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林先生的护士,双手白嫩,保养得宜,右手食指和虎口有老茧。亚洲人,对日本极为了解。我故意落下东西,借机回去找的时候,林先生已经不见客了。”
“我九点二十离开医院,现在是十点。阿诚先生,你猜一猜,你有多少时间?”
平铺直叙,陈述事实,没有一句分析。然而,每一句话都让人心惊肉跳。阿诚几乎能想象到,此刻电话线另一头荣令仪脸上从容的微笑。
电话挂断了。
阿诚按明楼的部署,打电话给荣令仪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荣令仪会扳回一城。舞会上匆匆一晤,他就充分领教到这个女孩子性格中的坚毅顽强。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过几个小时,就攻守易位,局势逆转。
此刻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阿诚把电话搁回去,着急道:“大哥,林禹的护士可能是日本间谍。”
阿诚所有的推论都是基于荣令仪的话,他虽只说可能,但其实已经大致相信了。
明楼放下酒杯,走过来,拨通另外一个电话:“是仁爱医院护理部吗?我找宋瓷小姐。”
宋瓷是巴黎奈克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中/共地下党/员,明楼的下线,在仁爱医院做护士。明楼把林禹送到仁爱医院,正是因为这一点。
“好的,请稍等。”
片刻之后,对方回复:“先生,宋瓷小姐晚上请假了。”
明楼布置任务给宋瓷,让她监视211病房的病人。她不可能会请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宋瓷出了事,暗线断了。
“谢谢。”明楼礼貌地挂上电话。
事情已经很清楚,林禹处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荣令仪能够如常见到他,说明他已经叛变,组织危险。
阿诚疾步向门口走去。
明楼喝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医院,杀了林禹!”
“然后呢?你是打算饮弹自尽还是锒铛入狱?”
阿诚沉默,明楼说的两种情况都在他的考虑之中,他到医院,找到林禹,开枪击毙。击毙过程不会超过十秒,在日本间谍反应过来之前,他有余力干掉剩下的人,干净迅捷。
之后的事情,就看天意了。
明楼揉了揉脸,道:“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巴黎,不是日本人的主场。”
“可是大哥你的身份不能泄露!如果消息传回国内,就糟糕了。”阿诚着急地道。
“你让我想想。”明楼道。
“荣令仪九点二十离开医院,她走之后林禹谢客。为什么林禹会见她?为什么让她安全离开?为什么后面又谢绝访客?”
“只有一种可能,荣令仪恰好踏在时间点上。林禹已经叛变,但是还没来得及泄密,荣令仪就来了。只是小意外,不见肇事者,未免有些可疑。林禹叛变,有利用价值,不能暴露。日本间谍为掩护林禹,配合林禹演了一场戏。”
“荣令仪和组织无关,没有被林禹指认,得以安全离开。”
“后面林禹谢客,应当是林禹和日本间谍需要密谋,不能被打扰。”
“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暗线断了。仁爱医院宵禁前半小时,也就是九点半,例行巡视病房。宋瓷应该是撞破现场,对方不便在医院下手,宋瓷被逼请假离开。”
“她们的人应该不多,人一多,就容易暴露。很可能是一个典型的三人小队,一人望风一人策应一人诱降。宋瓷的身手我清楚。要辖制住她,至少需要两个人。剩下的一个,很可能就是负责人。”
“处理宋瓷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那么,留给林禹和日本间谍详谈的时间不会太多。十点宵禁,日本间谍网到一条大鱼,应该不会冒险在宵禁时间外出,以免节外生枝。而且,林禹也需要被监视,以防反水。她既然扮作护士,很可能就留在医院。”
“林禹出车祸是突发事件,日本间谍不可能在医院备有发报机,目前消息应该没有传回国内,我们还有一夜的时间。”明楼扶了扶眼镜,分析道。
“可是……”阿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虽然没有说完,明楼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推测,如果某一环节出错,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既然入了这一行,就必须学会冒险。这个,都要我教你吗?”明楼训斥道:“而且,如果我的推测出错,消息已经传回国内,你的行动,于事无补。”
阿诚低声应是。
明楼走到书桌前,展开了一卷巴黎地图,在地图上打了一个红×。
那个红×是仁爱医院,巴黎巷陌纵横,明楼耐心地标记出所有从仁爱医院延伸的路线,道:“日本人使用间谍计,抢先一步。我们正好以逸待劳,黄雀在后。”
标记完后,他把地图递给阿诚:“你亲自去,沿线布防,不容出错。”
阿诚接过地图,正色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小子。阿诚和自己,既是手足,又是同袍,他的能力,自己最清楚。关心则乱,如果不是事情涉及到自己,阿诚方才不会如此冲动。明楼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多加小心,不可随意行动,节外生枝。”
清晨,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刚投射到地面时,仁爱医院的护士已经换班了。
一个娇小的亚洲姑娘走出医院大门,警惕地环顾左右,拐了几个弯,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走过的每一个街区,都有人远远缀着她,把信息传递下去。
姑娘踏进了一栋民居。她刚上楼,民居门口就来了一个流动的气球射击摊。摊子刚摆好,就有两个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光顾。
在气球啪啪啪的碎裂声中,埋伏已久的人冲进民居,拔枪点射,客厅内的人全部倒在血泊里。
阿诚冲进内室时,石田惠子已经听到动静,正争分夺秒地发送电报,因为己方的通讯干扰,信号并没有发送成功。
阿诚两枪连发,打在石田惠子的手上、膝盖上,逼问道:“你们从医院带走的护士在哪?”
石田惠子脸上浮现出一个恶毒的微笑,咬紧牙关。阿诚见势不妙,错开她的下颚时,石田惠子已经咬毒自尽了。
人已经死了,问不出消息。这里风险太大,不能久留。阿诚举枪破坏电台,把油脂泼到地板上,点燃,快步出去和客厅的人会和。
外面早已布置好了,大家点头示意,迅速出门,消失在曲折的大街小巷。
民居是木质结构,又泼了油,很快就燃起熊熊火海。
与此同时,林禹刚从豪华病房舒适的病床上醒来。
石田惠子已经走了,林禹的心情有些轻松。昨夜,他告诉石田惠子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石田惠子已经曾诺,只要情报属实,他立刻就可以由专人护送离开巴黎。
在伦敦,他有一个新的身份,和一笔足以安渡下半生的钱。
病房的门轻响了两下,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道:“先生,你还需要打一针营养针。”
小护士高鼻深目,声音甜美,一见就让人有好感。
林禹微笑着伸出手臂。酒精棉球擦在手臂上,带来淡淡的凉意。小护士的手法很好,几乎感觉不到疼痛,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射入血管。突然,他的表情变了,凌空挥舞着手臂挣扎了几下,不甘地瞪大眼,慢慢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