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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悯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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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皇城武华殿西暖阁。这西暖阁是弘光帝经常待的地方。暖阁北面是一张醒目的金丝楠木座椅,椅上铺着织有松鹤的金黄蜀锦软垫,座椅后面是紫檀嵌宝石和珐琅巨幅屏风,前面是紫檀雕龙案几,几上右侧置有哥窑白瓷花囊,里面插着十数支黄灿灿的丝制佛手。中间是景德镇青花果盘,里面盛有各色果品,犹自新鲜欲滴。几案下铺就蚕丝和金银丝线织就的金黄暗纹地毯。靠墙是黄花梨香案,上有碧绿的青铜麒麟香炉,里面的袅袅青烟尚未散尽,还遗有淡淡余香。香案两旁分别放着三四尺高的琉璃大鼎,色彩斑斓。西边靠墙是同样金丝楠木雕的格子架,上面置有玛瑙盘、翡翠盏、琉璃瓶、青瓷碟等饰物。靠西边是碧纱橱,后设有香楠卧榻,上面铺着五色锦衾,悬着洁白的绣花丝帐。暖格外的回廊上吊着大小鸟笼,中有各色禽鸟,此时还在啾啾鸣叫。暖阁外的露台对面就设有小戏台,弘光帝喜欢听曲,因此常常不分白昼黑夜在此饮酒作乐,加之戏台西侧就是一个大花园,亭台楼榭、花柳鱼池,仙藤异草,令人赏心悦目,最宜放松身心。因此,除了上朝,弘光就几乎整日待在此处。也难怪这里陈设如此华丽了。

此时,弘光帝正在露台上懒洋洋地斜倚着软椅,饶有兴味地赏戏。他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一支手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拍打,微闭着双目,沉醉地地跟着台上婀娜多姿的女子轻轻地哼唱着一支曲子:“......柳丝绾不尽东风怨,兰露如啼眼。青青燕尾帘,......俏步曲江烟,着落红一阵阵把春光饯。.......”

弘光帝正自我陶醉,一个大臣在太监带领下走了进来。此人身材不高,一张圆脸红润发光,眉毛浓黑异常,尾端凌乱,隐隐有戾气,眼神精明强悍。正是权臣马士英。马士英为贵州贵阳人,祖籍淮南仪征,万历己未年中进士,崇祯时为凤阳总督。北京失陷后,马士英等人拥立朱由崧做了皇帝,成为策立勋臣,现为朝中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权倾朝野,正是夏完淳等人经常提到的奸党之首。他此时静静听完弘光帝哼唱完一曲,方趋向前来,小声地道:“皇上,好雅兴啊。”

弘光帝听到马士英的声音,一下仿佛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来到面前的马士英,兴致不减地招呼道:“马爱卿,来得正好。阮卿的这出《燕子笺》,真是妙啊,情趣无穷。来来来,快与朕同赏!”

还未等马士英坐下,弘光帝又立即对旁边宫女说道:“赐酒。”

马士英没有坐下,他缓步走近弘光帝,放低声音道:“臣今夜恐怕要扰皇上的兴致了。”

弘光帝一听,大为扫兴,他极不情愿地道:“有事明天再奏,朕今日乏了。”

马士英小心地道:“皇上,此事还非现在说不可。只怕再晚一刻就出大事了。”

弘光帝闻言,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的颜色来,自他即位以来,以马士英为首的一派和以史可法为首的两派间就攻讧不断,几乎每天上朝都相互弹劾,针锋相对,在朝廷上互相对骂也成了家常便饭。甚至辍朝后有时也不得清净,时常有人寻机来奏报,意图在第二日上朝时取得先机。长久以来,弘光也被两派的斗争弄得焦头烂额,但他哪边都不能得罪。此时他以为马士英又来是要弹劾某人的不是,尽管心中不悦,但他却实在不太敢得罪眼前这位马士英。自四年前洛阳被李自成攻下,他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被农民军处死,福王府被烧,他就四处流落,数次差点在兵燹中死于非命。紫禁城陷落之时,他正寓居淮安,寄人篱下,境况凄凉。谁知却天降大运,他稀里糊涂被拥立登基,成了皇帝。正是马士英力排众议,巧用机谋,才扶持他顺利登上皇帝宝座。他并不傻,他当然知道马士英扶持他自然也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但马士英作为策立元勋,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心中怀有感激,而且他知道朝中很多大臣当时并不赞成自己即位,只有手握重权、老谋深算的的马士英才能保住他的皇位。他从小过惯了花天酒地、纵情享乐的生活,根本就胸无大志、更别说治国才能。因此,很多时候,尽管他心里清楚,马士英很大程度上已经在操纵朝廷,肆意妄为,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保住皇位,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已经心满意足。因此此时,他被马士英扰了雅兴,心中不快,却也不好勉强表露出来,只是有些不情愿地问道:“爱卿到底何事?”

马士英已经看出来弘光帝勉强掩饰着的不耐烦,但他知道,自己的话只要一出口,皇帝绝对不会再是这副敷衍的模样,于是他故意不急不缓地道:“皇上,臣今日惊闻,太子已经来到江南。”

“什么?”马士英声音很轻,弘光帝却如他预料的一样,仿佛顷刻间挨了当头一棒,大惊之下,他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马士英接着补充道:“听说太子近日就在杭州。”

弘光帝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到桌上,坐直了身子:“你听何人所说?”

“兵部右侍郎梁云构。他方才到我府上,说他大舅子今日从杭州办事返回,禀报说目前民间盛传太子行踪。起初他并未在意,因为此前关于太子下落,有种种猜测和谣言,后来都烟消云散。但此次说的有板有眼,连太子落脚处都知道了。”

弘光帝此时兴致全无,他焦躁地挥挥手,赶走了戏台上还在咿呀唱曲的人和其余太监宫女,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落脚何处?”

“听说是鸿胪寺卿高梦箕的侄儿高成家中。”

弘光帝诧异地道:“高梦箕侄儿?这么说,这高梦箕和太子有关系?他既然知道太子行踪,为何不报?”

“听说是高梦箕的一个管家,名叫穆虎的,从北京南下时在山东遇到太子。当时并不知道他身份,只是一起结伴同行。后来在破庙中避雨,偶然发现这少年内衣袖口上织有龙纹,大惊之下,经过细细盘问,才得知他乃是太子。因此带回高府。”

“直接带回高府?为何不禀报朝廷?”

“据臣所知,是太子自己不愿泄露身份,只求一己身安。而高梦箕等人因为并不能完全认定太子身份,因此将他暂时收留。后来不知为何,又将他安置在杭州。”

“混帐!这么大的事不禀报朝廷,竟敢私自做主,真是胆大包天!”见马士英皱着眉一语不发,弘光帝道:“此前淮安府禀报发现太子行踪,那么多捕快出面,都没找到,真是一帮饭桶!”

“看来太子比我们想象中难对付。当然,后面帮他的人肯定不少!否则,他孤身一人,怎么能逃出那么多捕快的天罗地网。”

“此事爱卿可有对策?”

马士英忙道:“臣正是过来与皇上商量。”

“你觉得太子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决不能等闲视之。”

“那爱卿的意思?”

“老臣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噢?为何?”

“皇上您想想,关于此事,先前宫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却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而今我们得到消息,已经完成处于被动。”

“你是说?”

“而今朝野震动,我们即使想有所动作,已完全在臣民耳目之下。臣怀疑,为了全力保护太子,必定有人事先策划,制造舆论。令朝廷不敢随意处置太子。”

“难道背后真有人操纵此事?是谁?”

“陛下,您想想,当初臣全力拥护陛下登基,是谁极力反对,还列举陛下七条罪状?阻止陛下登基?而今,太子现身,难道不会有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对您取而代之吗?”

弘光大惊道:“你说的是,史大人?”

弘光说的就是夏完淳等人口中经常提到的南京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史可法,崇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马士英最忌惮的朝中重臣。弘光虽然昏庸,但他心里清楚,尽管当日史可法想极力拥立的是潞王朱常芳,后来因马士英抢了先机,以重兵相逼,史可法为了不起内讧,才接受事实。但他心里知道,史可法此人一片忠心,不谋私利,因此他心中对史可法并不记恨。他知道马士英最为忌惮史可法,虽然他登基后史可法已经被马士英阴谋排挤出朝,前往扬州督师,但当时朝野沸腾,怨怒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史可法声望之高。这令马士英深为嫉恨,无时无刻不在想除掉这个绊脚石。为此,他已经先后出手打压了几位与史可法声气相投的朝中重臣,高宏图、姜曰广、张慎言等人,一个个被迫离朝而去。弘光心知肚明,却始终保持沉默,因为他自己也无能为力。此时见马士英又矛头直指史可法,他一方面出于良心,另一方面也不愿意马士英在朝中太无所顾忌,因为他知道留住几个忠臣在朝中,多少可以起到一点牵制马士英的作用,马士英也不至于太猖狂过分。因此,此时见马士英又将矛头指向史可法,他马上摇头道:“不会的,史大人对社稷忠心耿耿,虽然他当日反对我,但确实是以国事为重,而今他外出督师,对朝中事一无所知,绝不可能.......”

“皇上,”老奸巨猾的马士英见弘光帝断然否定自己,他立即打断弘光帝的话,见风使舵地道,“老臣也没有说是史大人,可当时除了史大人,反对您的可不止一个。如今太子现身,且先不论真假,谁不认为太子该继承大统,天子之位回归正朔?难保没人从中作梗,力图做成此事啊!”

其实马士英说的,弘光心里不是不清楚,但他同时也知道,马士英自己也害怕失去当日这策立元勋的地位,一旦太子登基,那么扶持太子的人将受到重用,马士英一党必定遭殃。他知道马士英心里和自己一样着急。因此,他相信马士英定会不惜一切手段防止可能的后果,他只有依靠马士英就能保住皇位。道:“爱卿,那你说......”

“臣以为,我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假装一无所知。想必朝臣也有人风闻了这一消息,明日上朝肯定有人奏报此事。到时候皇上顺水推舟,派一名钦差大张旗鼓地前往杭州,隆重地把太子接过来。”

“把太子接过来?让他回到朝廷?”

“正是。皇上要表现得对太子的出现无比欢喜和重视,让臣民们知道皇上重视骨肉亲情,对太子爱护有加,让臣民无可指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那然后呢?”

“下面的事由老臣来安排。戏演完之后,如果我们能证明太子是假,那么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处置了吗?谁还敢多说什么!”

“爱卿此计甚妙。可是要证明太子是假,这并非易事啊。”

“皇上切勿忧心,况且目前这太子是真是假都还未知。总之,无论真假,老臣都一定会让他变成假的。”

弘光帝一脸忧心忡忡,犹豫道:“为以防万一,不如爱卿派几个人去杭州,暗地里.......”他话没说完,做了一个手势。

马士英断然摇头道:“不可。现在朝野上下已经传开了,如果太子意外丧生,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皇上。皇上顶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弘光帝知道马士英说的有理,便不再言语。马士英见弘光帝一脸焦躁苦闷,安慰道:“陛下请勿烦恼,老臣自会安排好一切。您就放心吧。”

马士英所料不错,次日刚一上朝,吏部尚书张捷就上奏杭州发现太子一事。弘光帝和马士英等人都故作吃惊,朝中有些官员确实还未听到消息,张捷一说,顿时朝堂震动,议论纷纷。马士英看见不少文武大臣均面露喜色,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不禁心中暗暗恼恨。

他使了个颜色,左都御史杨维垣会意,立即发话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关于太子的传言,此前已经众说纷纭,最后证实都只不过是谣言而已。臣闻太子和两位王爷早已薨于李自成乱军之中,而今又说现身江南,恐怕是无稽之谈。”

蔡奕琛道:“杨大人,既然你说先前的都是谣言,也无凭据,为何就能一口咬定如今的太子消息不实呢?”

弘光按照马士英的嘱咐,假意道:“诸位爱卿不必争了。先皇身殉社稷,举国哀悼,朕与先皇骨肉相连,太子亦如同朕的骨肉。既然此次传言如此确凿,朝廷岂能坐视不理。朕即刻就派钦差前往杭州,迎太子回朝。”

马士英假意谏道:“太子身份,不知真假。臣以为皇上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爱卿,太子身份事关重大,当然要验证。万一太子是真,朕不但要以皇礼迎送,还要把皇权交还太子,让天下归心。”

听闻弘光帝如此大度,重臣自是对弘光帝另眼相看,朝堂之上山呼万岁之声立时声彻云天。马士英看出了重臣对于太子登基的期待,不禁心中更是恨得牙痒。

“朕就任命左都御史杨维垣为钦差,至杭州后随同新任浙江巡抚张秉贞亲自迎送太子至南京。众卿以为如何?”

“请问皇上,太子接来南京后如何安置?”

“众卿有何意见?”

“太子身份善未辨明,真假不知,臣以为,不如先安置于宫外,等商议定如何辨明身份,再定夺不迟。”

“也可。”弘光想了一下,说道,“太子至南京后,就暂时安置于兴善寺。”

刑部尚书高倬道:“陛下思虑周全,兴善寺乃皇家寺院,太子安置其中甚好。但臣以为,太子身份特殊,现如今又朝野皆知,为防不测,请皇上派侍卫加以保护才好。”

“高卿所言甚是。朕会派锦衣卫日夜保护太子安全。杨爱卿,你今日就出发前往杭州,速速带太子回朝。”

“是。”

皇宫后花园,夏子衿和采薇在夜色中缓缓漫步。时值严冬,又是深夜,采薇有些哆嗦,不停地用手呵着气。

“采薇,你很冷吧?”夏子衿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小姐。”采薇跺跺脚,装作没事似的。

“这大冷天的,又害得你跟我出来受冻。”夏子衿有些歉疚地道,“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小姐,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皇上会来”

“我其实并不知道。”

“那我们躲什么?万一他没来,我们不是白白出来一趟吗?”

“万一他来呢?我可不想看见他!这个昏君,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采薇叹口气道:“他真要见你,你不在宫里,他一样会派人来寻。”

“反正能躲一次是一次。别的还有什么办法。”夏子衿说着,拉住采薇一只手,“我们就从前面绕回去吧。”

“小姐,你说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夏子衿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一时无语,只默默往前走。经过一个僻静的花圃,旁边一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怪声,紧接着从树丛背后猛地冒出一个黑影来,夏子衿和采薇冷不防一眼看到这黑影,吓得失声惊叫。黑影仿佛刚从树丛里站起身子,还微微猫着腰,似在窥伺周遭动静。乍一见到夏子衿两人,似乎也吃了一惊,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见他似乎也吓着了,并未敢再挪动脚步。

“你是谁?在此何干?”夏子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黑影并不答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黑暗中显得分外诡异。

此时,湖对面巡逻的士卫听见了夏子衿和采薇二人的惊叫,齐齐正在往这边赶来。夜间灯火昏暗,距离又比较远,他们并未看清是夏子衿和采薇,其中一个领头的高声叫道:“什么人在那?”

采薇不知眼前的黑影意欲何为,怕伤害到夏子衿,因此连忙回头答了一声:“你们快来,是姝贵人在此!”

侍卫一听,加快脚步往这边跑来,边跑边道:“姝贵人勿慌!属下这就赶到!”

黑影听到眼前之人是贵人,稍一迟疑,一跃而出,在夏子衿面前跪倒便拜,低声道:“贵人恕罪!”

此时借着昏暗的光,夏子衿看到面前是个年轻的男子,身着宫廷侍卫服侍,只是衣服稍微有点凌乱。他低着头,身躯在微微颤抖,夏子衿敏锐地注意到他不易觉察地微微偏头,往身后的灌木丛看了一眼,而此时,黑暗中角落处灌木丛又发出一声轻微的窸窣响声。

夏子衿心中一凛,知道那边还有人,她见眼前之人似乎非常害怕,猜想可能他正在树丛后面□□宫女,因此心中气愤,她严厉地问道:“树后面是谁?”

侍卫害怕,嗫嚅着道:“禀贵人,是,是…...”

“你趁夜在此欺辱无辜宫女,实在可恶!”夏子衿厉声谴责道。

侍卫闻言,慌忙道:“贵人误会了!小人没有□□宫女,她是…...她是,小人的,相好。”

夏子衿一听,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因此神色放缓下来。她往宫廷侍卫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们已到不远处,而眼前跪着的男子听得宫中侍卫杂沓的脚步由远及近,显得十分惊慌,他对着夏子衿连忙叩头道告道:“求贵人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若此事捅破,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夏子衿心中已猜到事情缘由,她本就心地慈悲,原没打算追究此事。但此时侍卫已被惊动,如果她不出面化解,恐怕这男子和树丛背后之人就要遭殃。她虽然不知道在宫里侍卫和宫女私下交好会受什么惩罚,但她相信一定不会轻饶。

寻思片刻,她对男子说道:“你回树后面去,叫她过来。”

男子没明白夏子衿的用意,犹疑道:“贵人……”

“你如果想安然无事,就照我说的做。”

男子闻言不敢再犹豫,动作迅捷地跳到灌木丛后,隐藏在黑暗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树丛后站起身来,期期艾艾地往夏子衿这边靠近。

待她走近,夏子衿看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宫女,一脸的羞愧和惊恐,眼角隐隐可见泪痕。

“奴婢参见贵人。”女子屈膝行礼,声音有些颤抖。

“你果真不是被他胁迫?”夏子衿轻声问道。

“禀贵人,奴婢与他确实相识。”

夏子衿点点头,看见侍卫已经走近,便道:“你先别说话。”

不多时侍卫已来到眼前,行过礼之后,领头的问道:“贵人,您没事吧?”

夏子衿平静地道:“我没事,只是冷不防吓了一跳。”

领头侍卫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严厉地问道:“你是哪宫的宫女?为何惊扰贵人?”

夏子衿道:“没事了。她刚刚内急,见四周无人就在此方便,我刚好到此,冷不妨见暗处有人,因此吓了一跳。”

领头侍卫对宫女喝道:“此处岂是你随意便溺的地方,你该当何罪!”

“算了,”夏子衿见侍卫凶恶,出言劝阻道,“她一个女儿家,这种事说出来已经很难为情了,看在我的面上,就无须为难她了。”

侍卫见夏子衿说话,不敢再违拗,于是躬身道:“是,贵人。”

夏子衿温和地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没事了。”

“要不就由小的们这就护送贵人回寝殿?”

“不用了,我稍后自己回去。现下既然是个误会,你们退下吧。”

“是。”

待侍卫走远,夏子衿对着树后面道:“出来吧。”

男子闪身出来,疾步走到夏子衿面前,跪倒就拜:“多谢贵人。今日不是贵人宽厚,我二人必当万劫不复!”

夏子衿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惶恐地低声答道:“小人是锦衣卫小旗冯鹿。”

“锦衣卫?”夏子衿大吃一惊,“锦衣卫如何进得了后宫?”

“禀贵人,小人该死!小人今夜在皇上身边当值,是,是偷偷溜过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夏子衿叹道,“若被皇上发现你玩忽职守,还潜入后宫,这该是多大的罪过。”

“小人知罪!”男子以头伏地道,“今日若是换了被别人撞见,小的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夏子衿问道:“那我方才并未识破你身份,为何你不逃走,反而冒险现身求我?”

“禀贵人,小人是可以只身逃走。但不能不顾及凌霜,如果她一旦被抓住治罪,那我如何心安!小人愿与她一起同担罪责。”

夏子衿闻言赞许地点头道:“如此看来你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她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你叫凌霜?是哪宫的宫女?”

宫女道:“回贵人,奴婢是陈贵人宫中的宫女凌霜。”

“你二人是私相交好,还是你被他胁迫至此?你只要说实话,我为你做主。”

男子闻言,慌忙道:“小的不敢,小的和凌霜是两情相悦。”

夏子衿对女子问道,“他说的可是实情?”

凌霜低声答道:“是,奴婢和他,都是江阴人士,我们,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很早就认识?”

“是的,我们是同乡,从小相识。”

“既然如此,何不在家完婚,过平凡清静的日子,何苦到宫里来受罪?”

凌霜哽咽道:“五月前奴婢因到南京来看舅舅,不想遇到宫里的公公广选淑女,不分青红皂白,将奴婢强行拉进宫来。奴婢听说皇上无道,不想伺候,便每日在脸上抹上灰土,因此充为宫女。冯鹿哥哥听闻我进了宫,为了便于照拂,便找了宫里江阴的熟人,做了锦衣卫。但宫中规矩森严,我二人见面难如登天。前日我受了主子毒打,今日好不容易见到故人,忍不住抱住哭诉叫苦,不想惊动了贵人。”

“原来如此!”夏子衿听到凌霜和自己一样是被抢进宫来,不禁感同身受,心中怜悯, “你方才说你的主子是陈贵人?莫非她性情暴戾?常常责打宫人吗?”

“奴婢听闻陈贵人本是青楼女子,在皇上逃难时偶遇,后来随皇上进宫,封了贵人。因为出身不好,她常常怀疑我们轻视她,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常常对我们动辄打骂,真是苦不堪言。”

夏子衿叹息道:“我知道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帮助你的。只是我能力有限,也只能量力而行。”

凌霜感激地再次道:“能有贵人垂怜,凌霜感激不尽!”

夏子衿道:“你们起来吧。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你们既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宫中规矩森严,你们还是要自重才好,若被别人撞见,恐怕就没这么走运了。”

“多谢贵人高抬贵手!贵人说的是,今后决不敢了!”

夏子矜对冯鹿严肃地说道:“你如果真对凌霜姑娘有意,今后可要善待于她,切莫辜负!如果对她始乱终弃,我知道了,一定替她讨个公道。”

“贵人放心,小的不敢。”冯鹿连忙答道,“今日得贵人搭救,小的感激涕零。今后若有差遣,小人万死不辞!”

夏子矜道:“夜深了,都各自回去吧。若被各自的主子发现,恐怕又有风波。”

两人又千恩万谢了一番,答应了“是”,这才各自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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