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尾声 熙佯离人影（1 / 1）

入冬来难得的好日子，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温柔地洒在陆皓林的卧室里。他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对于一个胃癌晚期的人来说，还能时不时勾起嘴角笑笑着实不易。

简捷正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楼下不远处可以看得见秦晓的车子，她刚把海沐叫下楼去上学。吴敬斌的父母为他请了律师，他在看守所里又哭又闹，要见这个要见那个，却唯独没有要求见简捷，他知道，她不会去的。

陆皓林尝试着要从床上坐起来，试探了几次便放弃了。简捷冷眼看着，并没有想上前相助的动作。最近两个月，她抛下了所有的事情，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简捷是合欢死之后才知道陆皓林的病情的，像是发疯一般哭闹了几天后突然变得寡言起来，跟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用秦晓的话说，她是失了心神，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陆皓林好不容易靠着床板坐起来，刚要喘口气，简捷突然坐在床沿上把头靠到他怀里。这久违的温情让陆皓林脑子中有一个短暂的空白，她在他怀里轻轻用脸蹭着，然后陆皓林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已经尽力在克制，可是陆皓林还是感觉胸前的衣服渐渐地湿透了，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眼泪。

这样也好，伤心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身体机能正常的表现。这世上很多人死于抑郁，却很少有人死于伤心。她的日子还有那么长，总有一天会从悲伤中走出来。

陆皓林被她压着的姿势不是很好受，刚要张口让她换个姿势，却听见她呜咽不清的声音，“为什么你要一次次离开我，要我看着你的背影默默地流泪？”她咬着他的衣服，像是要把他的血肉一并咬去一样愤恨，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女孩子，脏不脏？”他的话依旧像当年那样温柔。

简捷止住了嘤嘤的哭泣，过往之种种宛如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人这一辈子，其实回过头来看，总是最先想到开心的事情。简捷突然笑了。

过了一会，她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地姿势。陆皓林想，如果能这样死去，想来也就没什么遗憾了，然而他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亲眼看着爱的人死去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早晨的时候，陆皓林让秦晓在简捷喝的粥里加了点让人睡去的东西，现在，貌似开始起作用了，他听到她呼吸开始均匀起来。

与他约定好的那个人很快便来了，看着甜蜜依偎在一起的一对，并没有什么表情。“出发吧，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放心，虽然合欢死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陆皓林轻轻把简捷从身上挪开。

“我只要她安全。”那人过去搀扶着让陆皓林站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改姓陆？”陆皓林抬起头，玩味地看着他，“毕竟你的身上流着陆家的血。”

“我不会帮你照顾你的遗孀的。”那人不屑地回应他，“若不是为了她，我们俩这辈子都不会这样在一起说一句话。”

陆皓林扯开那人的手臂，俯下身子，轻轻在简捷的唇上吻了吻，他看到简捷笑了，很浅，很安宁。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山上，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几间破旧地像是危房一样的老是瓦房。陆皓林下车，落日的余辉静静地洒在山头上，脚下的影子被拉得长而细瘦。

现在简捷应当是从梦乡中醒了过来，或许跟他看着同一轮落日，妖冶柔媚，带着隆冬的冷厉。他想过给她安宁，可是到头来厮守终生和白头偕老都成了一种梦想。如简捷所说，他留给她的，只有夕阳下留不住的渐行渐远的影子。这一次，如果连影子都看不见，那海沐不就是吗？在夕阳下，一辈子她都能看到，他和她共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