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下班(1 / 1)
秦柯一早给宋衡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联系苏祁,约见面的时间。是以,宋衡即刻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首先跟苏祁约时间。
接到她的电话时,苏祁刚刚挂断了另一通电话。
不知是谁打过来的电话,还是直接打到他的私人手机。他的两位金牌助理眼见着自家老总的嘴角越咧越大,眉眼越来越弯,深深以为他中了五千万的头等彩票。
“宋小姐,你好。”他毫不掩饰愉悦的心情,眼底的光晶莹透亮,简直就是一个偷到糖的小孩子。
宋衡简单的说了这次联系他的目的,希望他安排出时间与秦柯见一面。
原本兴高采烈的苏祁却是倏地泛起了难,他今天只有下午有时间,可那段时间,他已经约了很重要的人,他不能迟到,也不可以不去。他还在挣扎着,又听宋衡说:“苏先生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秦总亲自去您那里,已经在餐厅订好了位置。”
秦柯亲自过来?苏祁拧眉,有点儿不明所以。但宋衡已经说明,中午的餐位已经订好了,他也不能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便应下了。
实际上,那时候秦柯并没有订好位置,只是不想让苏祁再有机会拒绝罢了。
他们约的准确时间是十二点,但秦柯十一点半就到了。
他身上穿的正是昨天在商场里买的那套亲子装。挺括的米色呢绒大衣在他的身上正正好,他就像一只衣架子,甚至比衣架子更衬这件大衣,无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未几,结束了工作的苏祁也到了。他没想到秦柯来的这么早,心底有些惊讶,面子上与他寒暄道:“让秦总久等了。”
“只比苏先生早了几分钟。”秦柯若无其事的改了对他的称谓,邀他入座,却没有点餐的意思。
对方的眼里盛满笑意,显然今天心情甚好,不知道是不是和许灼华有关系。秦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笑说:“苏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苏祁笑着,竟有些羞赧,“托秦总的福,遇见一位故人,所以……”
他的心情,秦柯自然是明白的,他口中的那位故人,秦柯心底也很清楚。所以,他并不开心,只是胖若无事的与他随意聊了两句。
随即,他拿出一张支票。支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金额并不大。
苏祁不解,“秦总这是?”
秦柯将支票推至他的跟前,眸光璀璨,温儒斯文,笑说:“作为可可的父亲,我很高兴苏先生对我女儿的喜欢,并愿意替我女儿买衣服。但是,我和苏先生非亲非故,让苏先生为此破费,实在抱歉。这张支票即时生效,苏先生随时可以去银行取钱。”
他说的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却如平地惊雷,苏祁听得恍了神,他甚至觉得自己方才失聪,并没有听见秦柯的话。但眼前的这张支票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容不得他忽视。
他垂眉低首,静静地盯着那张支票出神。对面的秦柯又说:“同时,我也由衷的希望我和苏总之间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遂,他说了声再见,利落又干脆。
苏祁忽然想起四小时后的那场约会,他满心期盼,如今被秦柯浇了一盆冰水,冷得他瑟瑟发抖,冷得他心灰意寒。
那是和许灼华的约会。可是现在,秦柯都告诉他了,他是可可的父亲,他的妻子就是许灼华,就是他的心上人。那么,他还去做什么?
他不需要去赴约的。
他的眸光深藏忧伤与悲哀,愈发显得黯淡无光,好像星星掉进了深海,光泽愈发黯淡又愈发寒冷。疼痛钻心蚀骨,无以复加。
那张支票真是刺眼!
苏祁一把抓入手掌心,紧紧地攥着拳头,恨不得将它捏碎、撕碎、摔碎、绞碎……将它变成粉末,变成沙粒,变成灰尘。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却不晓得怎么缓解那份痛,只好默默承受着、隐忍着。他知道他错了,他不该放弃和灼华之间的感情,更不该到今天才后悔。
不,不对。
魆地,他想起那天遇见许灼华时,她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他懂她,她那样回他的意思就是并没有结婚。
秦柯说,可可是他的女儿。许灼华却说,他们并没有结婚。这中间,难道还有别的事情。或者是,还有别的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就越想早点去见许灼华问清楚。可想而知,剩下的四小时变得有多难熬。它忽然变得好长好长,走的好慢好慢。苏祁迫不及待,公司里的事情已无法冷静处理,只盼着时间走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和许灼华早些见面。
然则,当他真正坐到咖啡店里,又觉得十分紧张。他很害怕许灼华的答案,他怕她的答案和他期盼的不一样,怕秦柯告诉他的都不是假话。
他刚坐定,许灼华便到了,身边带着可可。
她一身米色呢绒大衣,与秦柯身上的是同款。而她身边的可可也是穿着米色呢绒大衣,母子俩站在一起,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温柔的眼眸浮上一层暖暖的笑意,底下藏着的却是碎裂的疼痛与疯狂的嫉妒。
他笑盈盈的直起身,说:“灼华,来了。”
许灼华颔首,在他的对面坐下,又听苏祁问,“喝点什么?这家店的特色咖啡不错,可以尝尝。”他很欣喜,出乎意料的欣喜,莫名其妙的欣喜,“还有,他们家的点心也不错,给可可来一点?”
他也很小心翼翼,简直就是谨慎。许灼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漆黑的眼眸深藏了多少爱恨疼惜,却是波澜不惊。
她说:“不必了,苏祁。”说着,她掏出一张□□,推至他的眼前,“密码六个零。”
“你这是……”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她臻首娥眉、面若桃花,跟他记忆里的人影重叠在一起,仿若还是当初的模样,令他心动。可是,她却连名带姓的喊他,她却将所有他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她的唇边是最寻常的笑靥,透着对陌生人的疏离,“苏先生,感谢你对可可的喜欢,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无故拿你的东西。”她扫一眼□□,又说:“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还请苏先生收下,不要拒绝。”
“灼华,我们真的不能好好地说说话吗?”
“你想说什么?”
他忽然抬起眼,心底闪过一丝光亮,即便转瞬即逝,他也想紧紧地抓住。他认真地望着她,含着一丝期盼与祈求,“我们,我们能不能……”他吞吞吐吐,到最后,终是自己将剩下来的话悉数吞回肚子里。他倏地笑起来,问她,“可可今年几岁了?”
“三岁。”
没有剑拔弩张,就像朋友之间最寻常的聊天。苏祁看似有些放松,“可可真可爱,她的眼睛跟你最像。”他笑盈盈的,然则心底的痛楚,只有自己最清楚,鲜血淋漓,满目疮痍。只要能留下许灼华与他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也是好的。
而被讨论的对象此刻却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别的桌,人家都是手里抱着一只杯子,桌子上摆着两三碟子小点心,唯独她们这桌什么都没有。可可觉得很羡慕,小手扯了扯许灼华的衣袖,“妈妈,可可想喝牛奶。”
苏祁不由分说,立即叫侍应生送一杯鲜奶来。
可可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小巧又整齐的皓齿,“谢谢叔叔。”她说的诚恳,惹得苏祁欢笑,她便又说:“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许灼华蹙眉,“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灼华。你至少也要等可可喝了牛奶再走吧。”他声音温柔,温柔得叫人舍不得拒绝。
许灼华没有看他,只垂眉望着身边的可可。可可满脸期盼,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泛着无辜的神色,叫她忍不住心软。
苏祁凝睇着可可,越看越觉得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刺得他心里更加千疮百孔。可是,他却是笑着的,笑容似一朵花,“可可三岁了,那你和她的父亲一定是很早就认识了。”
“恩。”
其实,许灼华更想说的是,你如果是想问可可的父亲是谁,可以明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侍应生端上一杯温热的鲜牛奶,可可眉开眼笑的把牛奶杯子挪得更靠近自己一些,动作小心谨慎的,可爱极了。
“灼华,你现在住在哪里?”他没敢再看秦可可,怕自己会嫉妒,怕自己失去理智而发了疯。
许灼华淡漠,“这跟你似乎没有关系。”
苏祁垂着脸,像做错事的小孩,“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
“既然你没有别的意思,那我就先走了。”她不由分说,替可可擦干净嘴边的奶渍,将她抱在怀里离开,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她的背影很决绝,像一根尖锐的刺,刺在苏祁的心口,疼得要命。
他浑浑噩噩,在咖啡店里呆坐了很久,侍应生三番五次的提醒他,天很晚了,店里要打烊了,他才恍恍惚惚地有些许回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回家的,只知道这个夜晚,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是以,翌日一早,他叫人查了许灼华的联系方式。然后,立即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很傻,但他控制不住,仍旧满心期待着。
直到许灼华接通了电话,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他欣喜着喊了声她的名字,却被许灼华猛地打断,“苏祁,请你不要私自查探我的隐私。”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秦柯已经把钱给我,所以,我想把你昨天给我的□□还给你。”
“不必了。那就当做对苏先生的感谢,苏先生不必客气。”许灼华毫不犹豫的回绝。
电话里有闷闷的汽鸣声,苏祁微怔,有些好奇,却是急着解释,“你和秦柯跟我算得这么清,我也不能多拿你们的。不如,你把家里的地址给我,我给你邮寄过去。或者,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一面,我把□□还给你。”
许灼华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有事,回头再说吧。”
她带可可去了郊区,回老家看看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去拿一些东西,可能还会住两天。
许灼华和可可不在,家里就没人,但秦柯下了班依旧往这边跑。
虽然母女俩不在家,但属于她们的气息和味道还在。
出了电梯,感应灯自动亮起来。落在地板上的他的影子由短及长,再由长及短,缓缓的变换着。
他站在门前,心底空荡荡的。他竟生出一个格外幼稚的念头,如果许灼华和可可没有走,或者连晚回来了,多好。
然则,打开门,却是一屋子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