期,学生们积攒了各种问题,阿诚很快就被问题淹没了。
明楼慢慢走下讲台,踱到最后一排,米兰达见他走过来,慌忙把那页纸放到一边,用课本盖住。
纸的边界,没有盖到的地方,漏出了一小截简笔画。画得很简单,也很传神,他匆匆一眼,就认出了画上两人是阿诚和自己。
旁边用英文写了什么,因为遮住了,不太看得清。
明楼转身,仿佛是不经意,手臂带到了桌子,米兰达堆得高高的书散了一地。
米兰达慌忙去捡,明楼用眼神制止了她,歉意地冲米兰达笑笑,弯腰替她捡书。
那页纸也掉了,明楼趁捡书的空隙里,断断续续地看纸上的话。
原来那副画还有一个标题,用漂亮的花体写着,论明氏兄弟的性价比。
花体下是一段对话。
“令仪,你怎么突然来陪我上课了?是不是对明教授有什么想法?”
“明教授虽然很优秀,但是根据边际效应递减规律,为了一颗树放弃整个森林是不值得的。”
“……爱情不能用经济来衡量。”
“那用什么来衡量?”
“算了不说这个,明诚助教也很优秀。”
“你上课就琢磨这些吗?我画副画给你。”
“……明教授和明诚助教,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品,谈不上性价比。”
“少女,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对话还有,但是明楼已经不想再看了。
看来那副画是后来补上的,难怪画到了边界上。
明楼突然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第一次发现,他可能真的老了,不理解这些年轻女孩子的世界。
阿诚回答完学生们的问题时,下课铃声已经响起。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出教室,荣令仪用手臂碰了碰米兰达,米兰达就走上讲台,围着明诚问问题。
意料之中。
明楼笑了笑,没有等阿诚,先行走出了教室。
果不其然,荣令仪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下课时间路上学生很多,明楼只装做没留意,埋头往前走。
在林荫大道上,荣令仪叫住了他:“明教授,请等一下。”她说的是中文。
明楼站住了,看向荣令仪,也用中文回答:“荣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
“明教授似乎还欠我一样东西。”荣令仪笑盈盈地道,只看她的笑脸,真的很难猜出她笑着说出的是这样的话。
明楼恍然大悟,拿出一把车钥匙,递给荣令仪,道:“完璧归赵。”
荣令仪接过钥匙,微微一笑,道:“明教授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明楼看了看手表,道:“荣小姐是找阿诚吧,他很快就出来了。”
荣令仪走上来,和明楼站在一起,轻声道:“找明教授也是一样的。明教授,是家庭主义者。”
明楼无奈,缓缓往前走,荣令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步子,走到停车场,明楼才道:“明台的事情,谢谢荣小姐。”
荣令仪笑了笑,道:“明教授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一举两得,惠而不费。”转过话题:“明教授的司机是阿诚先生吧?阿诚先生还没来,不如,我送你?”
长得这么秀雅明澈的女孩子,性格却截然相反。明楼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荣小姐。”
车子慢悠悠地行驶在路上,阳光晴好,白云如练,碧空如洗。
因为是荣令仪开车,明楼不好将她当做司机,选择坐在前排。
车子驶出了一段距离,荣令仪才道:“明教授做事雷厉风行,我佩服得紧。不过,我的病人死了,你的麻烦解决了,我却有麻烦了。”
明楼淡淡地道:“荣小姐的话,我不太懂。我替荣小姐送了病人,荣小姐还没有道谢。怎么,后来出事了吗?”
难缠的人,明明占了便宜,反要倒打一耙。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自己本来就没想他能承认,不过是铺垫一下罢了。
荣令仪淡定地转移了话题:“我上次去棱镜画廊,布置得不错。我有意购买,不知明教授能否忍痛割爱?”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而来,她说那些话,自己不可能理会。提这个要求,分寸倒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明楼心里顿时雪亮。荣家资产雄厚,荣令仪来法国读书也是偌大的排场,他还以为这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没想却是精明能干,生财有道。
棱镜画廊是组织同巴黎一个孀居的老妇人租的房子,其实真正是房主是明楼,他中间转了几个人,做得很隐蔽。
明楼笑了笑,道:“我还当荣小姐不喜欢画廊,毕竟,你上次在那,发了好大的脾气。”
画廊可以转手给她,但是自己不能出面。明楼又道:“荣小姐应该找画廊的主人,你在我这烧香,可是拜错了菩萨。”
荣令仪笑了笑,道:“只要行得通,拜谁不都一样?这些事情我不太懂,想麻烦明教授,可以吗?”
她嘴上说不懂,其实比谁都懂,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事情丢给自己。明楼恍惚看到了阿诚的影子。不过,可比阿诚难对付多了,毕竟,在明家,自己是说了算的。
既然已经同意了,不如索性大方一些,明楼笑道:“愿意效劳。”
目的达成,过程还比想象中容易些,荣令仪心情愉快,也笑道:“静候佳音。”
阿诚回家的时候,明楼已经到家了。见他回来,吩咐道:“把棱镜画廊转给荣小姐。”
阿诚不由惊讶。依明楼的习惯,暴露的联络点多半是要摧毁的,免得留在那里,节外生枝。
明楼难得地解释了一下:“荣小姐主动讨的好处,交给她,可以放心。”
明家在巴黎的产业不是很多,毕竟,主业是在国内。明楼捐了几处给组织做联络点。剩下的,就更少了。荣令仪不好打发,给她暴露的地方总比给不暴露的强。阿诚琢磨过来,忍笑道:“大哥,你为了组织,殚精竭虑,毁家纾难,阿诚佩服。”
“你以为我想的啊,还不是明台,给我惹一堆麻烦。”明楼微微提高了声音:“还有你,叫你看好明台,你就这么给我看的?”
事情不妙,眼见要引火烧身,阿诚果断出卖明台:“是是是,等明台回来你好好教训他。”
见风使舵,明楼也绷不住笑了,上楼去书房。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阿诚,我性价比怎么样?”
“啊?”阿诚这下是彻底怔住了,下意识地回答:“大哥风度翩翩、才华横溢、英俊多金、气度过人……”
一听就是随口敷衍,明楼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不是要你大吹法螺。”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留下阿诚一个人,对着这句话独自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