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原谅(1 / 1)
然则,打开门,却是一屋子的光亮。许灼华正在整理一些小东西,将家里面收拾的妥妥帖帖。
可可趿着绵拖鞋,眉飞色舞的冲到他面前,“爸爸,爸爸”的叫喊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以前一样,一个白天未见而已,但她却觉得比以前更加想念秦柯。
秦柯亦是。
他将可可抱起来,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眉眼含着温儒的笑意。他问可可,也是问里面的那个人,“怎么回来了?”
可可摇头。
“有没有吃饭?”许灼华问他,直接回避了他的问题。她的语气与往常无异,但是她回避的态度让秦柯心生疑惑。
但他没有追问,反倒是老老实实的与她答话。
魆地想起来上午接到的那通电话,许灼华不太相信苏祁跟她说的,问道:“可可那件衣服的钱,你给苏祁了?”
秦柯应了一声,“他告诉你的?”
他垂着眉梢,眉梢攀着儒雅与柔软,陪着怀里的小丫头一起玩自个儿的领带,还玩儿的不亦乐乎。
许灼华颔首,没再说话。
因为回来的突然,冰箱里几乎没有多余的食材,许灼华只简单的用山药熬了一锅山药薏米红枣粥。这会儿,米粥的香味铺满了房间,许灼华又去厨房看了一会儿。
她从厨房里出来,说:“准备洗手吃饭。”
秦柯便带着可可去洗手间洗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洗手间洗手还玩儿了一会儿水,弄得满身皆是水渍。
出来的时候,许灼华的围裙已经卸下,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只小瓷碗,氤氲着白蒙蒙的热气。
瓷碗捧在秦柯的手心里特别暖和,温热透过手心传递到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处。汲了口热粥,心里也是暖暖的。即便桌子上除了各自捧的一碗粥,只剩一碟子小菜,也让他觉得舒心。
“不是说会在那里住两天?”他若无其事的询问。
“嗯。”许灼华不咸不淡的应着,停顿片刻,又说:“该拿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就没留在那边。”
秦柯微笑,“那就好。”
他的声音和在乍起的铃声中,清晰又温儒。
许灼华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迟疑了小会儿才接通。她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眼睑低垂,却并不说话。直到那边的人说:“到家了吗?”她才应了一声,极淡极淡。
“姐,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许蓁蓁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爸爸会突然回来,他有房子的钥匙,是~是我给的。”
许灼华沉默。
屋子里一片寂静。
可可手里拿着一只小调羹,舀了浅浅一小调羹粥往嘴里送。她的动作很慢,乌溜溜的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许灼华,泛着无辜。她看了会儿,又转眼看着秦柯,清澈的眼瞳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秦柯的嘴角弯起来,浮着淡淡的笑意,黑黢黢的眸子盯着许灼华,眉目儒雅。
许灼华依然沉默着,她一动不动的对着瓷碗,双目空洞,完全探不出她的心思。许蓁蓁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姐,你别再生气了。我知道爸曾经是犯了错,可是爸爸现在是真心跟我们忏悔的。他这几年每逢清明和妈的祭日都会去看望妈,而且也常常抽空回家陪妈说说话。”
许灼华仍旧缄默,黛眉轻蹙。
无声无息的客厅,甚至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氛围莫名变得十分紧绷。可可忽然觉得胆怯,她簌簌眨着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许灼华,小手却是伸到秦柯的手肘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秦柯反手捉住她的小手,握在宽厚的手掌心里,冲她微笑,眼角眉梢立时攀附了一层温和,让可可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许灼华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绕过方桌,径直去了阳台。
她关上推拉门,将自己隔绝在外。
这个时间,外面的汽笛声此起彼伏,聒噪又刺耳。而她的眼下,是颇为缭乱的万家灯火。
她转过身,以背抵墙。刺骨的冰冷像一根锋利又尖锐的绣针,穿透棉衣,刺破皮肤,钻入骨髓。
她很厌恶这种触感,但又很变态的喜欢。这种锋利的冰冷让她清醒,也深深地提醒着她,有些人有些事,它就是一根刺,扎在心上,拔与不拔,都是蚀骨钻心的伤痛。
许蓁蓁等了好久,见她依然没有回应,才又继续说:“我知道爸爸当年真的很过分,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和爸和平共处吧。也许妈在九泉之下也希望我们姐妹和爸能冰释前嫌。”她说得诚恳,但许灼华依旧心如玄铁。
许灼华很固执,固执到执拗,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在这件事上多劝慰一句。
“蓁蓁,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许蓁蓁点点头,又宽慰她说:“姐,你别有太大压力,我没有要你一定要接受爸的意思。如果真的不能重新接受,我也支持你。”
理解和懂得根本就是两个概念,一个是理智上,一个是感情上。所以,她不需要她的支持和理解。因为,即便许蓁蓁原谅了许开国,即便全世界都原谅了许开国,她也不会原谅他。
客厅里传来秦柯和可可玩闹的欢笑声,她却是茫茫然的盯着推拉门,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块木头桩。
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些东西生了根又发了芽,疯狂的生长着,就像肆意蔓延的水葫芦,将她的心口塞得满满的,又将她的心狠狠的缠住,让她觉得喘不过气,觉得窒息。
她的父亲,那是被她尘封了多少年的往事。如今被揭开不算,还逼着逼着她原谅一个曾经抛妻弃女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很冷,比雪山之巅的冰雪更寒冷的阴寒,从她的脚底窜上来,从她的手心里刺进骨髓,从她的瞳孔钻入血液,从她身上每一处能够趁虚而入的地方钻入她的体内。那是一种任何暖气也无法驱散的阴寒,是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捂一辈子也无法捂热的阴冷。
她又觉得很燥热,好似体内有一座火山蠢蠢欲动。而那些缠住她的水葫芦就生长在火山之中,助它疯狂燃烧。她如果不死死封住山口,只怕熔浆喷出火山。
小区的中心路上迎面走着几个人,四十多岁的父母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说有笑,笑声宛如莺歌鸣唱,格外动听。
许灼华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怔怔的凝望着、注视着。
寒冷的北风呼啸,吹散了远道而来的冰冻,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刻刀,划过脸颊,刺骨的疼。
她垂下眼睑,眼睫微微翘起,在眼底落了一片晦暗不明的剪影,剪影下是从心底慢慢拢上来的疼痛和怨恨,这份纠缠的情绪如雨后春笋,任她如何压制,都压制不住。
叩叩叩——
秦柯礼貌性的敲三声推拉门,随之打开门,走到她的身旁。他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入目之处,除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并无特殊。
“怎么了?”他问。
“没事。”许灼华不露痕迹的收回神思,转身进了屋里。
寂静的夜晚,逼仄的客厅,她的背影就像生长在沙漠里的一株仙人掌,看似挺立孤傲,却是寂寞萧条。
秦柯阔步跟在她的身后,“你老家那里是不是……”
“可可睡在哪里?”许灼华倏地打断他的话,问。
“在你房间。”
许灼华点头,“今天晚上你陪着她吧。我去洗澡了。”她淡然说罢,拿着换洗的居家服进了浴室。
须臾,水声泠泠,像一首悦耳动听的乐曲。
秦柯一直站在客厅里,狭隘的房间,不隔音的墙壁,他就是不想听也会自然听见里面淋浴的声音。
他可以想象,她肤若凝脂,比碧玉光滑,比琼浆细腻。她的身材玲珑有致,一双玉腿匀称且修长,白皙得犹如宣纸。她的香肩与美背堪比玉尘,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她的丹唇宛如两瓣柔软的花瓣,娇艳又诱人。她的双眸更是勾人,一如黑夜里深藏的迷幻镜,一旦对上她的眼眸,就让人不自觉的沉溺进去,沉迷其中。
又站了一会儿,秦柯才抛开脑海里那些旖旎的肖想,缓步上了二楼,打开许灼华的房门。
也许是可可想安慰安慰许灼华,她不肯在他的房间睡觉,固执的窝在许灼华替她布置的房间里,抱着那只抵得上她人高的毛绒玩具,缩在被窝里,沉沉的入眠。
然则,她虽然睡得很沉,却不怎么安分,似乎是做了噩梦。那一定是一场梦魇,让她躲在被窝里面,缩成一团,甚至瑟瑟发抖。
秦柯拧眉,快步走过去,钻入被窝,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面。
汲取到他的温度,可可更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身体也渐渐地放松下来,似乎一场噩梦结束了,很安心。
秦柯这才舒展眉头,垂眉凝视着怀里的小丫头,心底柔软极了。
可可安静下来,他便一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了很久,才听见许灼华走路的声音。
那些暧昧的画面再一次冲出他的脑海,浮现在眼前。他蠢蠢欲动,却是按兵不动。
他知道许灼华需要时间,没关系,他可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