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国庆长假（二）（1 / 1）
半夜，闹钟响了，徐志成抽出林小雅枕着的胳膊弯腰摸到尿壶。林小雅也醒了，动了动身子。徐志成拍拍她，“没事，睡吧。”
“咚——”农村夜里安静，一点响动就很明显，林小雅撑起身子扭开台灯，“怎么了？”
徐志成躲开她的目光，“手滑了……没拿好。”
林小雅拿过外罩披上要下床，徐志成拉住她，“你睡吧，我收拾。”
林小雅绷着脸掰开他的手，绕到床的另一侧捡起尿壶，出去倒了，又拿了拖布拖了两遍，把床头柜下边也擦干净了，洗手上床，“咝——”中秋的天已经很冷，折腾一会儿，林小雅手脚冰凉地钻进被窝。徐志成挪开点自己的身子，怕自己无知觉的腿再冰到她。可林小雅却因为这种疏远生气了，翻个身背对他。徐志成抬手想抱她，离她一尺远又撤回来。林小雅关了灯，好大一会儿听到那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对不起，丫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睡吧。”林小雅口气很硬，心里憋着气，忍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反而呛着了，“咳咳……”
徐志成开了灯，紧张地问，“怎么了，丫头？”
林小雅没动，“没事。”
徐志成掀开被子往下搬自己的腿。
林小雅坐起来，“干嘛？”
“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折腾什么啊？我不喝，快睡觉！”说着搬上来徐志成的腿盖上被子，又背过身躺下了。
徐志成就那么坐着，双眉紧蹙，好大一会儿，握紧拳头朝腿上捶了两下。
林小雅坐起来了瞪着他，“让不让人睡觉？”
徐志成小心地拉上她的手，“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说你是故意的了？”林小雅甩开他的手。
“昨天尿床……拆褥子把你累得……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小雅……你别生气……”头越来越低，最后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
林小雅气不打一处来，跳下床麻利地穿衣服。
徐志成吓坏了，爬过来拉小雅的衣襟，“丫头，你这要干什么？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吓我，丫头——丫头——”最后，声音都是抖的。
林小雅一把打掉他的手，穿上风衣，掏出兜里的汽车钥匙看看又放回去，又弯腰换鞋。徐志成向前爬了两下，想抓住小雅，林小雅灵活地躲过他，穿好鞋，头都没回就出去了。
徐志成哭着喊着艰难地翻着自己的身体，“丫头——丫头——你别走，你回来，我求求你，你回来……”
刚拉过轮椅，李峰进来了，赶紧扶住他，“怎么了，五哥？”
徐志成拉着李峰的胳膊，浑身都在抖，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快去找你嫂子……她开车走了，快去！”
李峰被满脸眼泪和惊恐的徐志成吓着了，深呼吸一次才反应过来，“好！我去——五哥，你别急，我这就去，等我！”出了门，听声音知道林小雅没走远，上了车加足马力，在村口追上了她的车，一打把车横在路上。李峰跳下车，拉开她的车门，“下车！三更半夜你去哪儿？你说什么了把徐哥吓成那样？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吗？你还想让他怎么样？”
林小雅跳下车，“我想让他怎么样？我想让他生孩子，他生的出来吗？”
“你——”夜里的农村没有路灯，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两辆车的大灯照出四束光，自下而上的光照在林小雅脸上，苍白无血色，微红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我喊你一声嫂子！我跟徐哥这么多年了，没见他这样过，再难再大的事他都扛过来了，就因为孩子你非得这么逼他吗？”
“是——我逼的！我逼他大老远从香港抱回来一个孩子！那孩子我逼死的！我还要把他徐志成逼死！我要图财害命！反正他立了遗嘱，他死了钱都是我的！他自个身体不好，生气死的，警察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你——”明知她说的是气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你们不都是这么想的吗？我要把他徐志成逼死，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我走，我走了就没人再逼他了，让他守着他的钱过吧。”林小雅又坐上车。
李峰眼看拦不住，直接趴在车头上，“要走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林小雅气得不轻，开门往旁边麦地走，李峰快跑两步追上她，还没说话手机响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掏出手机按了免提，“李峰，找到没？”是苏锦茂的声音。
“在这儿。”
“赶紧让她回来，志成摔了，我们都不敢动……”
没听完，林小雅挣着往回走，李峰把她拉上自己的车。
一到家，林小雅冲进屋里，推开苏锦茂看见徐志成趴在地上唏嘘，上身穿着睡衣，下身光着，蹲下来扶上他的肩膀。徐志成扭头一看是林小雅，抓着她的胳膊大哭起来。再看身边的两个人，苏锦茂站得最近，一脸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苏萍站得远些，低着头不敢看。林小雅拽下床上的毯子盖住徐志成的下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才抬头，“李哥，过来帮我个忙。”
李峰过去和林小雅一起把徐志成抬到床上。
“萍姐，家里有暖手宝吗？热水袋也行。”林小雅给他盖好被子问。
“有，有，要几个？”
“有几个拿几个，我就拿了一个。”
“好，我去拿。”苏萍出去了，小雅拿出暖手宝插上电，坐到床尾，手伸进被窝揉他的脚。
“小雅，你确定志成没事？要不要去医院？”苏锦茂凑过来担心地问。
林小雅笑了一下，“没事，他一年摔几十回，要是回回都去医院，就不用出院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苏锦茂又往前走了两步，弯腰问志成，“你真的没事？要不让李峰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徐志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说话。
“苏总，你别搭理他，这种人就不该管他，让他闹去，什么时候把自己那半条命折腾没了就好受了。”小雅嘴上恶毒，手却捧了他的脚放进自己衣服里。
苏萍抱着两个暖手宝进来就看见徐志成的脚在小雅的怀里暖着，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李峰在旁边看见了，赶紧拉她到一边，把暖手宝充上电。
林小雅一手捧着他的脚，一手来回揉着他的小腿，“萍姐——能不能帮我熬碗姜汤？驱驱寒，要不明儿起来他浑身都是疼的。”
“好，好，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苏萍端着姜汤进来了，林小雅正把三个暖手宝包上毛巾放到他腿下。林小雅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接过碗，吹了吹，喂到他嘴边，“小口喝，烫——”
他喝完，林小雅从包里拿出一块糖塞到他嘴里，徐志成这才笑了，喘着气，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喊了声“丫头——”
眼看没事了，其他三人都上楼了。躺在床上，苏萍又趴在李峰的胸脯上抹眼泪。
李峰轻拍她的后背，“行啦——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不都好了吗？你哭啥？”
“我是心疼小雅，多好的姑娘，你们还说她？”
“说什么了？”
“不是你们说的吗？她逼着徐志成生孩子，生不出来就从外面抱了一个，又怀疑是私生子，逼得志成绝食差点没命。”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你嘴上没说，心里就这么想的，连我爸也这么想的……小雅要是想逼死徐志成，干吗还那样对他？……拿冰凉的脚往自个肚子上贴……你知不知道女人的肚子最见不得凉，好多妇科病都是因为受了寒。”苏萍说完又“呜呜……”地哭开了。
李峰搂紧她，“刚我也吓着了，这个女人——以前她什么样我不知道，可徐哥全变了……我下去的时候他趴在床上哭得啊——以前……擂台上打得爬不起来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我下去的时候爸已经在那儿了，他在地上像是要往轮椅上爬，爸想扶他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他没穿衣服我也不敢看，听动静是爬一次摔一次，最后爬不动了，就在地上喘气，问他什么也不说话，我俩都不敢动他。”
“你知道徐哥以前什么样吗？”
女人都好奇，爱八卦。苏萍止住了眼泪，“什么样？”
“我们都练散打，这儿你知道，徐哥在市里那是数一数二的，那身板加上那张嘴，后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群一群的。”
“真的假的？”
“不相信问你爸去。”
“哼——”
“那会儿徐哥的嘴最讨女人喜欢，女人坐他身边能让你笑得脸都僵了……再时不时地给点小礼物，搞点浪漫，哪个女人不上钩？……对了——那会儿他还会两手小魔术……我一点不夸张，一晚上弄仨，轻轻松松。”
“仨？……ji吧？”
“你太小看他徐大少了！这些女人不光免费，还个个争着给他花钱……他倒是万花丛中过，不留半点香……连那个后来去香港的也是那女人穷追不舍，徐哥总是爱答不理的，后来怀了孩子才想着领回家……打从出了事，就把女人戒了，可总还乐意跟我们出来下棋钓鱼……小雅一进他家，他就彻底不出门了，除了公司应酬，你问他一个人出过门吗？……一物降一物，徐哥在外面再威风，再大的能耐，到了小雅跟前，都是低眉顺眼的……你没见中午吃饭，我就说了句那鱼是他做的，你看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饭都扒不到嘴里了。”
“小雅对他那么好，他不该听话啊？……昨天尿床，今天又闹这么一出，怪不得小雅坐沙发上都能睡着。”
“咱俩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明儿你也能坐沙发上睡着。”
“不知道小雅忙完了没？”
“甭操心了，快睡吧……要是睡不着就运动运动……”
“讨厌——不要。”
“来吧，反正你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