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事件解决（1 / 1）
维渥王宫最顶层的平台高耸入夜空，光滑的石制材料上布满银白色的月光。
从地面上原本是很难注意到上面的情况的，但此刻首都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都盯在这片城市至高点上，拼了命地想弄清国王陛下的命运。和陛下相关的出版物从来不乏市场，沃韦城最大的出版商深夜未眠，长达几十页的策划案散落在桌上，正打算给以这次惊险事件为内容写成的书起个好卖的标题。
而此刻，那片沉静已久的平台上终于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所有人的呼吸为之绷紧。
李嘉图身上绑着一圈圆柱形的牛皮纸直筒，被发福的中年男子用匕首抵着后腰，一路逼到平台的边缘。
从上面看下去，星星点点的火把有些晃目。李嘉图转头，看向军部大臣，挑起嘴角，“我真没想到是你。”
“我几年前就开始为骑士团工作了，他们的工钱可比你给的多得多。”军部大臣得意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最忠心耿耿的部下居然会是叛徒吧，尊敬的陛下。”
李嘉图惊讶地看着他，“不啊。我是说——怎么会是你呢？你也太不起眼了吧。我还以为至少也该是个伯爵级的呢。敢情我忙乎这么半天就为了把你钓出来？”
军部大臣笑容一僵，接着长舒一口气，后退几步，“随便你怎么说吧，陛下。反正即将乘着炸药见诸神的是你不是……”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李嘉图打断他，“为什么说好的应接没有出现？”
“……我们改了约。”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但军部大臣一咬牙，硬着头皮说。
“为什么，你作为这次行动的核心一员，却丝毫没有听说过关于汤姆斯的事？”李嘉图继续说。
军部大臣这次没有回答。这一点他也很奇怪。本来他还在头疼那些追兵应该怎么处理，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他们的人的魔法师，帮他抵挡下一切阻隔？
“为什么——”李嘉图猛然提高声音，“已经过了本应爆炸的时间，我却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
军部大臣握紧手中的匕首，手臂上青筋毕露。
“不过，反正即将见诸神的是你不是我。”李嘉图学着他的口吻，耸了耸肩。他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开始缓缓扭动。
艾嘉就在这时从楼梯到平台的入口探出头来，第一眼就看到挥动匕首的凶恶匪徒向双手被反绑的无助国王冲去。
好机会啊！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么！
艾嘉忍不住喜上眉梢，拔出短剑，跳上平台，向凶恶的匪徒攻去。
但在他到达之前，无助的国王已经一个过肩摔将凶恶的歹徒击晕在地，一手夺去他的匕首，在两指之间转着。
李嘉图抬头看着默默将短剑收回剑鞘的艾嘉，笑了笑，“又见面了。”
“……”艾嘉看着天空。
等到阿尔娜终于带领大军奔向顶层平台时，李嘉图已经将身上绑着的炸药悉数卸了下来，摆成一排，做了一番调整后，指示艾嘉点燃引线。
“轰”一声巨响，留守待命的士兵纷纷紧张地佩剑出鞘、严阵以待，却只见夜空中迸发出绿莹莹的焰火，焰火逐渐转化成一行字——
“骑士团：我一定会回来的呃呃呃！”
焰火消逝中的撕拉声过后，一片死寂。
李嘉图沮丧地摸了摸后脑勺，“好吧，我就知道。”
每当陛下露出这种表情，说明他——自以为——讲了个笑话。惊魂未定的大管家为了安抚可怜的陛下受惊的心灵，带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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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对于艾嘉来说实在是一场失败到不能更失败的行动，但他还是因此得到了一个好处：由于遇刺事件所有外来人员都需要留下接受审查，他暂时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维渥王宫中，还有五天的时间来想出讨到李嘉图的欢心的办法。
但由此而来的问题就是——
“名字。”
“艾嘉·图诺。”
“年龄。”
“二十一。”
维渥王宫地下的审讯室逼仄而潮湿，带着一股霉味儿，桌面上积着一层厚重的灰尘，看起来已经闲置了多年。审讯官瞟了瞟桌上的卷宗，又抬头看着他。“进入维渥王宫的目的？”
艾嘉深吸了一口陈年的空气。他精心准备的谎言在脑内晃荡，却没有能一下说出口。对于这种地方，他总摆脱不了童年不太好的记忆。“受魔法师协会维渥分会长阿尔娜·阿尔多尼亚之邀，来到贵王宫参加晚宴。”
“籍贯。”
艾嘉答道：“索德西涅王国联盟北部，与贵国南部接壤的边境小镇阿德特克士斯坦格……”
果然，审讯官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什么时候加入‘双头鹰’？”
“在离开家乡去安耳门求学的路上，遇到贵国王正在招募勇士，打算碰碰运气，就住了下来，在维渥分会做等级测试时遇见了‘双头鹰’。并没有申请加入，只是暂时随行。”这一席话艾嘉已经编了很多天了，自认没有什么缺陷。但他的撒谎能力一向在平均水平一下，因此话出口后仍忐忑不安地不敢抬头。
“记录显示你通过了国王选拔的海选。”审讯官说，“但要知道，海选是有身高限制的。你明显不够。”
艾嘉骤然握紧拳头。海选那天他按照图诺将军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头顶戴着金丝镶边的绢布帽子的面试官。那是帝国安插在维渥的人，收到指示会放他进复试。
关于这一点，他还真没想过会有人问。
难道要现场编吗？
“……嗯，可能是我那天穿的靴子跟比较高——”
“你离标准身高还差一个头。”
这时艾嘉都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蹩脚理由脸红还是为自己不合格的身高羞愧了。“呃……可能是——”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审讯官开门后立正行礼，“阿尔多尼亚女士。”
“我收到陛下口谕，亲自审讯本次的涉案人员。”阿尔娜严肃地说，“事关王国安全，你们长官已经批准了。”
两人又交涉了一会儿，听起来审讯官一方似乎并不愉快，但最后还是行个礼后带上了门。
阿尔娜坐在了艾嘉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艾嘉松开拳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别紧张，同胞。”她说，“不会审出什么的。李嘉图也心知肚明：你们不是重点，他现在忙着肃清自己手下的骑士团成员还来不及呢。”
闻言，艾嘉的上半身凑近桌子边缘，“北地骑士团与帝国是同盟关系，他们遭受损失，我们是否应该请示皇帝陛下，从而决定是否救援？”
“不需要。”阿尔娜转了转手上的门钥匙，“我们袖手旁观。最近骑士团多次触犯帝国利益，是时候让他们长点妄自尊大的记性了。小看李嘉图就会是这个下场。”
艾嘉有些惊讶。“李嘉图怎么了吗？”
阿尔娜一把抓住绕着食指转动钥匙圈，凑近了他，“不要也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同胞。别看他表面上那副蠢样子，实际上——你以为帝国与骑士团那群空想家结盟、斥重金安插情报工作人员就是为了扳倒一个傻子吗？”
的确如此。但艾嘉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这么兴师动众是单单针对李嘉图六世一个人的。
或许是他展现在脸上的表情太过呆滞，阿尔娜一副憋笑的样子说：“你还真是个新手呢，同胞。”
艾嘉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他确实是新手，而且还是新手中的倒数。至于图诺将军推荐他来担任此任务的原因——他只好把它归结为：此任务不怎么重要。“我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阿尔娜打量了一番他，“你第一个任务也不见得完成了呀。”
艾嘉干咳一声，“近日内保准完成。”
阿尔娜叹了口气，“算了，给你一点指示。还记得手册上对李嘉图的描述么？”
记忆犹新——但看了似乎也没什么用。艾嘉点点头。
“前面都是废话，记住一句就好了。”阿尔娜说，“‘欣赏那些有幽默感的人’，就是这个。”
“幽默感”？经她这么一提起，艾嘉倒是想起前几天与图诺将军的通信中得到的建议，虽然他因不太明白而一次也没有照做过——“与李嘉图混熟的最好方式就是假装听懂他的笑话，并觉得它们很好笑（尽管并不）”。
好像——有点明白了。
“最后，”阿尔娜起身，将钥匙圈丢在桌子上，“这个拿去，你用的上。不要主动和我联络。”
门关上了。艾嘉将那串钥匙捡了起来，看了看，带着疑惑将它收入口袋。
真正的情报工作人员应该都是向她那样的吧，神秘兮兮，从来不把事情说清楚。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离这个标准实在还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