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场赌酬(1 / 1)
凉月看向时间轴,白笙的意思是,花以楼或许会原谅庭琊,也许罢,毕竟她也是那样爱他。
虽伶年死了,他的爱不在,可花以楼所承诺的爱,至死方休,而她,还好好的活着,那么,这样的爱也该持续,也该继续纠缠。
人间秋意渐浓,秋风袭来,卷起淡淡愁绪。
庭琊隔三差五便会到醉花坊找花以楼,可无论庭琊如何对下人软磨硬泡,就是见不上花以楼一面。
偶尔花以楼在房里抚琴,庭琊就在院外呐起萧,琴萧和鸣,本该是最悦耳的曲乐,可每当庭琊的萧声一起,花以楼的琴声就戛然而止,从未一次与他合奏。
久而久之,庭琊也就放下手中的萧,静静坐在花以楼院前,神情淡然,仿佛一切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们依旧是在桃花坊时的模样,依旧是最甜蜜的时光。
而在花以楼与庭琊之间,还存在着扶溪这样一个人物。
他是花以楼的救命恩人,在花以楼垂死的边缘将她拉起,陪花以楼度过两年最痛苦的光阴,给了花以楼一个躲避风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对花以楼存着不一样的心思,极尽手段想要讨花以楼的欢心。
每每庭琊在花以楼的院子外孤零零时,扶溪却是光明正大的踏入花以楼的阁房,带着挑衅的笑意,眸子一弯,意欲明显。
而庭琊却只能目光冰冷,看着他打开花以楼阁房的门,看着他关门时得意的笑,听着时不时从花以楼房里传出的笑声,愉悦欢快。
秋风萧瑟,院外是庭琊独自伤神的情景,时而几片落叶飘过,道不尽的凄凉,而房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形。
“原来你心心念念的人,是他。”扶溪自顾自倒了茶水,轻轻一笑,“我早该想到的就是。”
花以楼神情淡淡,拿眸子掠过扶溪,漠然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活着。”
“看出来,他是真的对你用情至深。若是我心中的女人被别人这样□□裸的觊觎着,我可是沉不住气。”
扶溪抿了茶,茶水似有些苦涩,眸子微动,“我陪你演了两个月的戏,究竟,你是怎么想的”
花以楼站起身,依旧是一身白衣,走到窗前,望向不远处的人影,回头看扶溪,“见到他活着的那一刻,我心中确实是压抑不住的震惊,愉悦,自然,还有对他抛下我的恨意。”
扶溪十分安静的把玩着手上的茶杯,眸子有什么碎裂开来。
“我伤他那样深,也算是回敬他了,可他还能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扶溪,这些日子谢谢你,我想,只要最后一场戏就够了,若这戏圆满,我与他,也就圆满了。”
花以楼嘴角漾开一抹笑,眸子一弯,溪谷成幽,毫不掩饰的,是对庭琊浓浓的情意。
“你不恨了”
花以楼怔了怔,目光转向窗外,语气轻柔。
“恨。可是,这世间上,我恨的,只有他一人,我爱的,也只有他一人,这样让我爱恨交织的人,除了他,再不会有。”
“若我不把他好好抓住,我想,我恨的,会是我自己,然而,我向来疼惜自己。”
花以楼给自己找的理由很充分,可说到底,终究归结成一句话——我爱那个男子,若不和他在一起,我会后悔。
简单而纯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扶溪突然开口,看向花以楼,表情受伤。
花以楼回头,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以楼,你真是好骗。”扶溪笑起来,恢复平时风流公子的模样,“我可是流连各大青楼的扶溪,怎么会因为一个你就改变了,只是,醉花坊少了一棵摇钱树,真是有些心痛。”
花以楼对他轻轻一笑,“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毕竟我们的约定是三年。”
“不必了,我堂堂扶溪公子还不在乎那点碎银子。”扶溪玩世不恭的模样,终究是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只是,以楼,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
许久,花以楼答道,声音似从远处传来,被风一吹,便散在了花香里。
转眼半月。
花以楼对庭琊的爱该是入了骨,否则,她怎敢安排这样一场戏,毕竟只要一个调唱错,这场戏也就无法收拾残局。
醉花坊传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花以楼竟想要出嫁,无论是谁,只要谁出的价钱高,她就嫁给他。
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想要据为己有,一时间,留恋花间的男人都沸腾了起来。
半夜下起了大雨,仿佛要将世间的污浊都洗去。
一大早,花以楼就被院子外喧闹的声音吵醒,唤来婢女,才知道在院外的是庭琊。
花以楼自然知道庭琊的来意,着了衣,头一回开门见他。
雨还在下,磅礴的倾泻而下,庭琊一身紫袍,执了十二节的纸伞,终于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纸伞落下,溅起点点水花。
大雨之中,庭琊浑身湿透,目光燃气熊熊怒火,第一次那样愤怒的看着花以楼。
“为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却是如清冷的雨一样寒人。
似乎有些冷意,花以楼裹紧了自己的衣衫,只着单薄白裙的她在雨中似一朵清丽的小花,风一拂,仿若要随风而飞。
“你不是该知道的吗”花以楼笑着看他,一步步走下阶梯,雨打在她身上,将她淋透,“我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花以楼,你真是狠心。”庭琊上前一步,站在花以楼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我狠心,对自己也狠心,对所有人都狠心,我早该明白你就是这样的女子。”
“你不是说你了解我吗”花以楼眸子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雨打在她脸上,她抬头对上庭琊的目光,淡漠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女子,你很了解我。”
话落,花以楼毫不犹豫的转身,这一次,庭琊并没有拉住她。
雨似越下越大,在雨中,竟有些看不清她的背影。
“若你要嫁的人是我,你愿意吗”庭琊对着花以楼淡淡说道,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花以楼停住脚步,脸被雨水冲刷的惨白,音似石子坠溪,“若你有这个本事,是你,我也安然接受。”
身后再也没有了声音,只有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花以楼转过身,空无一人,只余那把纸伞在雨中任雨水拍打,大风一过,便跌在地上。
雨中,花以楼突然艳极一笑,清丽的面容在雨中愈发模糊,“我等你,等你来娶我。”
事情突然十八弯的转了方向,凉月在云里雾里之中终究是明白了花以楼的态度。
正如她所说,让她这样爱恨交织的人,再也不会有,而编出这样一场戏,只为了下嫁她心中的人。
她那样笃定,庭琊不会丢下她,那样笃定,庭琊不会让她下嫁他人,这是一场戏,是一场赌。
赌的是庭琊对她的爱,筹码越足,戏便越圆满。
可花以楼忘了,当赌筹过于厚重时,注定输的时候也会一无所有。
“庭琊会来迎娶她的,对么”凉月开口,“他那样爱花以楼,不会让她嫁给其他人的。”
“他太爱花以楼。”白笙轻轻吐出一句话,“因为太爱,所有不容许他们的爱掺杂一点杂质。”
他们都太偏执,一个偏执的抛弃一切爱得义无反顾,一个偏执的假装怨怼爱得相思入骨。
只是偏执成瘾,也注定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局。
凉月突然有些窒息,重重吸了一口气,方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