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七十三）世界尽头（五）（1 / 1）
这场拉米计划已久的毕业旅行就这样演变成了寻求真相的大逃亡，所幸主角仍然是他们两人。
李斯特在荒原里最高的一颗古树下放下了沉重的行李，清扫出一块可以休息的干净地方后，他开始着手野炊的问题，拉米坐在一旁，抱着笔记本在写着什么。
“这是旅行日记，看来风格要改了，也许会是个棒极了的童话也说不定。”拉米转着笔思考，“就像寻找拉夫德尔大宝藏的童话一样，我们会在这片荒原里找到宝藏，解开世界的真相……”
李斯特架起锅子开始煮方便食品，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那个笼罩在夕阳光线中的熟悉城镇，打心底由衷升起一种无力感。
徒步旅行并不算辛苦，荒野中没有可以辨识方向的东西，即使按照指南针的提示一直走，最后他们也还是绕回了小镇。
这里果然是世界尽头吗？整个世界只有这座小镇而已。
李斯特抱着脑袋苦苦思索，他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他们的世界，他应该带着拉米离开，但是又想不起来该怎么离开，好像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被遗忘了。
走神的功夫，锅里的食物已经沸腾了，他连忙手忙脚乱的盛到碗里，再用沙子灭掉火。
“果然还是没离开这里，”拉米一边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方便罐头，一边望向远处的小镇，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哥哥应该有预约门诊，他总是很忙，因为要照顾两个人的生活，还要顾及自己的工作……爸爸和妈妈去世得早，我不想用【相依为命】这种可怜的词形容自己家，可是找不到更好的了。”
“特拉法尔加先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你一直都很怕他，所有未来大舅哥对待未来妹夫都是这个态度，就像人家抢走了自己的宝贝一样。”
“……”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和他会不会打起来？警//察和医生的战斗，真可怕，就算斯摩格警//司和柯拉松先生一起上也未必拦得住你们。”拉米忍不住想象了这样的画面，然后把自己逗笑了。
“……今晚在这里露营吗？”李斯特决定换个话题。
“不要，看到小镇有种很不安的感觉，我们继续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好。”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温柔的光晕也黯淡下来。夜晚来临了，空旷的荒野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第六次。”李斯特驻足，干脆把指南针扔在了地上，这种东西在这里根本没有用，不管怎么走他们都还是会回到小镇来。
“不要在意，毕竟这里是世界尽头。”拉米望着远处那个闪烁着万家灯火的城市，忍不住自嘲。
“要继续走吗？”
“就在这里露营好了。”拉米把行囊扔下，活动着酸痛的肩膀，一天的奔波让她暂时放弃了思考的打算。
他们最后选择的落脚点是快枯萎的老树下，那里堆积了厚厚一层落叶，有种潮湿的香气。
李斯特动作熟练地支起帐篷，把四个角牢牢固定好。拉米站在一边想搭把手都无从下手，忍不住问，“你们上学的时候会教这个？”
“不，以前和艾斯萨博他们一起玩过，很简单。”说话的功夫帐篷已经搭好了，柠檬黄色的帆布支起不大的空间，拉米钻进去感受了一下，仅仅够两个人躺着，但是里面很暖和，这样即使晚上降温也不用担心了。
简直像是新婚旅行呢……拉米从帐篷里探出头，看到李斯特开始忙着煮晚饭了，仍然是煮的带来的方便食品。在荒凉的空气中升起袅袅白烟，小哥一脸认真地搅动锅子，睫毛也挂了一层水珠，侧脸的轮廓很好看。拉米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只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好像在梦里见到过。
能遇到这个家伙，真是件幸福的事……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气温好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拉米裹着毯子缩起来，呼出一口白气，感觉刚刚吃掉的食物都不够转化成热量。忍不住又朝着火堆靠近了一点。抬头看去，天空倒是一如既往地宽广无边，墨色的夜空中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有人把无数亮晶晶的碎片洒落在黑暗的长河里。
那是拉米第一次怀着憧憬的心态仰视夜空，她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消融在黑暗里，在苍穹之下自己是如此渺小。
“李斯特，明天我们该往哪里走？”拉米听见自己这样问。
“不知道，不管是跟着指南针还是做好标记，最后都会回到小镇的方向。”李斯特同样裹着毯子，努力的挪动身子靠近拉米。动作笨拙地像一只拼命往前爬的大虫子，让人忍俊不禁。
“伤脑筋……”拉米拽了拽身上的毯子，“要回去吗？旅行只维持了一天而已，还没有找到拉夫德尔的宝藏，也没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对望了片刻，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接着尴尬的撇开视线。
果然还是不甘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小镇不对劲呢？拉米想了想，可能直到今天李斯特提醒她她才意识到，又或者是从做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梦之后开始，还有那个突然出现搅乱了小镇安宁的教堂。静下心来，她似乎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世界尽头小镇的bug，只不过安逸的生活让她太松懈了。
拉米和李斯特不属于这个城市，他们本来应该在梦里那个充斥着血与火的世界，尽管很多细节想不起来，但是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亲爱的，你还记得拉夫德尔的传说吗？”拉米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来索性直接靠着李斯特的肩膀躺下。
“记得。在一个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埋藏着海贼王的宝藏，得到宝藏的人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和名望，于是人们纷纷踏上了寻找宝藏的旅程……大概是这样的故事。”李斯特稍稍侧过脸，拉米的头发刺得脖子痒痒的，可是他完全不想躲开。
“但是小时候没有故事的结局，好像是作者没写完就死掉了……也没人知道拉夫德尔究竟是什么，有没有人找到它。这成了我们童年时最大的未解之谜。”世界尽头的夜晚越来越冷了，空气里也多了潮湿的气息。拉米望向天空，星星已经不见了踪影，夜幕完全变成了墨水一样的黑色。
“小时候我们还聚集在一起续写过这个故事……但是都没能写完。”
“不知道这个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只能说我们也猜不到拉夫德尔是什么。”
“金银财宝？”
“太老套了，也许是强大的武器，足以统治世界的……”拉米的思绪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天越来越黑了，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天空下，远处亮着万家灯火的小镇成了全世界最明亮的光。帐篷前的火堆慢慢变小，李斯特连忙往里面扔了些干树枝。
“哥哥说，要是晚上走丢了找不到路就抬头看天，天上有北极星，跟着北极星就能找到我们生活的地方……哈哈，我才不会蠢到在小镇里迷路……结果现在真的迷路了，天上也没有北极星……”拉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开始混沌，嘴里胡乱说着小时候的事——这算是她的怪癖。
漆黑的夜空中，开始有雪花飘落，那些细小的雪片纷纷扬扬洒向荒芜的大地，落在枯树的枝干上，落在腐朽的荒草地上，落在相依相偎的人的肩头发梢，开始慢慢堆积。
“好奇怪，是冬天提前来临了吗？”雪花飞舞，荒凉的大地仿佛变成了浪漫的仙境，拉米和李斯特就在安静燃烧着的篝火前相互依偎着，昏昏欲睡。
“好美啊，好像只有在梦中才有这样的景象，这场旅行果然没有白来……”拉米靠着李斯特喃喃自语。
“你怎么都不说话的？”
“啊，我在听你说话。”李斯特这时候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透着异样的性感。
“但是还是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去到自己的世界。那是真实的世界，可能有很多痛苦，可能随时都要准备战斗，甚至可能随时死掉……但是那才是我的世界。”拉米好像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此时的感觉很奇特，好像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慢慢回归脑海，被炮火摧毁的家乡，颠沛流离的童年，危机四伏的暗巷，大海贼时代，硝烟弥漫的战争……唯一不变的是，自己身边始终有李斯特的存在，只要稍稍偏过头就能看到他，那个比自己高大很多的黑发男人，他永远无声的站在前面，试图挡住一切袭向自己的灾难。
遇到他真是一生最幸运的事。
“你说拉夫德尔究竟在哪里呢。”拉米靠在亲近的人的身边，快要睡着了。
“拉夫德尔，已经找到了啊。”过了一会儿，李斯特才缓缓开口，还是用那样低沉沙哑的声线，凑近拉米耳边，“已经找到了，你就是我的拉夫德尔。”
话一出口，李斯特猛地感觉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在类似的场合他也曾经这样趁着拉米睡着表露过心迹，然后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这一次，拉米仰起脸，黑色眼睛闪闪发亮，透着狡黠，“我听到了哦。”
李斯特好像被吓到了，足足迟钝了数秒，僵硬的把头扭了过去。
“所以，我们来做一点更重要的事情吧。”
“哈？”
柔软而冰凉的嘴唇突然贴了上去，李斯特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才意识到拉米是在吻他。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结束，拉米立刻推开，还是那样狡黠的笑着，“剩下的以后再做，我可不想交代在这里，又脏又冷。”
李斯特还是觉得有点晕，但是他非常高兴，因为从来没想到拉米会给他直白的回应。也因为实在太开心了他也没有注意到拉米此刻的神情已经与先前判若两人，完全不是那个温室花朵一般的小镇姑娘，而是经历过风雨眼神犀利的女王陛下。
“这样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拉曼加·约书亚小姐，是叫这个名字吧。”拉米掀开毯子站了起来，利落的拍掉发梢肩头的雪花。
白色修女服的银发少女缓缓从古树背后走了出来，金色眼睛笑意温柔。
“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而且我很讨厌被人当猴耍，尤其是用这种不讨人喜欢的能力耍着玩。”拉米微微偏着头，眼神变得冰冷，习惯性的摸索腰间的刀，理所当然摸了个空。
这才是大海贼时代养育出的，新世界黑暗中介人queen，特拉法尔加·D·莱比锡·拉米该有的气势。
“没想到您能这么快从世界尽头脱身找回记忆，queen小姐。”约书亚仍然平静的微笑着，“这样的眼神真可怕呢queen大人，像小镇里的自己一样温柔可爱不好吗？”
“但那就不是我了，要知道性格是被环境造就的——跟你讲这个也没用，给你一分钟解释清楚，先前的冷酷仙境，还有这个小镇，都是怎么回事。”拉米抱着手臂，神色不耐。她想起一切之后最先涌上心头的是烦躁，到了今天居然还会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简直是对queen的侮辱。
小修女顾左而言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个和平安宁的的小镇，“你知道吗，世界尽头的小镇，是我造出的最完美的幻境。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来自久远时空里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投影，那里真的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在平静的一生里，他们写下大量的故事来描述他们永远也接触不到的，无比憧憬的血与火的世界。”
“我们的世界有什么好憧憬的，要知道，这样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是我们这群人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拉米有些自嘲，毕竟就算是她，也险些沉浸在安逸生活里不可自拔，她不能理解那里的人们究竟为何要憧憬大海贼世界。
“如您所见，这是通往拉夫德尔的幻境试炼，先前针对草帽一伙的【冷酷仙境】，现在是针对您的【世界尽头】。”
“拉夫德尔？罗杰的宝藏埋藏处吗？那个【未经加工的故事】，伟大航路的尽头。”
“是的，我就是拉夫德尔的守门人，拉曼加·约书亚，幻觉果实能力者。”小修女一步步走近她，拉米条件发射的向后退。李斯特上前一步，敌视的意味很明显。
“这么说我已经通过试炼，可以去找大宝藏了？”
“不，还差一点。”约书亚微笑着，拿出一把熟悉的短刀，雪亮的刀身，护手处镶嵌红宝石，刺蝶。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想从梦里醒来非得感觉到疼痛不可。”约书亚没有丝毫杀气，把刺蝶递到拉米手里。
“所以你是要我自杀吗？”拉米上下掂了掂自己的刀。
“您下不了手的话，也可以把刀刺向这位先生，这是你们的幻境，只有一种离开的方法。”
拉米闻言，下意识的抬头对上李斯特的目光，她知道，如果自己刺过去，他也是不会躲开的。
“真糟糕啊，那么——如果我刺向你呢？”话音刚落，拉米迅速出手，沉寂许久的能力在同时发动，直直的朝着约书亚刺去。
小修女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刀尖刚刚碰到她，就像穿过幻影一样透了过去！
“这可不行呢，queen大人。”
“真是作弊一样的能力啊。”拉米苦笑，旋即把刀刃朝向自己的脖子，“自杀大概是这样吧，真是神奇的体验……”
冰凉的刀刃划过喉咙，真切的感受到疼痛涌上脑海。
这一次可以醒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