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七十四）守门人（1 / 1）
仿佛经历了长途跋涉终于抵达终点，草帽一伙终于从幻觉里脱身出来。成功通过试炼的年轻海贼们揉着酸疼的脖子纷纷坐了起来，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察觉到他们全员都在，旁边还有刚刚醒来的红心团一伙，罗抱着刀直起身子，脸色很差劲，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之前在冷酷仙境的神奇经历，只是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教堂天台上做了个梦。
小修女此时背对着他们跪坐着，特拉男的妹妹好像躺在她的膝盖上。从草帽一伙的角度只能看到妹妹桑没被挡住的褐色长发还有修长的腿。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约书亚？”路飞第一个蹦起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记得梦里打飞了仙境的火龙之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的醒过来了。
“从一开始就好奇怪，你这家伙，对我们做了什么？”终于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约书亚没有回答，应该说没工夫回答。少女微微低着头，银白色长发垂落在拉米眼前。后者仍然维持着躺在她腿上的姿势，只是刺蝶刀此时稳稳地抵着约书亚的额头，刀刃移动，轻而易举的割掉了挡在眼前的银发。
“放松点，queen小姐，我没有恶意。”约书亚微微摊开手，解释道，“您的旧病复发了，这样可以让您舒服一点。”
拉米让视线移动到自己伸出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隐显现，她很熟悉这种情况，血液果实的副作用每发作一次，那些血管就清晰一些，迟早有一天，拉米的全身都会爬满这些狰狞的纹路，那时候大概就是自己的死期。
历代血液果实能力者都活不长，像拉米这样频繁透支能力，会比那些人死得更早。
她早就知道了，以前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多活一天就多点机会闯出名堂为故乡报仇，那时候在雷纳瑟的暗巷里，她只是个在黑暗中长大充满复仇欲望的女人。可是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特拉法尔加拉米早就已经得到救赎了。
她想继续经营势力，成为哥哥的力量，与那些时代的强者在这片奇迹之海上并驾齐驱。甚至还想和李斯特表明心迹以后好好生活在一起。她越来越贪心了，就像两年前说过的那样，不管是亲人，伙伴，地位，力量，这些统统想要握在手里，谁也不给。
然而她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所以你打算维持这个羞耻的膝枕姿势多久？”
“请先不要离开我的能力范围，恶魔果实副作用还没有过去，我的幻觉能力能让您感受不到痛苦，否则现在您已经没力气说话了。”约书亚好脾气的微笑着，拉米这才注意到她们仍然身处于白雾中，那些白雾大概就是幻觉果实能力的【媒介】一类，虽然猜不到原理，但是似乎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拉米放下刀，身体放松任凭白雾环绕身边。又不想看见约书亚的脸索性把头偏到一边，这一扭头正好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前面的李斯特。小哥还是西装衬衫的打扮，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看起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哟亲爱的。”拉米故作轻松的打了个招呼，“有没有看到我哥哥？”
李斯特稍稍偏过头，草帽一伙这会儿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交流在幻境里的遭遇了，他们正在拿冷酷仙境里疯帽匠罗那身五颜六色的花俏西装开玩笑，罗皱着眉头站在一边。
大家都还活的好好的，总算放心了，看来约书亚真的没有恶意。拉夫德尔的守门人吗……拉米还是觉得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拉夫德尔会这样平白的出现？不过细想起来也对，从来没人能准确定位拉夫德尔在哪里，就连唯一到达过的罗杰一伙如今也对此语焉不详。
拉米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立刻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睁开，她目前对睡觉啊做梦啊什么的有心理阴影。
“queen小姐请不要怕，我说过试炼通过，不会再用能力了。”约书亚轻轻摩挲这拉米的手背，后者浑身一僵，感觉像有一块冰在身上滑来滑去——这家伙居然一点体温都没有。
狰狞的凸起慢慢平静下来，拉米下意识的动用能力，发现身体里不断膨胀的血管已经缓和下来了——看来她又挨过了一次副作用发作。
“您可以起来了。”
如蒙大赦，拉米活动着已经僵硬了的手脚站起来，看着身上那些褪不去的痕迹，不由得怀念起幻境中那个生活在平静小镇的“自己”，傻白甜的姑娘，那样一尘不染的健康身体，真让人羡慕。
约书亚也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草帽一伙，客气的打断了他们的日常吵闹之后，修女小姐开始礼貌地重新介绍自己。
“诶诶诶！你是说那个拉夫德尔？”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拉夫德尔的守门人，拉曼加·约书亚，幻觉果实能力者。你们已经通过了试炼，接下来就可以离开【遗忘之地】继续前进，很快就可以到达真正的【拉夫德尔】。”
草帽一伙显然也没能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数十年来无数海贼的梦想之地，海贼王哥尔多罗杰的宝藏埋藏处，拉夫德尔，居然这么轻易的被找到了？
“想不到是路飞这家伙先实现了梦想啊，真不甘心。”
“嘿嘿，找到拉夫德尔就能找到海贼王的宝藏啦！”草帽小子看上去干劲十足，忍不住按上自己的草帽，那个香克斯送给自己的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礼物。他真的快要成为海贼王了，那时候一定要找到香克斯好好开次宴会庆祝一番。
“所以，约书亚当家的一直生活在这里，等待伟大航路的人经过，将他们带入试炼，通过了试炼才能继续前进，是这样吗？”罗迅速理清了线索。
“是的，我很高兴，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人能通过试炼，找到拉夫德尔的存在。”约书亚行了个礼，看起来非常有教养有礼貌。路飞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礼，摸着脑袋岔开话题，“那个，讲话超有趣的神父呢？怎么没看见他？”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时候，神父先生就从台阶上走了过来。
“哟，超有趣的神父！”路飞高兴地挥手，神父微笑行礼。
罗看着这些，似乎察觉到一些异常，又没法判断出哪里不对头。幻觉果实真是可怕的能力，他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吗？
“特拉法尔加·罗先生，能和您单独聊几句吗？”小修女无视了正在和神父胡吹瞎侃毫无危机意识的路飞，转过头去对上罗的目光，她的金色眼睛清澈明亮，让人没法说出质疑的话。“关于queen小姐的病。”
啊啊真糟糕，完全戳中了罗的软肋不是吗。
于是，七武海先生和修女小姐稍稍走开了一点，远离了闹腾的草帽一伙。
“说吧，守门人当家的。”
“……您还是叫我约书亚当家的吧。”
“拉米的病怎么了？”
“很糟糕，在她昏迷的时候我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已经脆弱不堪，再不采取对策，大概撑不过一年。”约书亚看向不远处，拉米正和李斯特说着什么，她的气色越来越糟，但是眼神依旧明亮。
罗皱着眉头，这样的说法他已经听过无数遍。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不是没费心思找过关于血液果实的资料，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守门人当家的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
“没错，但是请称呼我约书亚当家的……约书亚就可以。”小修女的视线集中到罗的脸上，打量他的目光像是打量一件珍奇宝物，这让罗没来由的发冷，“您是手术果实能力者对吧。”
“是。”
“想拯救queen小姐，只有具备长生不老能力的【不老手术】能做到。”约书亚意料之中的观察到了对方表情的瞬息万变，“您可以选择用不老手术解除妹妹的痛苦。”
罗沈默片刻，微微挑起嘴角，“被她知道了大概会气死。”
“是啊，因为不老手术的代价是，施术者本人会死掉……所谓一命换一命。妹妹即使活下来也永远生活在阴影里，同时您的野心与梦想也都没有了意义。”
罗打断了她，“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特拉法尔加先生，我想我有资格说这个……”约书亚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起来，罗回过神时，赫然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迅速的扭曲变形，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仿佛正置身于正在穿梭的隧道中。
“守门人当家的……”罗利落的拔刀，对上一脸无辜的小修女，“不要对我用幻术。”
话音刚落，罗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废墟中，周身弥漫着硝烟的痕迹，那是一片被摧毁了的城镇，破碎的砖瓦掩埋了居民的尸体，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灾难，当罗看到不远处坍塌的教堂时，他意识到这里就是【遗忘之地】的城镇，也就是原本他们身处的地方。小修女也同样环顾四周，微笑解释道，“这里才是遗忘之地原本的样子，大家看到的，所有人，包括城市和森林，都是我造出来的幻觉。”
“……”
“很可怜吧。”
罗摇头，避开视线，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反感二字。
“这里也曾经像伟大航路其他地方一样，但是在很久一起，遭遇了屠魔令。”
“屠魔令？”对方终于有点反应了。
幻觉里的废墟突然被白雾笼罩，接着雾气散去，一座安静的城镇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仍然是幻觉，但是一切充满真实感。街上有行人往来，屋顶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如您所见，这里是被遗忘的，远离人烟的偏僻小岛，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在这里有个普通的小女孩，她无父无母，被教堂的神父收养，和所有孩子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有一点和其他孩子不同，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约书亚的声音空灵缥缈，罗有片刻的失神，他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银发女孩，有着美丽的金色眼睛，眼角有颗泪痣。穿着不合身的修女服，正亦步亦趋的跟在神父身后。
“她是幻觉果实能力者，可以操纵白雾将一切笼罩在幻觉中，因为是个孤儿，也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吃到的果实，当时她利用幻觉到处恶作剧，所有人都讨厌她惧怕她，只有神父把她当做自己女儿收养，带她进入教堂，教会她祷告和信仰，讲述圣经里的故事和神的光辉。他给那个女孩起名叫约书亚，那是《旧约》中神的助手，也是被神赐福之人。”
罗终于看向她，“这和不老手术有什么关系？”
“我最尊敬的人，艾萨克神父，就是上一任手术果实能力者，他放弃了医学，转而投入神职。在遗忘之地隐居。”
“！！！”
接着画面变了，无数战舰穿越茫茫大海，将安宁的小岛包围起来，看不清面容的的海军将领下达了指示，对这座小岛使用屠魔令。漫天炮火顷刻间将岛屿吞没，人们的哭泣声被房屋倒塌的声响淹没。神父脱下长袍，荒废多年的果实能力再次派上用场，蓝色薄膜笼罩小岛，神父再次拿起屠刀，为了尽可能的拯救活着的人。
“下达屠魔令的是世界政府，他们知道了这里是通往拉夫德尔的唯一一扇【门】，所以干脆把这里摧毁，认为这样就再也没人能找到传说中的岛屿了。”
“世界政府早就知道拉夫德尔的存在了？如果没猜错，那时候恐怕罗杰还没出海。”
“是的，拉夫德尔早就存在了，世界政府畏惧它，因为那里有着世界的真相，一旦公诸于世势必天下大乱，他们现在的统治地位就不保了。”
所以，唯一登上拉夫德尔的罗杰被处刑，以宝藏为由开启大海贼时代，吸引更多人去寻找的不是宝藏，而是世界的真相……吗？
空白的一百年，消失的历史正文，黄金钟，古代兵器，奥哈拉……这些一一在罗的脑海里划过。
“神父将他最疼爱的【女儿】锁在教堂里，自己一个人出去，直面世界政府的屠魔令。结果可想而知。那时候我还不能熟练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只知道在黑暗的屋子里哭泣，外面的炮火声越来越响，终于，教堂也坍塌了，我被埋在里面受了重伤。”
画面再次转变，已经沦为废墟的小镇里，神父伤痕累累的跪在教堂的废墟上，已经没有力气发动能力了，只能徒手去挖，最后，两手鲜血淋漓的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的银发被血染红，似乎是被掉下来的钢筋砸中，已经快不行了。
“对不起……”神父搂着女孩痛哭流涕，声音凄惨的质问神为何不拯救世人，为何要让无辜的人死去。
空有一身能力却保护不了珍视的东西，罗盯着幻境里神父的身影，心想自己还不是一样，就像童年时的白色城镇，还有柯拉先生，现在是妹妹拉米。即使自己成为了驰骋伟大航路的大海贼，也还是一样无能为力。
神父抱着女孩哭了很久，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定，把苍白的小修女平放在废墟上。
淡蓝色薄膜升起将她覆盖，渐渐浸染血红色，两者混合融成一种诡异的色彩。
“不老手术！”
小修女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神父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一头栽倒在地。
“这是……”
“如您所见，神父对我使用了不老手术，他因此而死去，在彻底衰亡前他告诉我我已经得到永生，要好好锻炼自己的果实能力，代替他守护拉夫德尔的入口，于是而我活了下来他死去了。”
“等等，所以他已经死了不是吗？那一直以来和草帽当家的说话的人是谁？”
周围再次被白雾笼罩，罗透过白雾，看见小修女一边哭一边安葬了神父，然后坐在废墟上日复一日的虚度时光。不老手术似乎带来的不只是永生，连同疾病和生理的需求都已经除去了，小修女在废墟上不吃不喝不动，一直过了很久。
“后来我慢慢振作起来，因为寂寞所以使用幻觉果实能力将遗忘之地的小镇重新模拟出来，制造了覆盖整个岛屿的幻觉，在这个幻觉里一切都恢复到了屠魔令之前，大家安稳的生活在这里，我也造出了神父的幻觉，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那是我想象中神父的样子。虽然是幻觉可是在任何人看来就像他活过来了一样，可以自由的行走，说话，微笑，只是一切都在我的操纵中。”
罗的心情很复杂，微微压低帽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几十年前一个海贼团来到了遗忘之地，他们并不是来侵略，而是来寻找传说中的拉夫德尔。我对他们说，请先通过我的试炼。然后将他们投入幻境中，他们花了些时间成功脱离，于是我信守承诺，允许他们继续前进。”
幻觉中，罗看到一艘大船冲破白雾航向大海更深的地方，那艘船正是海贼王罗杰的奥尔·杰克森号。
当送走了那些意外闯入的海贼后，守门人小修女带着他亲手造出来的幻觉里的世界再次陷入沉睡。
她的世界变得很安静，天与地是一片茫茫的空白。守门人约书亚拥有永恒的生命，却也只能在自己的幻觉里慢慢虚度时光。
白雾渐渐散去，罗发觉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仿佛走了很远的路，身心异常疲惫。面前的小修女挂着温柔的笑意，但那笑容让人浑身发冷。
“特拉法尔加先生，如您所见，这就是永生的代价。神父放弃自己的生命救下了我，我感激他也无比的憎恨他，因为永生带来的只有孤独，我被孤独囚禁在了这座岛上做一个守门人，陪伴我的，只有自己造出来的幻觉。”约书亚微笑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因为实在太孤独，我造出了神父的幻觉，造出了崭新的小镇，就像大家还在一样，只是时间抛弃了这座岛。”
罗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干脆打断她，“啊啊，知道了，我不会用这个能力，永远不会。”
“您能理解最好不过。”
罗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妹妹已经和自家小哥结伴离开了，草帽一伙也早没了影子。他居然像个白痴一样听一个不老不死的女人讲故事，而且拉米的病完全没有得到解决，简直是浪费时间。
约书亚安静的站在教堂天台，风吹起她的银发，发丝拂过眼前遮住了视线。
神父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她身后——应该说是神父的幻觉。
“怎么了？”男人小声询问。
约书亚摇摇头，再次努力地微笑出来，“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神父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会的。”
略微粗糙的大手轻轻拂去约书亚凌乱的额发。
好奇怪啊，明明是幻觉造出的影子，却仿佛有着活人的温度和气息。
那样不可替代的温暖，以后也再也不会出现了。所以她只能这样留住他。就像queen之于罗一样。约书亚断定，那位海贼先生是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早就打算用不老手术救自己的妹妹了。
她果然还是心软了，不想在看到相似的悲剧发生。
所以，祷告吧，在绝望降临之前。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祷告声消散在空气中，白雾弥漫的小镇平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