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猝倒(1 / 1)
第八章猝倒
就在2004年的腊月,当人们正在忙忙碌碌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的时候叶子却猝然倒下了。
那天零晨两点钟的时候,大地还处在严寒霜冻之下,一种在挣扎之中所发出来的嘶哑叫声剌破了夜空,上夜班的人们正要进入矇矇眬眬梦乡的时候,那天正好红姐也上夜班,她推断说:“像是从柳叶媚住处发出来了,上次蛇咬也是这样尖利急促。”正说着又传来了叶子呼救的声音:“我的妈呀!头疼的狠啊!……不想活了……!”
人们听见她凄惨的叫声后,几个上夜班的工人都急急地跑来了。当时叶子口吐白沫不醒人事地倒在地上,从开着门的屋子、掉在地上的被子和呕吐上墻的啐物可以看出,她已经挣扎了很久才喊出声来向外奔去。看到这种情形人们敢紧把车找来,就在把她弄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失去意识了。准确地说她失去了辨别力,不会说话,不会认人,半边身子已经僵硬了,眼睛微睁着就像一个垂死的人不愿关闭对尘世的最后一丝留恋。红姐很害怕她就此晕过去。一边把她的手捉住,一边鼓励她:“不要闭上眼睛,在坚持20分钟就到医院了。红姐尽量让叶子倒在自己的怀里,把她的头抱住,并对司机说:“开快点,直接开到急救中心。”到了急救中心医生一问立即决定,送住院部五楼心脑血管科进行抢救。这时的叶子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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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回来后多嘴的人就开始打听开了:“是不是快不行了?”
司机说:“具体情况不清楚,医院正在抢救。”不知是谁多嘴传言说:“你们听说了吧?叶子快不行了!”特别是那个张嫂说的眉飞色舞把个柳树林子的叶子都弄得炸飞了天,到处纷纷扬扬。她看人们都围上来了,就继续说,“你们还不知道哇!昨晚用车送到医院进行抢救的,一边抢救一边吐,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呢!”他这一说不打紧关于叶子的说词都出来了。
“噢!昨天还在这里弄叶子说到菜园沤肥呢。她也太抠门了。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如果真是一命呜呼,也太不值了。”
小姑娘雨桐说:“也是不象话,我每次看到她娘家里来人,一点点地把她分的东西拿走就对她说,‘留着自己吃不好干吗要送人,’你猜人家乍说,‘弟妹们可怜,给他们也不是外人。’东西是吃的这到不说,他也不该把自己唯一的床也送给了弟弟。”
“那她自己睡在哪里呢?”
“你没听说过?睡在别人丢弃不要的沙发上。”
“何苦来着……”
“一天只吃两顿饭。都是些青菜和粥。”
“真不知她是咋过来的。屋里的一个小电视也送给娘家人了。都二十一世纪了,一点精神追求都没有。还是一付五六年代人的想法,落伍的很。一代牺牲品。”
“这不,一病不起。听说送到医院时己经晕过去了,不会说话了。可能是贫血?说到底还是那个前夫杨树害的,典型的心里压抑过重,体力透支过大,营养不均衡造成的。”王芬极其同情地说。
“不是的!说是脑动脉梗阻导致神志不清,四肢麻木;可能有瘫痪的可能。”李辉纠正说。
这时张嫂接过来说:“不会吧!她天天吃素怎么会得这种富贵病。是不是诊断错了呢!”
有点小常识的李辉忙给他们解释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比如说,主食摄取过多,过咸、偏食等等都有可能造成营养不均衡;还有烹调方法不同,比如爆炒、熏烤、煎炸都有可能导致食物的不同成份被破坏而影响摄取。说真的我也对她的高血脂有所不理解。她离‘三高’人群的饮食习惯相差很远。”
“难道你没听说她经常吃动物油。猪油炒青菜不是一道很绵甜的菜吗?”大家恍然大悟,似乎找到了答案而各自散去。很显然这种习惯并不是叶子一个人专有。再剩下的人说起叶子来也不是那么刻薄了。只是关心地问:“叶子己经卧床五天了,还没有稳定下来吗?”
“天那!就她一个人多可怜!谁去伺候她?”
“还有谁!她弟媳呗。”
“那是应该。是不是那个害她没有床睡的弟媳?”
人们一说起这个人就愤愤然,“太不像话了,这跟强盗有什么两样!就这样的人还值得她扒心扒肝地去贴她。简直是不可理喻!叶子心太善,吃亏是自然的了。”
人们的舆论很快地传到许钢的耳朵里。许钢这一段时间在帮媳妇整理屋子准备搬家到单位住。听说再过两年单位要到城关征地盖新房,因为许钢早已把媳妇的户口买成商品粮了,到城关买房是早晚的事了。许钢听说叶子突然病倒的事实还有些震惊。他飞快地骑上车子朝医院赶去。走到路口就有一些人对他指指点点,“还说跟叶子没有关系,这不急的像猴样。也别说人家许钢对叶子就是一片痴心,人生得一知已不易!叶子有了许钢这样的痴心汉,这辈子就是闭眼了也是值得的。”
许钢也不管别人说些啥只管赴路。一路都在为她祈祷:叶子你可要挺住,日子刚刚有点好转,你还没有为自己谋过一点好处就要撤手西去吗?你怎么就病倒了呢?你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好人不会这么短命的,也许是误诊了。你快点好起来,赶紧也在城关买套住房。我们老了也能在一起聊天,一起散散步,打打太极拳也行啊!如果现在就走了,那你真是不值啊!一生都在为别人操劳,何曾想过自己。你的两个儿子也渐渐在长大。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在说了眼前两个儿子还要上学,你能撇下他们不管吗?
许钢一路想着就来到了医院,当他看到心爱的人一个孤零零、冷冰冰的隔离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猛然间感觉到四周的寒气都朝着他扑来。这种感觉实然使他意识到叶子一定非常冷,虽然医院有暖气而叶子又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但他还是感觉得出她冷,她冷的浑身啰嗦,尽管那是她又要开始呕吐的现象。可许钢感觉到命运之神就要把叶子掳走一样难受。许钢有所不知,叶子来院后进行了五天的紧急抢救。这期间,红姐一直守在这里。医院给她输液,给她洗血管,所有的治疗都用在她身上。五天后,许钢来看她时她已经醒过来了,但五官却扭曲的拧在了一起,好像一张皮纸被人用力的扯到了一边。留下的都是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填满了苦难和悲愤。
这会儿就叶子一人在病房。许钢正要进去可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人。大概是叶子的兄妹们,这些兄妹除开打工的没来,其它的都来了。许钢想想自己的身份好像不够探视的条件。看那些人好像都是叶子的亲人,这时许钢想了一路的话也无法对叶子说了。他只能站在窗子外面默默地为叶子祝福着,祈祷着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在这些人中许钢特别不愿见的人就是叶子的母亲,也许这会她不在。但她从小就看不起自己。过了这些年,许钢的脸并没有因岁月的增加而变白,而是更加粗糙了。说什么也不能和她照面。如果他这时贸然闯下进去别人一定会把他当怪物一样嘲笑。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于是他在缝隙里看到了叶子苍白的脸,和略略有些扭曲的五官。他也听说这种病只要救治的及时,也可能脱离危险。于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许钢还是悄悄地离开了这群所谓的叶子的“亲人”们。
就在许钢走后,红姐走进了病房,发现来了很多叶子的亲戚。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发作的脾气:“叶子呀!你是那样的傲强,我已经在这守了你几天了,你都没挣开眼看看我是谁呀!现在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床前今天来了好多需要你帮助的人呀?他们还等着你给他们发‘红包’呢?”红姐泪水满面无不辛酸地喊叫着。这些人一听就不自觉的红了脸,他们听说叶子吃不下东西了都是空着手来的。他们一大群把个病床围了个严严实实,看着叶子表情木然,不知道他们想的是啥,是不是在说:这下没啥榨头了,已经淹淹一息了。说不定还要他们出个丧葬费呢。
叶子脸色灰白,机械的啭动着眼睛,但却越睁越斜,整个半边脸都不听使唤。她茫然地望着一群人,嘴张了张没有声息。只有泪水顺着扭曲的脸潸潸地往下淌。红姐继续说到:“叶子你可要好好地看哟!平时你不停地忙这忙那;你不怕脏,不怕别人数落讽刺到处去寻觅;屋里堆的像猴山一样,那能买你的命吗?你把节假日都利用起来,上山下乡、走街穿巷的去积攒零碎为前夫挣下家业。而离婚时一根草也没有带走,却把你赶出家门。你扎紧裤带,从牙缝里省几个钱为弟妹们盖房、侄儿上学筹钱。他们知道感恩戴德吗?”红姐扫了扫这些人的脸越说越愤怒:“你把全部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他们在校是否好好学习,是否想得起你这病重的母亲?你以为喝粥、吃青菜就不会生病;为什么现在你四肢无力,而血脂却偏高?你以为多活动就可以强身健体,为什么你的血管堵塞、腿脚不灵便呀?!我是真有些想不通啊?”
医生听到有人哭泣、喊叫,立即过来制止:“你不可以这样给病人添乱,增加负担。”
那个叫红姐的女子说:“我是为她鸣冤叫屈。她为什么有此不公的待遇。难道上天瞎了眼不成。”
“我不管你多有理,我不允许你大声喧哗,影响病人的情绪。”
“红姐你不要说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惭愧的很。可我们哪里知道我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受了这么多的罪。”他们在也听不下去了,就开始制止红姐别在说下去了。
“你们敢说谁个不知?这些年你姐何曾添过新衣,买过一瓶雪花膏。你看她穿的衣服全是单位姐妹们给的。你姐也是爱面子的人,她总是将这些衣服穿在里面,外面穿上工作服。你们来看看你姐都穿的是什么?你姐的内衣裤都是补的内三层外三层。脸上擦的是甘油化水,而且还是冬天才擦一点。你们知道吗?她病了从不吃药,自己去挖一点车前草、紫云草、茅根和薄荷草,熬一些水喝。一个小病往往要拖个把月才能治好。你们到好,一要就是三千、四千,你以为你姐是富婆。我红姐今天警告你们,你们姊妹几个把你姐伺候好,千万不要出差错。否则的话,不但没有人给你们钱用了,如果你姐瘫痪了,少不了你们几个挨个伺候。我就不相信,你们是怎么做出来让你姐在沙发上屈就了半年。这就是亲兄妹们做出来的事情。”这时红姐用手指着他们其中的一个愤怒的说:“你们谁是水英?”
这时一个衣着打扮较时髦的女子自告奋勇地说:“是我。”
“你也很普通吗?为什么做起事来那么‘聪明’。你这一聪明竟然让你出了名,真不简单。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对了,今天都来了,来看看你姐还有什么没给你们。啊,我忘了!门后还有一堆柴草没给你们搬回去?”红姐气哼哼的说完这些话就坐在床上喘气。
“红姐我们错了。我们哪知我姐过着清贫的生活。我们总认为她是一个职工,任何时候都比我们农民快活。谁知道呢?原来她是这样一个人。要知道她是这样不会过日子我会反过来帮她的。说真的,我也不是那样的小气鬼。”水英总结性为自己开脱罪名,还为自己宣扬了一番。
“那你们今天可听清楚,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轮留值班直到你姐痊愈出院。不能出什么一差二错。我可要回去上班了。”
突然间叶子的老母亲也杵着拐杖进了病房,并朝着叶子的床位奔去。她披着一头散乱的银发,颤颤威威地,呼噜着气管,嗓子里像拉风扇一样急促地喘着气。当她看到叶子口眼歪斜,本来都很瘦的一张脸拉的更长了,牙齿都有些合不上了,嘴角不断地流着些哈拉子,其状惨不忍睹时。老人葡伏上去大声嚎哭拍打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咋哪?你不说不动,不哭不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叶子再次听到哭声又要去挣眼睛,还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想说话嘴张了两下就偏离了原来的位子。她无力的又闭上双眼,脸色憋的僵紫,体内像有一堆淤血不能散发的样子,急得两行清泪又潺潺地流淌起来。弄得大家都跟着刷刷地掉眼泪。霎时病房里一片“嘤嘤”地哭声。一医生忙走上来劝住了他们。他们一轰而上把医生围住了问这问那,最后还是母亲开口说:“到底是啥病?咋不会说话了。”
医生把他们领到门外,“脑血管病。这是典型的脑出血现象。如果救治不及时不是死亡就是瘫痪。”
大家不同程度地:“啊”!了一声,医生说:“治一段时间看恢复得好吧?”
“那感谢医生!”
“不要感谢我,这要看你们的照化。”医生仿佛知道这个病人的特殊之处,好像有意这样说。这时大家十分着急。于是母亲就发号司令。
“你们大家给我听着,你姐这些年没白疼你们,我一直把她当你们的父亲在使,平时她以菩萨心肠对待你们几个,单位分的东西从来舍不得吃,拿回来分给你们,就说那油吧她一滴也不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这些年我对她关心不够,总认为她有工作、不缺钱用,日子比我们好过,实际她比你们几个过的要苦。两个儿子像讨债鬼,虽说己判给了杨树,可杨树娶了媳妇忘了儿。两个儿子几乎快成了孤儿。你说她能袖手旁观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轮留值班,只到她痊愈出院,以后不许要她的钱和分的东西。让她改善生活,过几年好日子。”
姊妹几个低着头不坑声。红姐骂的全对,母亲说的也全在理。这些年他们把叶子当作唐僧肉,能吃能占早晚都不客气。不仅仅是因为叶子善良而且是叶子的确是老实。好像她丝毫没有私心,对兄弟姐妹特别大方,每次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临走时还拿叶子的东西。所以说叶子落了个“人缘好”的称谓。她的人缘好不仅仅表现在亲人之间,而且在单位也算是出了名的。菜地里的青菜总是叫厂里的姐妹们去扯;炒了点蚕豆、蒸了点红薯左邻右舍地发放。别看她对自已无比吝啬,可对待他人是少有的大方。母亲说这些话是因为又到了年关,叶子单位又要分东西,己经带信让去领,所以母亲特别交代不许拿。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她听说叶子的好友红姐刚刚在医院大骂他们姊妹几个,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好显示出这些子女不是没有教养。叶子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春节就在医院度过。大儿子杨志在哈尔滨大学上学最后一年了车票难买没有回来,却打来电话问候母亲身体建康。老二杨诚听说说母亲病了来到医院看望。叶子看到儿子来看她心里特别高兴,这时的叶子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嘴巴虽然有点歪但吐词还是清楚的:“杨诚,妈妈不能去给你买衣服了,也没有钱给你拿太岁钱了。等到我好了一定给你补起来。”
“妈妈,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妈妈身体健康,快点康复我就不担心了。”杨诚极为懂事,知道为母亲担忧了。“别担心我会好起来。”母亲说。
“妈妈,昨天爸爸准备和我一起来时,却被新妈拦了下去并搜走了身上的钱。我看见爸爸眼里都急出了泪水。你还恨爸吗?我觉得爸现在有些可怜。昨晚上他们还吵了起来,一个说要离婚,一个说要出走,吵了大半夜。到最后爸说不来看你了才罢休。”
“这可有点新鲜,你爸会为我而吵架。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我病了他岂不更高兴?还盼我早点死呢!别听他说的那一套,我才不信呢。”
“回去吧儿子我马上就要出院了,我不会将钱都花在医院。还有很多事要做。到了上学的时候你再来拿报名费吧,妈妈会给你准备的。”
“妈妈这次就算了吧,我会去找那个新妈要。”
“孩子,上学重要。新妈会给你钱吗?别委屈了自己。”
叶子就这样,刚有点好转就摧着办出院手续。这次病倒后虽然没有完全瘫痪,但却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她走路还是要倚着墻走,说话嘴角还是有些僵硬。当她回到单位后,都说是奇迹,如果不是叶子的坚强,硬撑着坚持治疗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健康。
过后红姐问她,“都说你不行了,出不了医院了。你是为何能撑着把病看好出院的?”
叶子说:“我心里放不下两个儿子。”叶子记得病情好些的时候老妈曾经问过要不要通知她的儿子到医院来看她,而她坚持说:“没事我很快都会好的,不要打扰他们的学习,让他们好好念书,我还要看他们大学毕业有出息呢。”正是这种力量使得叶子的病这么快就恢复了。值得庆幸的是留下的后遗症都属轻微症状。在药费方面除开报销的部分外,用完了叶子最后的积蓄。总的来说没欠下账。可儿子的学费却又提前支走了她几个月的工资。
回单位后叶子又赶上了单位搞内退。她己过了45岁,是内退对象。内退后工资明显比过去少。全年比过去少好几千元。可叶子还要为两个儿子挣学费。如果叶子瘫痪可以免了这份责任,可叶子怎么会不管不顾呢?叶子再次面临命运的挑战。她担心的不仅仅是提前退休而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就要退休。住房、积蓄可谓是什么也没有。叶子再次陷入绝望的苦海之中。别的职工在城关都有一套像样的住房,而叶子只有11平米的工作后零时休息用房。人们看到她拖着殘缺的身子摇晃在渐深渐浓的暮色里,一排排脱净了叶子的柳树枝经不起严冬的摧残在寒风里栗栗发抖。
------题外话------
叶子终于被失败的爱情和绝望的亲情折磨的要死了,而红姐是看着叶子经历了这许多,为她鸣不平,好在亲人们都赶来了,在亲情感召下,叶子又醒来了,但最终会不会逃脱死神的魔掌,还要看叶子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