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命数悲凉(1 / 1)
凉月浑浑噩噩回了清和殿,眼睛是久哭过的红,脚步一顿一顿。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但有些情绪,一旦宣泄出来便不是那样容易收回。
青言甚至连她的意图都不知道,就义无反顾的答应帮她,她问时,他却是以一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回了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帮你帮谁?”
她清清楚楚的很,青言对她比对其他的魂都要好,好到让她觉得二人不止认识这些时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
头隐隐作痛,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凉月眯上眼睛使劲摇晃了着头,可痛意却更加密密麻麻袭来,有些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划过,极为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隐隐一抹青色身影站在她面前,想伸出手去触摸,什么都抓不住。
凉月痛苦的蹲下,用手抱住脑袋,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有些窒息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凉月呢喃起来,泪水染湿她的脸,发丝凌乱的在身后发扬,想要努力去想,却是头痛欲绝,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禁锢住,想冲破却被阻隔,生生折磨着她。
无助痛苦之时,一双手将她拉起,扣尽自己的怀里,淡淡的清香将她包围,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凉月,清醒过来。”
凉月被白笙紧紧抱在怀里,有精气在二人身边流转,裹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处在崩溃边缘的凉月渐渐安静下来,脑袋逐渐恢复清明,疼痛感慢慢消失,所有的模糊景象也一幕幕褪去,继而身子一软,瘫软在白笙怀里。
“凉月。”白笙指尖微微发颤,将凉月打横抱起,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是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
迷迷糊糊之中的温暖,让凉月往其中凑近一分,身子瑟瑟发抖,无意识的呢喃,“容梧,我好冷,你在哪里。“
迈出脚步的白笙身形一顿,看向怀里已经失去意识的人,目光带了丝丝缕缕的绵绵痛意,抱着她的臂加紧,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月色朦胧,投下锦一般的影,一袭紫袍的白笙目光清明,怀里的女子仿若他的天地,紫衣相衬,步履稳健,身影拉长,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凉月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身子清爽,神智清明,对昨晚的事却是怎样也忆不起来,只是知道,昏迷之时白笙惯有的清香在她身旁萦绕,凉月无奈,苦涩一笑,想来,白笙又为她这个破落的身子渡了精气。
身处白笙的住处,他已经设了结界,凉月也不必担心有外人闯入,安心的从千年玄木床下来,走到窗前,将窗打开,日光偏暖,凉月伸出手去感受,很是舒适。
门咯吱一声打开,凉月转身去看,一身月牙白袍子的白笙迈开脚步向她走来,脸上有些去了血色的苍白,凉月抿了抿唇,继而笑起,有些勉强的笑容,“我又动不动就晕倒了,真是没用。”
白笙已经走到她身旁,浅笑着没有说话,带着她到桌子旁坐下,斟了热茶递到她面前,语气轻松得听不出一丝担忧,“才醒就说些丧气话,凉月,这样可不像你。”
凉月接过茶杯,热度透过茶杯传递到她手上,茗香薰人,抿了一口,唇齿留甘,“我偶尔矫情一下而已。”
白笙颇是对她没有办法的摇摇头,继而切入正题,“青言那边没有问题了,今晚就可以去玄天。”
凉月没想到白笙这么快就和青言谈论好,问道,“你要青言上仙怎么做?”
白笙睨了她一眼,悠悠的说道,“让他缠着渭忺一个时辰,便足够我们行事,不会有危险的。”
凉月知道他是醋劲又上头,努了努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和白笙干瞪着眼,瞪久后,眼睛有些酸,眨了眨眼继续瞪。
白笙被她逗笑,也给自己倒了茶,浅尝,顺着她的心思转移话题,“可是饿了?”
凉月也顺着白笙的话下去,也确实是有些饿,眸子弯起,点点头,表现出十分乖巧的模样。
窗外日光投下斑驳陆离的影,竹叶摇曳中,影子变化无穷,屋里偶尔传出笑声,极轻极轻,被院里的雀鸣盖去。
月起夜至,凉月于白笙隐于夜色之中,动作谨慎,进了玄天,一片白茫茫的雾将二人包围起来,身影若隐若现。
青言已经去往渭忺的住处,为白笙与凉月争取时间,其实这件事本可有可无,可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防着渭忺,毕竟私自开启玄天镜若是被发现,所惊动的将是整一个天界。
虽渭忺如今不住在玄天,但谨慎行事,白笙还是动用法力探寻结界或阵法,果不其然,进玄天镜的地方外边是一层功力极强的结界。
凉月自动退往一旁,有淡淡光华在白笙身边聚集,越来越亮,变成一束极为强烈的光线往结界射去,结界边开了一个口,足够二人进入,动作行云流水,似毫不费力。
白笙将手伸给凉月,面容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凉月还是将手放在他掌心,有些寒意,二人一跃进了放置玄天镜的地方,白笙脚步晃了晃,凉月一惊,扶住他,语气颤抖,“白笙?”
白笙我住她的手,嘴角挂笑,摇摇头,“无妨,进去吧。”
凉月却还是担心,唇角紧抿,随着白笙进了屋子,与安放时间轴有些相同的房间,只是时间轴换成了玄天镜,巨大的镜子就是隐藏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镜面很是光洁,似静谧的湖面,凉月站在前面,依旧照不出她的模样,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瞬,便伸出手去触摸,刺骨的凉月让她一惊,猛的收回手。
白笙拉过她的手查看,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虚弱,“这镜是玄冰打造,不可轻易触碰,若不然,很容易伤到自己。”
凉月从未听过他这样有气无力的声音,直直的看向他,问道,“是结界伤到你了,对吗?”
白笙抿了抿唇,继而笑道,“我可是天尊,那样的结界还不足以伤到我。”
凉月却是不信,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回走,愠怒道,“你不要骗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苍白的脸色,你是天尊,可渭忺也是天尊,他的法力必定不会比你差,结界也不是那样好解的。”
白笙却是一步也不动,任由凉月无用功的拉他,末了,一抹叹息,“过了今夜,很难再进玄天,我不想功亏一篑,凉月,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凉月不知道在气白笙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或是在气自己的没用,一动不动看着白笙,目光渐渐暗淡下去,终究是苦笑,“好,你让我信,我便信。”
从来都是如此,她什么都做不了,一切都是白笙在承担,就连想要探究的事离开了白笙,也只能是一无所知,一种无力感至心底升腾而起,拉着白笙的手紧了紧,看向白笙,有泪在眼里翻滚,终究化为一抹无力的笑挂在脸上。
白笙目光极为复杂,但此时此刻,并不该是二人坦彻心扉的时候,回头去看映照出他身姿的玄天镜,唇微抿。
凉月看着他伸出双手放在空中,似弹奏琴弦一般指法万千,双眸微眯,全神贯注的看着玄天镜,直至他额间有薄汗沁出,玄天镜终于是有了变化。
一幕幕模糊的景象在玄天镜展现出来,渐渐清明,一抹绿影若隐若现,凉月眸子有细碎的痛看向白笙,见他面色越发难看,上前扶着他倚在墙上,顺着墙面二人划着坐下。
墙面微凉,凉月瑟缩了一下,白笙似累极,将头靠在凉月的肩上,目光看向越来越清晰的玄天镜,声音像在鼻息发出,“可以了。”
凉月咬住唇,将心中对白笙的心疼压下,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到白笙微凉的手上,十指相扣之间,有淡淡的情丝流动。
玄天镜所变化出的景象乃白笙与凉月离开的半月后,绿水与醉轩的生活依旧是平平淡淡的甜蜜,绿水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模样,醉轩依旧是温柔似水的形象,日复一日之间,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直至又一个半月,事情骤然变化,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世间之人之所以修仙,一为法力无边,二为畅快逍遥,三为长寿不夭。
绿水之所以剔骨为人,只为相守至老,却是忘记,只要是人,虽可武力涛涛,虽可肆意逍遥,却逃不过病死生老。
入秋之后,醉轩的身子每况日下,刚开始还只是轻轻的咳嗽,醉轩也为自己开了药服下,可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有时候咳至半夜无法睡眠。
真正让二人惊怕之时,是夜半时分,醉轩咳嗽醒来,一口淤血至口中而出,染红了被褥,在月光下刺痛人的双眼。
第二日,绿水不顾醉轩的阻挠,带着醉轩下了山,寻找大夫医治,整整三日,绿水未曾合眼,所有大夫都说醉轩是得了肺痨,看情况,已经不过只有一月的日数可存活,可绿水不愿放弃,依旧带着醉轩在黎国寻找大夫。
可当时黎国不过刚刚收战,整个国家一片狼藉,根本无医可寻,绿水日渐消瘦下去,原本还是意气风发的面容也渐渐枯萎,似一树枯藤的疤。
看到这里,凉月实在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无助的往白笙怀里缩去。
绿水千辛万苦只为与醉轩相守一生,他用了三生去等待,做出了最大的牺牲,舍弃自己历经千年修来的上仙身份,放弃原本长寿无边的性命,可还是逃不过一句造化弄人,逃不过一段命数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