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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惨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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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可回来了!我等都快急死了!”在同福客栈,朴敏几人正在焦急地等待多铎,见到多铎回来,都松了一口气,“您要再不回来,我们可都要上街寻您去了!”

“这么大的杭州城,你们上哪寻去?”多铎含笑道。

“王爷这么许久才回,没遇到什么事吧?”扎尔博细心地问道。

“没遇到什么大事,”多铎摆摆手,坐了下来,“确实遇到点小麻烦。”

众人闻言一惊:“王爷遇到何事?”

“身上钱袋被人所窃。”

四人听到这话,紧张的神色方略为缓和:“原来如此,王爷没事就好。”

朴敏恨声道:“江南小偷如此可恶!竟偷到王爷身上来,如被我抓到,定剁了他双手!”

多铎没理会朴敏的话,自嘲道:“钱袋失窃了本王竟浑然不觉,还去饭店点了一桌好菜受用。哈哈!”

众人对视一眼,愕然道:“啊?那后来呢?”

“店家说我无赖骗吃,要我当众脱下衣服典作饭钱。”

“什么!”朴敏勃然大怒,“我这就去一把火烧了他□□的饭馆!王爷您说,那饭馆叫何名称?在什么地方?”

扎尔博伸手扶住朴敏右肩,语带责备地说到道:“将军休要冲动,暴露王爷身份,后患无穷!”

多铎含笑道:“朴将军不必动怒,这小小折辱,以后让他加倍回报!”

朴敏怒色未消,不甘心地道:“小小餐馆掌柜,竟敢羞辱我大清王爷!咱王爷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扎尔博打量了一下多铎,关切道:“那王爷如何毫发未损得以回来?”

“本王遇到了贵人。”说道贵人二字,多铎嘴角浮起了微笑。

“有贵人相助?”扎尔博等人惊奇道。

“此人仗义疏财,替我付了饭钱,还欲馈赠我十两银子。”多铎面有得色,故意卖关子。

“王爷果然好福气啊!”扎尔博赞道,“得遇贵人援手。”

多铎笑道:“是啊,若非此人,本王今日狼狈至极。”

“王爷何不派人报个信?我等得知,必尽快赶到,替王爷解围!”朴敏急道。

“本王无亲无故,身无分文,何人报信?”

“是我等失职,没伺候好王爷,才让王爷千金贵体,身陷窘境。”扎尔博面带愧色, “请王爷治罪!”朴敏等人也心中不安,慌忙躬身赔罪。

“不关你们的事,是本王执意要独自出去。本王不是已经好端端回来了吗,休要自责!”多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几人才小心平身。

“不知是何人相助王爷?”朴敏心中好奇,急急问道。

多铎得意地道:“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姑娘?”众人似乎不信。

“不错,一位姑娘。”提到夏子衿,多铎似乎还在回味她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一位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多铎像在讲故事。

“我先前在灯市就巧遇这女子,这女子冰雪聪明,饱读诗书,当真通今博古,她连续猜出了数十个灯谜,为围观百姓取得了家用物品,个个欢喜而归,实在令人惊叹。”

“王爷竟然得遇佳人,真是有福啊!”

多铎于是将夏子矜替自己解围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听得在座几人称赞不已。

“看来王爷与这女子有缘,竟然两次相遇。王爷当真艳福不浅!”察格昆笑道。

“或许这女子喜欢咱们王爷也说不定呢,要不然会那么热心帮助王爷?”朴敏打趣道。

“王爷可曾留下姑娘姓名?”

多铎听见此问,脸色暗淡下来,摇摇头道:“我向那女子请教芳名,期望再有机会前去答谢,不料姑娘不以为意,不曾透露姓名便径自离去。本王心中也着实怅然。”

“那姑娘就这么走了?”

“除了她的样子,本王对其一无所知。”

“哎呀,真是可惜!”朴敏跌足叹道。众人知道多铎向来自命风流,平生也最好美色,如今虽在异地他乡,况秘密行事,也终不免心系佳人。于是众人安慰道,“王爷请勿灰心,他日拿下江南,何愁没有佳丽?”

多铎似乎自言自语道:“不知以后,我是否还能与这女子有缘再见。”

“王爷若真念念不忘,我们日后定当全力为王爷寻访这女子!”

“无名无姓,也不知何方人氏,难如大海捞针。”多铎心中怅惘,深深叹道。众人一时无语。

第二日,原本计划好的他们要返回。但多铎始终心有牵念,并未告知众人理由,只说再停留一日,众人心中明白,自不敢多问。多铎不许人跟随,天亮后就独自出了门。他漫无目的,在杭州城大街小巷四处游走,神不守舍,期冀再看到夏子衿熟悉的倩影,但一直到黄昏日落,到暮色四合,再到夜色沉寂,他一无所获,最后疲累至极,满心失望地返回客栈。朴敏和察格昆因为前日之事放心不下多铎,自多铎出门后暗中跟随保护。多铎在大街上转了一天,二人跟在后面也累得半死。

第二日四更天,几人打点行装,悄悄潜回了西安。

夏完淳回到杭州时,时间已过了二十余日。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朱慈烺房间,却只见到夏子矜一人,正在整理朱慈烺桌子上的书。

“姐姐,我回来了。”

夏子矜见弟弟,又惊又喜地迎了上来:“存古!”

“姐姐,你们近日可好?”他见朱慈烺不在,“怎么不见殿下?”

“殿下在后院活动筋骨。”

夏完淳吃惊地道:“伤还没好,怎么就活动去了?”

“我也是说,这才不到一月,走路都是瘸的,手指连拿书本的力气都还没有,可殿下不听,非要去。”

“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走到后院,看见朱慈烺正站着和顾大人说话。

“殿下、顾大人!”

两人回头看见夏完淳,喜道:“是存古回来了!”

朱慈烺迈开步想向夏完淳奔过来,却不得已又站住了,看来他要活动自如还有些吃力。

夏完淳快步向朱慈烺走去,扶住他道:“殿下,急不得,先需养好伤再锻炼筋骨不迟。”

朱慈烺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但我在屋里实在闷得慌,便想出来走走。”

顾大人笑道:“我方才也说,殿下太心急了。”

“走,我们到那边歇歇。”夏完淳扶住朱慈烺,两人坐到树下的石凳上。

夏完淳打量了一下朱慈烺,笑道:“殿下气色好多了,想必恢复得不错。”

朱慈烺诚恳地道:“多亏了诸位。”

顾咸建和夏子矜跟过来,问道:“存古,你此行收获如何?”

“我已将老师和父亲的书信递到恩师史阁部手中,先听了大人意见。再按照大人吩咐分别联络了几位朝中大臣。”

顾咸建喜道:“噢,史大人是什么意见?”

“京城失陷后,大人就一直派人打探太子和二位王爷下落,苦于一直没有消息,而今得知太子安然无恙,当即泪如雨下。本欲亲自前来,但在扬州肩负督师重任,片刻难以□□。”

顾咸建点头道:“我听闻四镇总兵各自拥兵自重,骄横跋扈,不听调遣,加上组织和人员庞杂,实在难以整顿。真是苦了史大人了。”

“顾大人所言极是。四镇总兵肩负长江防线重任,但他们暗地里皆听命于马士英,大人负责督师,整日殚精竭虑,却困难重重,真是孤掌难鸣啊。如果大人离开扬州,四镇必定又陷入你争我夺的局面,后果不堪设想。大人已亲自写了书信,让我联络了朝中刑部尚书高倬高大和吏部尚书张捷张大人还有礼部尚书士蔡奕琛,让他们暗中联络忠信可靠之人,共同保护和扶持太子。”他取出一封信来,交到朱慈烺手中,“殿下,这是史大人单独给您的信。”

朱慈烺此前早已知道史可法的名字,听闻此人赤胆忠心,高才大德,难怪京城陷落之前,父亲曾让他带书信到南京面见此人,若不是绝对忠诚可靠,岂会寄予厚望。他迫不及待展开书信,迅速看完,郑重地叠好。

夏完淳关切地问道:“殿下,史大人怎么说?”

朱慈烺递过书信给夏完淳,答道:“正和你说的一样,解释了他不能□□前来的缘由,但一定会妥善安排,保我周全。”

夏完淳没有接信,点头道:“殿下,您收着吧。”

顾大人此时又问道:“大人对于拥护太子回朝一事,持何意见?”

夏完淳叹气道:“当今天子被马士英一党左右,全无主张,大权旁落到奸臣之手,国事岌岌可危。大人当然想扶持太子登基,不仅回归正朔,且更新朝廷气象,以图社稷中兴!他唯一顾虑是这一过程中万一纷争一起,局面难以控制,外敌趁虚而入,将大大为祸国家。”

顾咸建叹道:“大人顾虑的正和殿下一样啊!忠贞之士,只恨手无兵权,只能以理取胜。若有兵权,直接将马氏一党拿下,太子登基,谁敢多言!马士英一党手握重兵,有恃无恐,当时拥立福王,就是在他们威逼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仗着自己有册立之功,在朝廷作威作福。”

“正是。为了继续把持大权,他们是万万不肯让当今皇帝让位,太子登基的。”

“现下各位大人达成的共识是什么?”

“五日后高倬大人将召集信得过的同僚在南京秘密聚首,共议大事。我先回来回报消息,今夜就给父亲写封家书,禀明此事。过几日我还要再返回南京,等待任务。”

“唔,现下也只有静候各位大人的消息了。”

“是。”

“存古,正好,明日是家母七十寿辰。我请了戏班子前来祝寿,你们到时一起过来热闹一下。”

“老夫人七十寿辰?”

顾咸建有些难为情地道:“本来国势日颓,我等不该再奏升平之乐、靡靡之音,于心不安哪!只因前日母亲与内人出去上香,路边一戏班子在招揽营生,内人见他们境况萧条,联想到今日母亲寿辰,便答应他们过来演几出戏,也算给他们碗饭吃。”

夏完淳笑道:“大人,这是好事啊。老夫人七十大寿,热闹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不,戏班今天已经住到家里来了。我也不喜热闹,所以跑来看看殿下。”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家丁快步进来,向顾咸建禀报说大舅爷来访,顾咸建便先告辞回家了。

几人目送顾咸建出了门,夏子矜问道:“存古,明日顾老夫人寿辰,我们送些什么才好?”

夏完淳笑道:“送礼这件事,我是最不懂的。还是姐姐拿主意吧。”

夏子矜沉吟片刻,道:“中秋已过,天气转凉,不如我们去买件狐皮褂子,早晚温差大,老人家用得着,再加上两匹上好的绸缎。你们觉得如何?”

夏完淳和朱慈烺笑着连连点头:“你想得最周到。”

“既如此,存古,你陪着殿下,我这就叫上采薇上街给顾老夫人买寿礼。”

夏完淳问道:“对了,采薇呢?”

“在洗衣服。”夏子矜一边回答,一边轻巧地走出了院子。

次日晌午,夏完淳按照夏子矜的吩咐,带了寿礼来到顾大人府上。他们都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本意是让夏完淳送完寿礼,寒暄几句就回去,意思也就到了。朱慈烺和夏子矜也就不用露面,图个清静。夏完淳进了顾家,才知道顾大人在衙门有事耽误了,还没回来。管家给他沏了茶,让他稍作等候。过了一会儿,未见顾大人回来,隐约听见后院有锣鼓之声,想是戏班在排练。夏完淳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便循声往后院走去。

只见院里早已搭好了戏台,正是戏班子在排练。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手持一把装饰华丽的长柄大斧正在台上比划,台下右侧立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指点孩子的动作,不停地大声吆喝,态度非常凶狠。司乐的有三人,此时也坐在台上,鼓板声跟着中年男子的指挥时响时停。看了片刻,夏完淳正打算离开时,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各抱着一堆道具从他对面走来,那孩子一下引起了他注意。不知道是道具太重还是孩子的鞋不好穿,夏完淳见他走路有些歪歪斜斜,深一脚浅一脚的。夏完淳心中奇怪,因此不免对这孩子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使他惊异地发现孩子脸颊红肿,甚至有些发青,如果不是生病就是挨了打。也许戏班的训练异常艰苦,这孩子脸上没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活泼,表情非常漠然而麻木。他眼神与夏完淳对视的时候,很快就默默移开了,没有丝毫对陌生人应有的好奇与顽皮。不知道为什么,夏完淳的心里像被什么咬了一下。当孩子走到他面前时,他故意拉住孩子的袖子,弯下身亲切地问道:“小兄弟,今晚演什么戏呀?”

面对陌生人的亲近,孩子没有任何愉悦的回应,他漠然地答道:“《劈山救母》。”说完,没有片刻停留就走了。

夏完淳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呆立了片刻,叹了口气,便往前院返回。谁知刚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你找死!”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地快步向舞台左侧走去,他的前方正是那抱着道具的孩子。他显然跌倒了,正坐在一堆零乱的道具旁,一脸惊恐地看着气势汹汹向他走过来的中年男人。那男子奔到孩子近前,一句话没说,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孩子惊叫一声,脸朝下伏在地上,哀哀哭泣起来:“班主,我错了!”

“你什么时候做好过一件事!买你来有什么用!我打死你!”那班主根本不理会孩子的哀告,紧接着又一脚踢在孩子后腰上。孩子身体剧烈蜷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只听到喉间强忍的呜咽之声。戏班里其余的人都呆立在旁,无人敢替孩子说话。

见那班主还要动手,夏完淳再也气不过,飞快走过去,边走边说:“住手!”

那班主回头一看,见是个陌生人,脸上有几分不悦。但见夏完淳衣着、气度不凡,不敢随意得罪,只好勉强点头陪笑道:“这位公子……”

夏完淳看了一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孩子,几乎没忍住一拳就往那班主脸上打去。想到自己只是个外人,不好在大好的日子给顾大人家惹麻烦,因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着班主说道:“只是个孩子,算了。”

班主转头恨恨地瞪了孩子一眼,还气呼呼地说道:“一件事也做不好!你个废物!”骂完,兀自不解恨,作势一脚又要踢过去,夏完淳拦住道:“看在我面上,算了!”

那班主继续对孩子暴喝道:“还在地上装死!不赶快收拾起来拿进去!”

孩子抽噎着连忙爬起身,在脸上揩了一把,手忙脚乱地抱起地上的道具,一瘸一拐地往后台去了。他临走之时匆匆瞥了一眼夏完淳,那混杂着感激、惊惧和惶恐的表情,使夏完淳的心再次触痛了。

“您不知道,这孩子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我肠子都悔青了!”班主见夏完淳还没有走的意思,装模作样地对他抱怨道,“当初看他样子生得俊,还想着能培养成一块好料,没想到费了多少苦心,学什么都不会,还尽惹麻烦。我也是实在气不过。”

夏完淳没理会他的抱怨,问道:“他脸上的伤也是你打的吧?”

班主一脸吃惊的样子,连连否认道:“伤?没有啊!怎么会呢,没打过!”

“那就好。”夏完淳不想再听他瞎扯,问道:“你多少钱买的这孩子?”

班主听他这么问,脸上马上现出警觉的神色:“我说公子,你问这个为何?”不待夏完淳回答,他马上斩钉截铁地道:“这孩子我坚决不会卖的,我虽然对他严了一点,可是要打算好好栽培他。我以后还指着他成角,给我养老呢!”

夏完淳正色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果指着这孩子给你养老,你就应该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

那班主勉强陪笑道:“这个自然。”他见夏完淳还没有走的意思,便耐下性子有话没话地说道:“敢问公子你是?”

夏完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班主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答道:“我给他取名叫玲珑。”

“玲珑,名字不错。”夏完淳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从这孩子父母手中买来的?”

班主有点尴尬地笑道:“这,怎么会呢。是从几个街头卖艺的人手中买的。”

夏完淳道:“老板,你如果同意,我愿意买下这孩子。你说吧,要多少银子?”

班主连连摇手,一脸坚决地道:“对不住,公子。我方才已经说了,多少钱我都不卖。请你勿要强人所难。”见夏完淳还要说话,他连忙接着道:“公子,你看,我们也在忙着。你要是没有别的事.......”

夏完淳不甘心,没话找话地继续道:“你们演的《劈山救母》?”

班主陪笑道:“是。听说老夫人大寿,我们应个景,也是表达这府里主人的孝心嘛。”

夏完淳点头道:“是不错。”

“公子,你要是没什么事.......”

夏完淳无奈地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他再次往那孩子走远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此时一个家丁匆匆走进来:“夏公子,您在这里。大人回来了!请您进去!说来了两位客人,介绍给您认识。”夏完淳答应了一声,又不甘心地盯了班主一眼,便随管家离开了后院。

顾大人一见夏完淳,亲热地上来拉住他的手道:“存古,我介绍两个饱学之士给你,你和他们好好聊聊。”

夏完淳心里还惦记着那孩子,只有勉强含笑点头,顾大人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道:“对了,我已经派人去请殿下和夏小姐前来,今天难得这么热闹,一定要请他们过来喝一杯。”

夏完淳连忙道:“您不必费心,殿下身体还未完全好转,姐姐也素来不喜热闹,就不用再去叫他们了。”

顾大人笑道:“我已经派了软轿过去了,你也不必急着走了,来来来!”

夏完淳无奈,只有跟着顾大人进了前厅。前来的已经有□□位客人,顾大人一一作了介绍,大家坐下闲谈,暂且不表。

一个时辰后,夏子衿和朱慈烺被请了过来,此时来的宾客也益发多了,夏子衿和女眷们坐在里间,朱慈烺和夏完淳也一直不得不和各种人寒暄。直到晚饭后,众人涌到后院看戏去了,客堂里才安静下来。三人坐在一起,忍不住为这一刻难得的清静会心一笑。

夏子衿看着夏完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打趣地对他说:“弟弟,你做什么?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我喜欢热闹?谁说的?”

“你从小就喜欢跟父亲到处走,结识什么四方高士。这种场合,难道经历还得少吗?”

“那不一样,以诗文会友,大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多畅快!”

夏子衿故意放低声音,调皮地道:“你是说顾大人家的聚会太俗吗?他知道会不高兴的。”

夏完淳笑道:“不是这个意思,贺寿肯定不一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难免。”

夏子衿转头问朱慈烺道:“尹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你喜欢这场合吗?”

朱慈烺笑道:“只要和你们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开心。”

夏氏姐弟笑道:“殿下可真会说话。”

朱慈烺急道:“是真的,我离开京城以来,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夏完淳开玩笑地问:“那以前呢?在宫里开心吗?”

朱慈烺老实地道:“现在想想,也不开心。十多年来,天天就在那方寸之地,挺枯燥乏味的。完全就是一个井底之蛙。”

夏子矜笑道:“看来皇室子弟也有自己的苦恼。”

“那是。”

此时隐约从后院传来锣鼓之声,夏子衿问道:“你们说,老太太七十大寿,今晚会演什么戏?”

夏完淳快速接口道:“《劈山救母》。”

听他说得肯定,朱慈烺两人都不约而同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还是你猜的?”

“我早就知道。”此时夏完淳突然又想起了下午见到的戏班那孩子,“我下午在后院看见过戏班子在排练。”

夏子衿笑道:“噢,原来已经先睹为快了。”她说完,看见弟弟没反应,好像在想心事,“怎么了?”

夏完淳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道:“我下午看见戏班班主在打一个小徒弟,那孩子很可怜。想起来还揪着心。”

“真的?”夏子衿和朱慈烺同时吃了一惊。

夏完淳怏怏地点点头:“以前听说戏班子对学徒特别严苛,今天看到,何止是严苛,简直没人性。”

夏子衿追问道:“你亲眼看到了?你阻止了吗?”

夏完淳又点头道:“是。我阻止了。那个班主特别凶,我实在看不下去。可是能阻止一次,难保不会有下次。我看那孩子,脸上有淤青,走路一瘸一拐的,想来不是第一次挨打。”

夏子衿关切地问道:“后来呢,那老板保证不打他了吗?”

“不瞒你们,我听说那孩子是他买来的,我当时动了替孩子赎身的念头。可班主不愿意。”

朱慈烺忍不住问道:“那孩子多大?”

“我看也就六七岁。”听到夏完淳这句话,朱慈烺的心一下就收紧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慈炯也差不多和这个孩子一样大,现在都不知道流落何方。他很想马上去看那孩子,把他带离苦海,可是他自己身无分文,一切都依赖夏氏姐弟,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请他们花钱。他忍住心中深深的同情和酸楚,一言不发。

夏子衿显然心里也特别不好受,痛惜地道:“才六七岁,那班主都忍心下手!你刚才说他没人性,想来下手必定狠毒。不行,我们得去看看!”

“姐姐,你是想?”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

夏完淳阻止道:“你不要冲动,我们好好想想,最好的办法是替孩子赎身。要不我们即便把那班主教训一顿,明天人家走了,我们也管不着。那孩子照样受苦。”

“那依你之见呢?”

“不如告诉顾大人,他毕竟是主人,由他出面。我们是客人,万一闹出不愉快,有损顾大人面子。”

夏子衿环顾四周,连个仆人也没看见,懊丧地道:“顾大人一定忙于应酬客人。”

夏完淳想了想,断然道:“也好,我们可以先去看看。顾大人正忙,也不宜惊动他。”

朱慈烺听闻二人这就要看那孩子,心中喜出望外,马上站起身来。三人会意地一笑,夏完淳走在前面,带着他们便往后院走。

三人进了后院,夏完淳往戏台上看,正在上演的是七岁的沉香遇到霹雳大仙,却不是那孩子。他带夏子衿两人遂转到后台寻找,也未寻见。见一个扮着丑角的人正好走过,夏完淳拉住问道:“请问玲珑在哪儿?”

“听说他病了,在东厢房。”丑角匆匆回答,指了一下方向,然后奔前台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一同向东厢房走去。远远就看见东厢房门口堆放着各种器物,想来这几日此处就作为戏班的落脚之处。他们才刚踏进东厢房院落,就隐约听见前方一间房里传出喝骂之声。循着声音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一间房子亮着灯,门大开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托着一个铜盆,许是铜盆太过沉重,孩子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站在孩子身边,手里倒提着一把演戏用的红缨枪,正一边喝骂一边用红缨枪抽打孩子。

“叫你装死!我叫你犯懒病!老子花钱买了你,你竟然如此不中用!”

“师父,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练功!再也不犯错,不敢了,师父!”孩子声音悲切地呜咽着,双手举着盆,挨一下打,身体颤抖一下,正在苦苦告饶。

那中年汉子哪里肯听,咬紧牙关,一下接一下地挥动红缨枪,狠命地打在他脊背上。

三人眼见这一幕,义愤填膺,不由得紧走几步,奔到那门前。

“住手!”夏完淳断喝一声,抢先一步跨进了门,夏子矜和朱慈烺紧随其后。

房内两人冷不防吃了一惊,惊愕地抬起头来,此时孩子手中的铜盆终因无力托举,“咣当”一声坠地,铜盆里有水,一下溅了孩子一脸一身。孩子却连脸上的水都未及擦一把,只抬起小脸惊惧地看着几个不速之客,三人看着他的样子,都极为心疼。

“你们是?”中年男人正是下午夏完淳见到的班主,他一脸疑问,看见夏完淳,似乎想起见过,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几位有何指教?”

“你如此责打一个孩子,于心何忍!”夏子衿气愤不已,毫不客气地责问道。

“这位姑娘是?”男子小心翼翼问道。

夏完淳面色严峻,没好气地道:“我们都是顾大人的客人。”

听说只是客人,中年男子随即转换脸色,不以为然道:“这是班内事务,我以为不劳姑娘操心!”

“虽是你班内事务,我们眼见你如此打骂幼童,心中着实不平!”

老板不屑地道:“那姑娘欲待如何?”

“老板,我先前有事离开,话未说完。此番前来,我等愿赎下这孩子,希望你高抬贵手。”夏完淳插话道。

“无缘无故,为这孩子赎身?为何?”

“我看这孩子身体羸弱,想是不适应戏班的生活。既然有缘相遇,我愿意帮他一把。”

“我已经回答过公子,这孩子乃本班花重金买来,欲把他培养成本班的顶梁柱,无论如何,此事无须再谈!”

夏子衿愤慨地质问道:“敢问班主,你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培养顶梁柱?我看这样下去,恐怕他还未长大成人,就已被你活活打死!”

那班主冷哼一声,态度傲慢地道:“本班自有内部规矩和家法,不严加管教和训练,何以成材?难道本班如何管教自己的弟子,也要几位来过问吗?”

“管教和训练?我看你简直是滥用私刑!这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却几次三番进行毒打!”夏完淳边说着,疾步走到孩子身边,一把撸起孩子湿淋淋的袖子。孩子手臂上青紫间错被毒打的痕迹瞬间暴露无遗,令人触目惊心。他此时见有人出面关怀,又被触及痛处,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夏完淳又走到他身后,撩起他后背的衣裳,脸色顿时大变,他一言不发,俯身抱起孩子,把他身子转过来,朱慈烺和夏子衿一眼就看到了他背上的累累伤痕,心中无比震怒。

夏子衿眼里噙着泪,对戏班班主怒声斥道:“你有没有自己的孩子?纵使没有,如此残忍对待一个孩子,你不怕报应吗!”

戏班班主自知理亏,但又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无言以对。朱慈烺见此情景,心中万分怜悯。但由于自己身无分文,要赎这孩子也只能靠夏家姐弟,因此他不好发话。他看见此时孩子冻得瑟瑟发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默默走到他身边,给他披上。此时孩子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朱慈烺,怔住了,忽然怯怯地带着哭音唤了一声:“皇兄!”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朱慈烺霎时间心头大震,他忽地蹲下,一把扳住孩子瘦弱的肩膀端详,接着慌忙把他脸上的水珠一把抹去,失声叫道:“你是慈炯?!”这孩子方才低头托盆,盆掉地之后又溅了一脸的水,加上脸上有伤,青紫交错,因此朱慈烺并未看清他面目。现在仔细一看,才认出眼前孩子竟然就是自己在京城失散的弟弟朱慈炯!

听见朱慈烺叫出自己的名字,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兄!”三人刚进来时,朱慈烺站在后面,加之一直未说话,因此朱慈炯开始也并未认出他来。

朱慈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把把眼前的孩子揽到怀里:“慈炯,怎么是你!真的是你!皇兄终于找到你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忍不住痛哭失声。夏子衿姐弟二人及戏班班主看见眼前情景都大吃一惊。三人愣了半晌,夏子衿心思机敏,怕朱慈烺身份泄露,极力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强笑着说:“黄兄弟,你终于找到弟弟了!真是可喜可贺。”朱慈烺闻言,立即领会了夏子衿的用意,连忙收住泪,替弟弟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兄长找得你好苦,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朱慈炯满脸是泪,懂事地点点头。

夏完淳会意,回头对戏班老板说道:“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黄兄弟在这见到自己的弟弟。”

班主也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他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清楚,人家既然已经兄弟相认,看见自己如此打骂他,无论如何是有理由阻止的。因此他此时站在身边,再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夏完淳见朱慈炯浑身湿透,转身对班主道:“老板,他二人骨肉分离,今日相见,何其难得,请准许我等换个地方说话,让兄弟二人略叙离别之情。至于其他事宜,稍后再议如何!”

刚才听夏子衿叫朱慈烺“黄兄弟”,因此朱慈炯叫的“皇兄”并未让戏班老板起疑。见此情景,戏班老板纵不情愿,也不好拒绝,只有勉强说道:“既然如此,好说好说,各位请便!”

夏完淳抱拳道:“感谢班主成全,你放心,我等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朱慈烺含泪俯身抱起浑身湿透的弟弟,三人拔腿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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