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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认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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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在东直门大街北面的北居贤坊,坐落着一座远近皆知的府第。一眼看去,深宅大院,高墙碧瓦,隐约可看到里面楼阁交错,金碧辉煌。整个宅院占据了几乎半条街。门口的石狮子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令百姓百姓望而生畏。虽然长期都是大门紧闭,但百姓们经过这里都不敢多停留看上几眼,唯恐招惹是非。这正是崇祯帝钦赐给国丈周奎的广安府。

此时,在厅堂内,国丈周奎正在和自己的儿子周文翰说话。他约摸六十岁左右年纪,须发花白,身材魁梧,虽然气度尊荣,但却神色焦虑,透露着内心深重的不安。国舅周文翰是宫中周皇后的亲弟弟,年方三十出头,也和其父一样身材高大,略微有些发胖。

“东西都埋好了?”周奎有些不放心地对儿子问道。

“父亲,都埋好了,放心吧。”

周奎叹口气道:“当初就该听你的,早些运回南方老宅去,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忧心!当时我总觉得,京城肯定能守住,以前京城也不止一次出现过危机,但最后都化险为夷。哪里想到,这一次,真的完了!”

“父亲,现在担忧也没用了,我料想李自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把财物分别埋到了后院。届时他搜罗了家中所有,也应该心满意足了。等局势一稳,我们再设法运走,到时一起扶老携幼,远离这是非之地,回老家安享晚年!”

听了儿子的安慰,周奎脸上的忧虑并未有丝毫减轻:“听说大顺军所到之处,均以追赃助饷为名,对豪门望族毒刑拷打,敲骨吸髓,不榨干钱财不罢休!不少公卿贵胄已经死于非命,恐怕我们也难逃此劫啊!”

“父亲切莫忧虑,我们好歹是皇室勋戚,他总要照顾些颜面,不至于对待市井无赖一般,以致斯文扫地吧!”周文翰嘴上安慰着父亲,其实心中也没底,他已经听说了太多李自成部队所到之处的所作所为了,多少土豪、缙绅在拷掠追赃中受尽摧残,以致家破人亡。但此时,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不忍再雪上加霜。但想到另外一件事,又让他异常不安,关于家中财物,最坏的打算莫过于尽数让大顺军拿走,但另外这件事,却足以让大顺军拿他家开刀,届时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想到此,他觉得有必要跟父亲再商量一下,虽然现在周奎已经够烦恼的了。

“父亲,”他稍一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财物的事儿子觉得尚在其次,反正我们分别藏了几处,无论他掳走多少,总还有家底,不愁生计。儿子觉得,现在要考虑的,恐怕是,…….那两位王爷。”

周奎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了;“你是说?”

“父亲,到时候如果两位王爷藏在家里的事被大顺方面知道了,那…...”

“但这可是皇上托付的…...”周奎叹息道,“更何况如今京城已被四面包围,我们又能把他们送到哪里?”

“父亲,而今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再加上两个累赘…...”

“住口!”周奎喝住儿子,“这是皇上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怎么能…...”

周文翰依然不满地嘟哝道:“换在以前,这种信任倒是荣宠,而今,对我们而言,反而成了一种祸害…...”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周奎也是一脸的无奈,心乱如麻,不想再听儿子抱怨。但周文翰好像并不罢休,依然自顾自地说道:“他们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们周家来冒这个险!”

“怎么说他们也是皇上的骨血!”周奎心浮气躁地说道。

“是皇上的骨血没错,可跟我们有关系吗?为什么皇上不找田家和袁家,非要把这包袱扔给我们?父亲,你就是太老实了!”

“皇上也没办法,田家和袁家早就跑到南方去了!皇上上哪儿找他们去!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他们是跑了,可不能他们跑了就什么都让我们来扛啊!皇上是怎么想的,真不明白。”见父亲也是完全出于无奈,也并非一心要保护两个王爷,周文翰接着道:“父亲,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大顺军的厉害你不是没听说啊。我们得赶快为自己打算!说难听的,现在还有几个人听皇上的,皇上连自己都顾不了了,你还顾什么皇命!”

“那你的意思?”

“把他们立刻送走,越远越好,总之,不要和我们扯上关系。”

“那你说送哪儿去?”

周文翰略一沉吟,刚要发话,却见管家周宁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异常。

“什么事?”周奎预感不太好,便有些心浮气躁地问道。

周宁神情有些紧张地答道:“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

周奎疑惑道:“这么晚了,谁还登门来访”

管家压低声音道:“是个年轻人,他说,他说…...”

周文翰见状不耐烦地道:“怎么吞吞吐吐的,他说什么?”

管家道:“他说,他是老爷在宫里的外孙。”

“什么?”周奎和儿子大惊失色,“他是这么说的?你没听错?”

“他是这么说的,所以小人赶快来禀报。”

周奎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一脸肃穆地说:“走,我们去看看。”

“父亲!”周文翰慌忙叫住周奎,欲言又止。

“怎么?”周奎一皱眉,疑惑地看着儿子。

“父亲,万一真是太子…...”

“不管是不是,我们总该去看看啊!”周奎不满意儿子的态度,有些生气了。

见父亲似乎还不明白个中利害,周文翰急了,直接说道:“那两位王爷还不知如何安置,又来一个太子,你这不是给自己惹火烧身吗!”

周奎矛盾地闭了一下眼睛,万分无奈地说道:“太子也是我周家的血脉呀,如果他真是太子,我能不管不顾吗!”

周文翰知道劝阻不了父亲,妥协道:“如果真是太子,父亲打算如何安置?”

周奎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气道:“先见了再说吧。”

管家慌忙在前面引路。周文翰无奈,只有跟在身后满不情愿地往外走。

“此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周奎边走边严厉地对家丁嘱咐道。管家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周奎等到了门口,见一满面风尘的少年正神色不安地立在墙根,见有人开门出来,少年抬起头,周奎一看,面貌依稀有些熟悉。他随即快步走过去,急促地问道:“敢问尊驾是?”

少年目中含泪,怯怯地问道:“您是外公吗?”

少年虽然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可仔细一看,依然能看出他细皮嫩肉,举止有度,不像寻常人家孩子。周奎猜到了几分,心里一沉,追问到:“尊驾从何处来?为何自称我的外孙?”

“外公,孙儿正是钟粹宫慈烺!父皇本来密令我去往南京,不想在通州行迹泄露。通州副将蓄意造反,要捉拿我,幸好雷将军和亲兵拼死护卫,孙儿才逃过一劫!现在只身一人,只有偷偷潜回京城,来找外公!”

“你真是太子?”周奎心中已信了八分,但还是不愿意相信。

“是。”

“可有信物”

“有。”朱慈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绸的布包,双手递上道:“这是父皇所赠,外公请看。”

此物正是太子离宫前崇祯皇帝所提到的物件,周奎接过仔细一看,面色庄重,仿佛自语道:“是玉螭吻。”他郑重地将物件包好,递回给朱慈烺。朱慈烺随即解下身上的包裹,边打开边说道:“此间有父皇给南京的亲笔信…...”

周奎忙伸手阻拦道:“殿下,不用打开了,老臣相信你就是太子。但现在形势特殊,周遭耳目众多,老臣在此不宜行君臣之礼。”

朱慈烺闻言,热泪涌上了眼眶:“外公!”

此时亲人相聚,朱慈烺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他们是骨肉亲人,又同在京城,但皇家规矩森严,因此朱慈烺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周奎几次。但此时在危难之中相认,心情自然不同平常。

周奎此刻心绪也颇为复杂,见到自己的亲外孙,也是当朝太子,现今竟然孤身一人、凄惶无助地出现在眼前,他心中颇为痛惜和担忧。

“太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快随我进府!”周奎迎下台阶,关切地一把握住了朱慈烺的手。朱慈烺心中一暖,含泪应了一声,便顺从地随周奎进了广安府。周文翰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却也知道不宜插话,只有勉强笑着跟在后面。管家待他们进门,谨慎地周遭扫了一眼,连忙把大门合上。

周奎等进了厅堂,父子二人行完礼,周奎问道:“太子既然脱险,为何不回皇宫?”

朱慈烺没有回答,而是有些难为情地道:“外公,孙儿连日来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找来,现下腹中饥饿无比,可否让孙儿先用膳?”

周奎闻言,马上对管家吩咐道:“快去给太子准备膳食!”

管家下去后,朱慈烺这才说:“不瞒外公,孙儿不能回宫。”

“这是为何?”

“父皇派我去联络南京,还不知道我身份已泄露,我若回去,父皇必定失望至极。我要让父皇抱定我已经顺利到达南京的希望,才能支撑下去,我朝尚有可图!”周奎本以为太子不回宫是贪生怕死,现在听他一番话,才知这孩子原来勇气可嘉。但他心中清楚太子联络南京的想法太过天真,纵然真能联络上,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无济于事。但他此时也不便直言,因此又问道:“那太子如何打算?”

朱慈烺不假思索地道“外公,孙儿不是来这苟且偷安的,只求外公派两个人,立即随我去往南京,以图大事!我还要回来救我父皇和母后!”

周奎点点头,感慨道:“太子一片赤子之心,老臣感佩!但此时要出京城,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太子兀自不信。

“今日居庸关和昌平已经相继失守,流贼此刻恐怕已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

“啊?”朱慈烺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日,竟然连京城也出不去了,他失神地自语道:“这么说,我救父皇、母后无望了吗?明朝真的…...”

周奎父子对望一眼,均是神色凄凉。

“不行,外公!”朱慈烺猛地毅然抬起头来,“纵然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让父皇母后坐以待毙!请外公给我一匹快马,有两个带路的人即可,我要即刻赶往南京!即便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出京城!回来救得父皇和母后!”

见周奎父子没有响应,朱慈烺急了:“外公,快快给我人和马!一个人就行,快呀!”

此时管家带着三个佣人端了饭食上来,均是热气腾腾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肴,共有十余种。连日来食不果腹的朱慈烺此时见了美食却无动于衷,他并未多看一眼,而是焦灼、急切地看着周奎,等待着他的答复。此时周文翰不时斜睨着父亲,心中希望父亲应允了朱慈烺的要求,只要他离开广安府,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不会牵连到自家了。虽然他是太子的亲舅舅,但多年来的疏离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建立多少亲情。大顺军转眼就要进京的事实,使整个广安府面临着生死存亡,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至于太子,只能怪他自己生在末世,听天由命,连他自己的皇帝父亲都没保住他,自然也怪不了别人。

此时周奎的内心也在做着激烈的较量和复杂的斗争,他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感觉到了儿子频频使来的眼色。但作为骨肉亲情和明哲保身的私心一直难分高下,始终让他难以下定决心,看见饭菜上来,他关心地对太子道:“太子,你腹中饥饿,先用膳吧!”

朱慈烺不为所动,恳切地道:“外公,孙儿此时无心饮食,外公可否答应孙儿的请求?”

周文翰见状不失时机地道:“父亲,太子如此高义,一片孝心,我们成全了他吧!多派些人手,保护他的安全就是了。”

周奎道:“太子,我答应你。你先用膳吧。我马上为你安排!”

朱慈烺大喜,感激地道:“多谢外公!”

周奎勉强笑道:“你要救皇上和皇后,也要先吃饱啊,此去南京路途艰辛,要有充盈的精力才行!”

朱慈烺点头道:“外公说得对!孙儿这就用膳!”

此时饭菜已经在厅堂一侧摆好,管家殷勤地躬身道:“殿下,请用吧!”

朱慈烺快步走到桌前迅捷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平日在宫中锦衣玉食,何曾体会过忍饥挨饿的滋味,此时他哪里顾得上太子的身份,完全像一个饿极了的流民,风卷残云一般转眼就吃了一半饭菜。

此时的周奎父子眼看着这一幕,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周文翰看着太子沦落到如今的境遇,联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下场,心中充满了恐惧,而周奎看着身为太子的外孙如此狼吞虎咽地进食,心中则是充满了酸楚。想到皇后——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小他也是掌上明珠一样地抚养长大,孙儿和女儿血脉相连,也是至亲骨肉,如果皇后知道自己弃太子于不顾,那将多么伤心和怨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想到此,周奎下定决心,不让太子去冒险,一定要把他保护周全。

朱慈烺很快吃完饭,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周奎父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他有些难为情,但也没多想什么,只是略带疑惑地问周奎道:“外公,您已经替我安排好人马了吗?”

周奎目视着太子,看着他充满企盼的眼神,有些艰难地说道:“殿下,老臣经过仔细斟酌,还是决定不要让你冒险。”

此言一出,朱慈烺和周文翰都吃了一惊,周文翰转过脸看着父亲,目光中满含着抱怨之色。

“父亲,你…...”不待周文翰说话,周奎就严厉地横了他一眼,慑于父亲的威严,周文翰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外公,你因何出尔反尔?方才您不是已经答允孙儿了吗?”太子着急地质问道。

“殿下,请听老臣一言,”周奎一旦下定了决心,顿时坦然多了,他耐心地解释道,“莫说你现在出不了京城,即便侥幸出去,还未等你到南京,紫禁城也已经……”

朱慈烺不想听周奎多说,固执地打断道:“父皇知道我去了南京,一定会等我的!”

“皇上或许会等你,大顺军可不会等你。”周奎不容置疑地道,“一旦他们进了紫禁城,皇上如何自处?你以为君临天下的皇上会愿意成为他们的俘虏吗!”

朱慈烺被问住了,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现在唯一支撑他抛开一切畏惧去勇敢面对的就是他一定要救父皇母后的信念,尽管内心深处他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可身为人子,他只能一往无前。

“我不能眼睁睁看父皇母后死,我不能!”尽管他不能回答周奎的问题,但他知道,他只能这么做。

“我知道太子的一片孝心,但是,请恕老臣直言,以我的推断,皇上叫你出宫的本意,就是要你安全离开,以保留皇室的血脉…...”

“不是的,不是的…...”朱慈烺悲切地流下泪来,“父皇就是希望我去联络南京,回来救他和母后。我不能辜负父皇!”

“太子,如果老臣让你去往南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皇上皇后交待!”

“如果不能救父皇母后,我就回宫陪他们一块儿死!”朱慈烺说着,转身就大步往外奔去。周奎忙上前一把死死抱住,苦苦哀告道:“太子,请你冷静!如果皇上看见你回去了,知道没有保全你,岂不是让他更加灰心吗!这才是大不孝啊!皇上如果真的殉国,他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太子!”

朱慈烺含着泪,愤然挣开周奎,抗声道:“外公,既然你不派人陪我去南京,那我自己去!纵使死了,也强过在这等着眼睁睁看父皇、母后死!”说完,他大步就往门口跑去。

周奎见状,厉声对喝道:“来人,截住太子!”

此时,跑出六七个家丁来,不由分说便冲上去要抓住朱慈烺。朱慈烺此时像疯了一样,见家丁冲上前来,他怒吼着出拳便打,家丁不知道他会拳脚,冷不防便被撂倒了一个。其余几个略微一愣,随即又冲上前拿他。双方拼尽全力纠缠了了很长时间,朱慈烺终于被家丁制服,他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外公,你叫他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见父皇、母后!”

周奎不为所动,面色凝重对家丁吩咐道:“把太子带到聆雨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任朱慈烺如何喝骂,家丁架着他就下去了。周奎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见太子被带下去,周文翰连忙走到父亲身前,不满地道:“父亲,您看您!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您怎么……”

周奎不由分说地瞪了儿子一眼:“你别说了。我只要想到你在皇宫的姐姐,我就不能不管太子。”

周文翰表情复杂地道:“那两个包袱还没卸下,这下好了,全齐了!”

“文翰,这可是你的亲外甥!”

周文翰恨恨地嘟哝道:“亲外甥?这么多年,还不是跟没有一样。关键时刻,才想起我们!”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什么叫跟没有一样?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皇恩浩荡,你这国舅爷能过得这么舒坦?”

“可是现在局势不一样了,父亲!您就甘心因为意气用事而葬送全家吗?”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您会有什么办法?”周文翰无奈地道,“大顺军一来,这里就不是咱们说了算了!我们自身都难保,你还管什么闲事!”

“好了,别再说了!”周奎生气地阻止了儿子,“我心意已决,你休要多言。出了什么事,我来承担!”说完,周奎拂袖而去。周文翰悻悻地望着父亲的背影,自己打起了心中的主意。

在聆雨阁内,朱慈烺容颜憔悴,神情凄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桌子怔怔出神。他被关在这整整五天了,起初他异常焦躁暴怒,不住地喝骂和撞击门窗,要求放他出去,但始终没人理会。只有在吃饭时有人送来饭食和水酒,他两次企图趁机跑出去,都被门口把守的几人制服。后来他叫累了,也知道了自己的徒劳,便不再吵闹,心中绝望和不祥的感觉日益沉重,他深深担忧着紫禁城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心中充满了焦虑、悲哀与愤恨。

第五天晚上,周奎终于出现了。

“太子,你还是不吃饭吗?”周奎看见又是没有动过的早餐,担忧地问道。

朱慈烺抬眼一看,是周奎来到面前,两日未见,周奎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朱慈烺默默看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儿!”

“太子,你何苦如此执拗!”周奎耐心劝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于大明又有何益!”

朱慈烺因周奎不肯派人与自己去南京而且还将自己软禁于府中,心怀怨怼,因此别过脸去,并不言语。

只听周奎温言道:“太子,你看看是谁来了。”

朱慈烺闻言,满不情愿抬起头来,只见周奎从身后拉出两个孩子 ,一个才五六岁,一个八九岁。

“慈焕!慈炯!”朱慈烺失声叫道,一下子扑了过去。原来这两个孩子是朱慈烺在宫中的异母胞弟,一个为田贵妃所生,一个是袁贵妃所出,唤名慈焕、慈炯,分别封为永王、定王,自小和朱慈烺一同长大。朱慈烺自小心地仁厚,尽管宫中争权夺利之风总是暗潮汹涌,但朱慈烺并不以为意,对两个弟弟关爱有加,因此三人感情颇为亲厚。

“皇兄!”两个小皇子见到朱慈烺,也分外激动,都眼含泪水,几乎要哭起来。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朱慈烺急切地问道。

“是皇上托我照管他们的。”周奎在一旁答道。

“你何时见到了父皇?他现在怎么样?”一听提到皇上,朱慈烺心情激动,一迭连声地问道。

“我并未见到皇上。”周奎说道,“在你来之前两天,皇上派王公公在夜里送来的,嘱托我好生照管两位王爷。”

“皇兄,我想见父皇,想见母妃!”最小的慈炯哭道。

“慈炯……”.朱慈烺心中刺痛,泪水涌上了眼眶。他怀着怨恨,看着周奎道:“外公,你何时才肯放我出去?你真要我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以身殉国吗!”

周奎沉默半晌,面色沉痛地道:“殿下,紫禁城已经…...”

“紫禁城?紫禁城怎么了?”朱慈烺大惊。

“已经落入了李自成之手。”周奎面色凝重,低声说道。

朱慈烺大惊失色:“那父皇、母后呢?”

周奎长久地沉默着,没有言语。

“外公,你快说啊,父皇母后怎么了!”尽管朱慈烺心头已经笼罩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周奎没有说出来,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外公,父皇母后到底怎么了?”

“皇上他,”周奎艰难地道,“他殉国了。”

“父皇殉国了!殉国了......”朱慈烺惊闻噩耗,一下跌坐在地,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顿时觉得如万箭穿心,不由得泪如雨下,他悲泣着,继续问道,“那母后呢?母后怎么样?被他们抓起来了吗?”

“皇后,皇后也悬梁自尽了。”想到爱女惨死,周奎也瞬间老泪纵横。

“母后也死了,母后死了!”朱慈烺伤心欲绝,以手捶地,失声号哭起来。霎那间他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几日前还在钟粹宫习字,皇后前来探望,那双温柔慈爱地抚过他头顶的手,仿佛此刻还在发际还留有余温,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母亲已经含恨身赴黄泉。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后死前心里含着多少的牵挂、遗憾、不甘与仇恨,又是怎样决绝地告别人间。想到此,他肝胆俱裂,只觉得生不如死。而临行前父皇那泪水纵横的脸,此刻也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眼前,朱慈烺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坍塌了,他没有任何能力挽救这一切,这让他觉得更加痛苦和悲哀。

“殿下,老臣明白你痛失双亲的心情,皇后也是老臣的爱女,老臣此刻的心情,和殿下一样的哀痛啊!殿下,既然你矢志要为皇上、皇后报仇,你就该珍重自己的身子。万一你有个好歹,谁来复兴大明江山哪!谁来报这血海深仇!”

朱慈烺咬紧嘴唇,痛苦地以头撞击门框,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两个弟弟也在旁边跟着抽泣不已。

过了半晌,朱慈烺拭去脸上的泪,忍着悲痛问道:“父皇是怎么死的?谁在他身边?”

“我听说,皇上是在煤山自缢的。司礼监王公公也陪在皇上身边。”

“王公公,王承恩吗?”

“是。”

“只有王公公一个?”

“听说是。”

朱慈烺惨然一笑,低声自语道:“父皇君临天下,素日何等威仪。没想到临了,只有一个公公肯陪在身边。如果我没说错,其余的恐怕都争先恐后迎接新主去了吧?”

“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殿下,如今当务之急,老臣要先将你和两位王爷安置到别处,闯贼在紫禁城如果找不到你们,肯定首先在皇亲当中搜寻。府里不是久留之地,管家周宁,素日忠心,他已联络了自己的远房亲戚,在京城北郊,现在老臣就派人送你们过去。”

朱慈烺含着泪,冲动地吼道:“我哪儿也不去,就让闯贼上门来找,我见到他,就跟他同归于尽!为父皇母后报仇!”

“殿下,休要意气用事啊!”周奎急道,“现在是大顺的天下,你哪能那么轻易就能见到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们逃过此劫,何愁没有报仇雪恨之日!”

朱慈烺流泪道:“想到父皇母后惨死,而仇人已经在紫禁城耀武扬威,真如锥心刺骨!身为男儿,一筹莫展,我为何如此无用!我愧对父皇,愧对母后!”

周奎含泪劝道:“殿下,皇上皇后已经殉国,如果你和两位王爷能够逃出生天,远害全身,他们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哪!你想让他们死不瞑目吗!想想皇上的良苦用心吧!”

见朱慈烺兀自在悲泣,周奎耐心的道:“殿下,听老臣一言,快走。你不念及自己,也要念及两位年幼的王爷才是。”

朱慈烺转头看看两位弟弟,他们尚未完全明白眼下发生的事有多严重,也不懂得生离死别,只是听说父皇死了,又看见朱慈烺哭得如此伤心,心中害怕,便一直跟着哭。朱慈烺看着两张布满泪水的小脸,想到他们和自己一样今后就要面对无法预知的命运,顿时心如刀绞。他伸出手,把两个弟弟揽入怀中,三个人忍不住再次抱头痛哭起来。

周奎眼见这一幕,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虽然广安府也同样面临重重阴霾,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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