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回 前后去登对也无缘,惜绯裳血色是斑驳(1 / 1)
到最后华妆还是没能同沥澄踩着同一块祥云离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分明是离得有些距离的,从背后看过去,却依然让人觉得十分登对。
沥澄今日穿了蓝色的衣裳,华妆自然不必说,仍旧是深深浅浅的蓝衣,肘间挽着海色的卷云绫。仙界的衣裳本就轻薄,如今骤然驾云飞去,倒是显得更加飘渺了。
殷凰仙姬在后头看着两人的背影,恨不得揉烂了手中的帕子。她父君将她生得迟了,故而自小便给了非一般的宠爱。自小只要她喜欢的,父君都会给她。如今这一回也是,她说自己中意沥澄,父君便特意将她送上天界,装作不闻不问多年。
只是这样的做法,打动了天帝天后,却不曾打动沥澄。
他的心似乎是石头做的,让她怎么捂,也不能热。明明他对待自己的时候,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却还是应承了天帝天后,说要娶她为后。这曾经让她心头很欢喜,可是现在,面对他不置一言的离去,却让她觉得几近笑话。原本以为的不一样,一到这样的时候,就变得是一样的淡漠。
殷凰觉得自己很不甘心,但是再不甘心,却也什么都不能够。
什么事情只要遇上他的妹妹或者是华妆王姬,总是能让他方寸大乱。这些事情都是他不肯让自己知道得,所以自己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仙姬,奴婢扶你进去罢外头风这样大,你还病着,实在不好这样。”
殷凰一把甩开她来扶自己的手,语气之中十分悲凉。“病着什么?我究竟有没有病,你是知道得。”她原先也不过是装病来博取一下沥澄的关爱,如今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演戏给谁看?
佳仪一听就知道,殷凰仙姬这是绕进了一个死胡同。她虽然身为仙婢不能说什么,这种时候,却仍旧是少不得要劝她一劝。
“仙姬,奴婢旁的不能说,在这件事情上面总是要劝一劝你。不要太同华妆王姬过不去,左右她来日是要嫁到妖界去的。可是仙姬你不一样,你是要嫁给太子的。日后名正言顺的天后娘娘,你同她置什么气。”
这一番话,自然是很在理的。只是殷凰这种时候如何能听得进去?“你当我是为着什么伤心难过?不过就算是说了,想必你也不能够明白。”
她用佳仪的想法不同。佳仪不过是觉着,沥澄是个很好的选择,能够让殷凰来日高枕无忧。然这些对于殷凰实在没什么大作用,她生来就是仙胎,上头三个哥哥一个父君都对她千依百顺。他们想要的,她委实都有了。
其实她不过是喜欢着沥澄这么一个人,想要同他在一起。旁的什么,原同她没什么干系。只是这东西说起来总是太虚无缥缈,更何况沥澄一早给了别人呢?
殷凰低着头,扯出一个苦涩得笑意来。那样苦那样悲哀,几乎都不像她了。
“我不过,是想要他的一个眼神……只是总是奢望罢了……”
风骤起,将留凰宫里的梨花都吹得纷纷扬扬落下。殷凰抬手,有一枚花瓣轻轻落在她手心。“这院子里头,种着这么些梨花。他以为谁都不知道,其实谁都知道。”
留凰宫里头原本种的都是凤凰木,可是沥澄归来之后,却统统换成了梨花。以鲜血催生,以仙气滋养。他栽了这么些花儿,为的是等谁,不言而喻。
只是命运同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殷凰攥紧手心,笑意变得阴冷,“那又如何呢?如今住在留凰宫里头的,是我。”
他的意愿,已经变成不能实现的过去。只有把握住当下,才是胜利者应当做的事情。
手心那枚花瓣,已将变成冰凉而黏腻。殷凰随意往边上一扔,冷声问:“过些时候就是沥澄的即位大典,到时候,只怕琴霜仙姬也是要来的罢?”
言语之间,佳仪已经明白殷凰想做什么。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正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料琴霜仙姬,务必让东海三皇子同三皇子妃,宾至如归。”
琴霜仙姬虽然一早嫁给了东海三皇子,然而当年太子为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天界却一直有人牢牢记着。自然也知道,琴霜仙姬一直是华妆王姬心头上一根尖锐的刺。
当年的事情十分纷繁复杂,许多人都三缄其口。只是终究会有一些风言风语流传出来。殷凰仙姬如今已经十分期待,当华妆她见着昔日情敌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天界看起来风平浪静,驾云的时候却能感受到仙气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风刀一词,正是由此而来。越往上头去,风越大。到达三十三重天的时候,华妆的长发已经很凌乱,沥澄却还是一派四平八稳的模样,一看就是方才护了体的。
两人走下祥云,沥澄往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就去理她的发。
“总是不懂怎么照料自己,驾云时候风大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也不知道用仙气护体?”话语虽然不是什么多缠绵地话,语气却十分温柔。甚至动作也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华妆有些恍惚愣神,却在下一秒想起,他不久之后就要是殷凰仙姬的夫君了。不由倒退了一步,逃过他的触碰。低着头,看着略微有些抗拒。声音也很冷淡:“太子,崇林宫到了,咱们这就进去罢。”
沥澄装作自己没有看懂她的拒绝,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往里头走。“是了,想必绯裳也在里头等了许久。”
华妆用力甩了几下,没能甩开。不禁疑惑,莫非这么些日子,太子多吃了许多饭食,才让自己的力气变得这样大?“太子,还请你自重?”
“我近来吃得多……已经很重了……”
……
他竟然用方才华妆自黑的话来黑了自己,这个回答真是很好很强大,华妆承认自己没有办法再说些什么。她委实已经……说不下去了……
一进门就有仙侍在门口候着,看见太子和华妆王姬两人一同进来,已经做好了行礼的准备。可是看见他们两个交握的手的时候,那个动作却硬生生停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人。
偏生沥澄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装作看不见他的惊愕,云淡风轻地道:“绯裳现在何处?”
“在……在内殿里头……”可怜的小仙侍,委实已经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华妆其实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被一个仙侍这样看着,难免还有些不自在。但是饮墨曾经教导过她,作为一个神女,很多时候面子是很要紧的一件事情。只是极少时候,厚着脸皮其实更好一些。华妆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就是所谓的,厚着脸皮的时候。于是她端着一张脸,装得十分淡然。
左右丢人也不是这么一回了,索性淡定一些,说出去的时候,指不定也能好听点。
华妆王姬她,其实是已经视死如归了。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又能怕了谁?
沥澄既然这样不要脸,她也跟着不要脸一回,也没什么打不过的。
天界的宫殿总是七绕八弯,过了好几个廊子,才总算是绕到了内殿。期间许多仙侍仙婢都被吓到,华妆王姬表示,经过了这一次,她委实一辈子都不想再来崇林宫了。
内殿门口有许多仙婢候着,两人不过站在门口,便已经隐约能够闻到鲜血的气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面色都有些凝重。
须知玉绯裳她现在空有架子,不过是全靠扶摇箫撑着。身子实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撑得住重伤?更何况还是诛仙台的伤。
沥澄面色变了几变,竭力让自己镇定,跨进殿门的时候,面色却仍旧十分不好看。他曾经上过战场厮杀,曾经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在他的利剑下面变成枯骨。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感觉死亡如此可怕。
华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看见如今绯裳的形式,却仍旧是不由心惊肉跳了一回。
从殿门口到榻上,一路蔓延过去的血迹还未清理。凌澈帝君坐在榻旁,牢牢抱着玉绯裳。饮墨站在一旁,面色不虞。似乎是想要伸手去将绯裳抱过来,却落在空中,甚至连凑近的勇气都没有。
玉绯裳的面色,如今同白纸却是一个颜色。唇角浓重的一抹鲜红,身上原本就是绯色的衣衫,颜色却暗沉了许多,一看就是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凌澈帝君抱着她,低着头,看不出面上是什么神色。只知道他的衣裳,也已经被绯裳身上溢出来的血染透了。甚至还有血滴,一滴一滴顺着他衣袖缓缓往下落。
落在地上有极其细微的滴答声,触目惊心,震耳欲聋。
华妆不忍心再看,蹙眉偏头,心头却是抽搐一般的疼痛。
“绯裳……”沥澄失神,一步步走过去。分明知道绯裳如今昏厥着,听不见他的话。他却仍旧是轻柔地道:“裳儿,哥哥在这里。哥哥来接你回去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