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不悔(修)(1 / 1)
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出自寇准《六悔铭》我顺着香气溜进厨房,偌大的厨房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灶台在屋子的最里面,门口廊牙下挂满了香肠腊味,中间是一架宽大的烤架,我的野猪腿!
宝月苦着脸探头说:“叶小姐,呜呜,我都快被熏死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受这点烟熏,怎能烤好猪腿,”我用目光鼓励他,“宝月,成为大师的路途总是艰辛险阻的,继续努力。哎对,再往那里抹一点蜂蜜,厚一点厚一点。”
福阿伯满眼欣慰:“叶小姐真会吃。”
我笑着跑过去,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惊喜不已:“啊,鸽蛋燕窝汤。”
“光闻着味儿就知道了?”
我得意不已,“别的不说,就说我这鼻子,那是一等一的好使。”
宝月凉飕飕地开口:“叶小姐,鼻子一等一好使的是狗。”
我不理他。
福阿伯说:“那我再考考你,这汤里都放了几味食材?”
我想了一会儿,“鸡脯、鸡皮、火腿、笋四味配之,佐以木瓜酒,核桃仁,对不对?”
“全对,全对,”福阿伯掀开盖子,拿汤匙搅了搅,“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阿伯的手艺。”
“好啊好啊。”
宝月又说:“叶小姐,我觉得您亲手烤出来的野猪肉一定格外鲜美。”
“别拍马屁,不管用。”
宝月嘟着嘴,“就会欺负我,有本事你欺负少爷去啊。”
我走了两步,转回宝月那里,嘻嘻一笑:“我爹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的本领也是一等一。你家少爷,呵呵呵,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使唤他啊。”
“叶小姐,一般你这样,叫欺软怕硬。”
“宝月,你皮痒了吧!”
“嘿嘿......”
......
等饭熟的空档,我抱着棒子蹭在宝月烤猪腿的火旁取暖打盹,宝月把猪腿用小刀细细切开,抹了细盐,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冲我嘚瑟:“叶小姐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准备往猪腿上抹的东西,不是香料能是□□?
不过看宝月一脸兴致盎然,我不好太扫他兴,勉强打起精神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啊?是什么?”
“叶小姐,你的演技忒浮夸了。”
“那你还问我。”
“好吧,我换个问题。”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声音压的恨不得让我读唇语:“叶小姐,你有多喜欢我家少爷?”
我甩了一下头发:“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宝月撇撇嘴:“比刚才还浮夸。”
我拍了他一下:“分明是我真情流露!”
宝月睨了我一眼,“叶小姐,三年没见,你不仅眼神不好,脸皮也更厚了。” 提起这个话题,三年,我是一肚子怨气。
小声嘀咕:“若不是你家少爷,我何至于受那三年的苦。”
“叶小姐,你其实不知道吧?”宝月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以前很怕你。”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怕我,我努力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好奇的不得了,生怕宝月开了个头,又不说了。
看吧看吧,他果然不说了。
宝月抿嘴笑笑,“叶小姐,你后悔吗?”
原来如此。
宝月就是来替杜衡打探消息的吧?生怕我反悔?还是怕我秋后算账?
啧啧啧,没料到杜衡还是这样看我。
我正了正脸色,颇为深沉地说:“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宝月成功的被我唬住,他眨了眨眼:“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永不悔。”柯子清欠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看了看他的鼻子,又看了看跟着他进门的杜衡的脸。
稀奇的是,二人居然都没挂彩。
柯子清继续说:“杜大少爷,听见了吗?”
杜衡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哀怨了起来,好像被捅了一剑,不,两剑的人是他。
“出去。”杜衡说。
柯子清笑着跟上:“一次不够?”
我不由得思考,他俩刚刚进来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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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阿伯做了一桌好菜,又从地窖里挖出了一坛好酒,“这寒冬腊月啊,最适合喝这青梅酒。酒劲不大,妨不着身子,叶小姐,可要来几杯?”
我素来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豪气地一拍桌子,“一坛怎么得够。”
福阿伯笑得花白的胡子乱颤。
一场饕餮盛宴,我吃的是酣畅淋漓,一扫连日来的郁闷憋屈。
酒足饭饱之余,突然想起饭桌上没了柯子清的身影。
“咦?”我满足地摸着肚子,“柯子清呢?”
杜衡将左手背在身后,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走了。”
“嗯?回尹川了?”我有些奇怪,“方才不是还听见他吵着说饿死了,要大吃一顿吗?”
杜衡添了碗汤,顺手递给我:“管他做什么,这么大一个人,还能饿死了不成。”
“也是。”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手接过。
可怜的我,喝了半碗才反应过来,这汤,是杜衡盛的......
“噗——”我急忙把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吐回碗里,“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喝了你盛的汤的。”
杜衡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狂怒、不解最后是无力的苍白:“你就这么怕我?”
看着他微跳的额角,我抖。更何况我一贯不敢向他撒谎,只得诚实地点了点头。
杜衡的脸色更难看了,“为什么?”
最后他问。
为什么?
倘若不是我坐在杜衡一剑范围之内,我真想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再好好教育一下他,什么叫做自知之明!我为什么怕他,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需要问吗?
且不说当年我胸口上的大洞,单单就此刻,我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那么......再之前......
许是二两青梅酒氤氲了我的视线,此刻的杜衡看起来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一许温情,双眸明亮透彻,眼角微挑,注视间眼波流转,我的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脸上特气腾腾,好似要烧了起来。
渴,好渴,我又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灌下,声音小的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杜衡,我一点都不想怕你,可是我做不到。”
他轻柔的声音好似在循循诱导:“为什么会做不到,嗯?”
又是为什么?啊,头好晕。
我这人有个毛病,喝了酒,话就多,贼胆也大了起来,居然伸手抓住杜衡的手,一根一根捏着他的手指头,仰起头,冲着她呵呵傻笑:“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的手指头,粉粉嫩嫩的,和阿花,嗝,和阿花的一样好玩。”
“阿花是谁?”有人贴着的我耳朵轻声问。
“好痒。”我笑着躲开,“阿花,阿花就是......”
杜衡突然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轻蹭着我的脸。
我只觉得自己快熟了。
宝月也嚷着热,一把推开了窗户,湿冷的凉风一刮,我只觉得头脑一沉,此时不晕更待何时,一头扎在桌子上,醉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