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回忆(修)(1 / 1)
等我恢复元气能下床溜达,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确切地说,是腊月二十四的巳时三刻。
大雪初霁,晴空万里。
我裹着被子拖着病弱的身体坐在窗边眺望远方。
傅淳叼着根油条从窗前晃过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姑娘,你这是?”
“思考人生。”
他伸长了脖子歪着头,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油条喷了一地:“噗——肚子饿了吧?”
我嘴硬:“没有。”
“哈哈,瞧你,看的眼睛都直了,”傅淳抹抹嘴,笑着说,“其实我以前肚子饿的时候,也觉得苍茫山像个糯米团子。”
我不理他。
“那个凶巴巴的家伙呢?”他一边把剩下的油条塞进嘴里,一边往屋里望了望,“没给你送饭?啧啧啧,你该不会从早上饿到这会儿了吧?”
“傅大夫,我发觉你好像很闲。”不是行走四方的游医么,就算不用去施医赠药行善积德,也不至于专挑人痛处踩吧!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今天轮休。”
游医也有轮休的?真的是专业的吗?
我略有些后怕不已:“傅大夫,你是真的会医术吧?”
他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转身就走,“质疑我的人品,也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喂!把三味黄连当做猛药用的人,真的有立场捍卫自己的医术吗?
我打了个哈欠,不想理他:“慢走不送。”
脚步声又倒了回来,傅淳一抬脚跨||坐在楼梯扶手上,傲娇地点了点下巴:“你想我走,我偏偏不走。”
我:“......”
真是世道不太平,怪人特别多啊。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念及他相治之恩,我不好太没良心,只得如实回答:“叶思思,思念的思。”
“叶思思...”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皱了皱眉感慨,“不怎么好听。”
关你屁事。
我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和这人说话简直就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有这口力气,还不如好好想想杜衡和宝月到底跑哪里去了,留我一人在此,真的快要饿死了。
不会是丢下我先走了吧?
想想不太可能,杜衡舍得我,也舍不得我的血。人都是这样,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是特别敏感,喜欢胡思乱想,也特别的需要依靠。我看了看毫无形象跨||坐于栏的傅淳,默默的往窗棱边又挤了挤。
傅淳也学我望着苍茫山,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聊着天。
“叶思思,你是哪里人?”
“蜀川。”
他吃惊地瞪着我,一幅深受伤害的样子,“不是都说蜀川出美女吗?”
我冲他温婉地笑。
傅淳将腿挪得离我远了些,才摸摸鼻子,啧了一声,委婉地向我表达了为了我家乡美好的形象,以后还是不要声张我是蜀川人的好。
我回击:“为了医者这个伟大的职业的名声,你还是考虑转行吧。”
他长眉一挑,讽刺我腿短。
我笑他尖嘴猴腮。
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已近午时,杜衡还没有回来。
我沮丧地想,他可能是真的丢下我先走了。
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
当年在书院,柯子清为了替我出气,撕了陆流盼费了半月心思作的画,杜衡知道了,第一次不顾身份尊卑和柯子清打了一架。我怕杜衡吃亏,急急忙忙追过去,后山偏僻难行,等我找到他二人,一个挂着两行鼻血,一个眼角泛着淤青。
我急得快哭了,掏出手绢想替杜衡擦掉他脸上蹭着的泥土,被他嫌恶地狠狠推开。
柯子清拿袖子抹了抹鼻血,冲着我邪气地笑:“你这个蠢货,他讨厌死你了,躲你也来不及,你自讨什么没趣?”
“你闭嘴。”我捏着手绢,眼泪不争气地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我没有偷她的玉簪......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
柯子清啐了口唾沫:“喂,叶思思,老子还他妈淌着血呢,你不来替我擦擦,和他废话什么?”
杜衡扭头就走,看也不看我。
我忍不住跟在他身后,他步子迈的又快又急,我只能跌跌撞撞地勉强跟上,天很快全黑了,晦涩的月光根本照不清密林小道,我眼睛一花被藤蔓绊倒,再起身时,哪里还有杜衡的身影......
就算是一只小狗受了伤,他也会停下脚步看看的啊......
柯子清找到我时候,我正在半倒在一个土坑里。
他撩了撩眼皮,凉凉地说,“要老子就地把你埋了吗?”
我抬起头,问他陆流盼有什么好?
是啊,回忆和现实重叠,陆流盼有什么好的呢?
长相?她九分,我七分。
身材?她十分,我六分。
家世?她八分,我七分。
学识?额......我尚知道自取其辱怎么写。
悄悄比对了一下,更伤心了,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比我好。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凄惨,傅淳一时不忍,翻身下来,抓住我的手:“想那么多做什么,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郁闷一扫而空,我还没来得及欢呼。
“看来你的病已经全好了。”杜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凉凉地望着我,他唇角微翘,眸光刀锋一般划过傅淳握着的我的手,“既然病好了,一刻之后启程回京。”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宝月捧着个陶罐,上上下下扫了我几眼,又瞥了瞥一旁的傅淳,遗憾般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眼神啊?
“你就要走了。”傅淳靠得更近了,几乎攀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好像有一点舍不得呢......”
他呼吸和说话的热气呵到我的脖子和脸上,痒痒的,很难受,我一掌推开他,甩上窗户,恨恨地说:“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