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爱恨交织(1 / 1)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花以楼会渐渐好起来,可花以楼她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底,某个夜晚,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离开了醉花坊,待下人发现时,她已不见了影踪。
而她自然是回到她一心一意想着的人身边,扶溪再一次将她带回醉花坊,她的意识已经涣散,目光印着的是扶溪担忧的脸,虚弱的吐出三个字,“别救我。”
她的意识再一次失去,再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
彼时,扶溪坐在她的床边,她却无力抬眸看他。
“花以楼,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为了你想要心里的人。”
花以楼只是微微偏过头,轻轻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你这次救了我,还有下次,下下次,如此,总有一日,你救不了我。”
伶年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目光如炬,“你的命是我救活的,没有我,你早已经死了,花以楼,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活下去。”
花以楼看着他,如死水一般,“我没有要你救我。”
扶溪一时哑口无言,只是看着花以楼,直到花以楼轻轻将他推开,由躺回了床上,不再理会扶溪。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让你们葬在一起。”扶溪终于使出杀手锏,果然,花以楼毫无波澜的眸子掀起涟漪,盯着扶溪。
“你是想说,我没有这个资格”扶溪轻轻笑起来,笑声温柔,“我虽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但安排两个死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花以楼第一次拿眸子瞪人,似要将其贯穿,受了伤的手抓着被子,白布沁出血丝来。
扶溪又说道,“我言出必行,若你不在乎,你大可离开,你死了之后,我将埋在那里的人挫骨扬灰,洒向大海,而你的骨灰则洒下万丈悬崖,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我是出了名的纨绔公子,这种事做得多了去。”
扶溪这话,可信度无法得知,但虽是激将法,此时对一个垂死在边缘的人却是极为有用的,至少现在花以楼脸色更加煞白了几分,睁大着眼睛看着扶溪。
“我不仅要你活下来,还要你养好伤,好好的活着。”扶溪见话语对花以楼起了作用,继续说道,“活下来后,就在醉花坊当差,报我的两次救命之恩。”
花以楼慢慢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床角,无助而凄凉。
“你明白了么”扶溪怔了怔,又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当差,当的什么差”
许久,花以楼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音色冷列,但她的这句话,终究是透露她的心思。
活下来,才能当差,无疑,扶溪的话语对她起了不小的作用,她该是真的害怕,扶溪会真正做出将她和伶年分隔天涯海角的事来。
若不能在一起,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这里是醉花坊。”扶溪轻轻咳了两声。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花以楼竟笑了起来,清丽无比,笑着笑着,泪突然就顺着脸颊而下,“那么,你是要我委身他人,以抱你的救命之恩”
那语气,带着三分无助,七分讽刺,说罢,抬眸看扶溪,泪却不知何时止住,只是眼睛红得似只兔子,暴露了她刚才的哭泣。
扶溪摇摇头,抬起嘴角,看来是因为花以楼决定活下去而心情愉悦,“醉花坊也不尽做些这样的生意,你可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技艺”
花以楼表情淡漠,又缓缓从床边滑下去,躺在了床上,“一把琴。”
扶溪笑起来,点头应道,“好。你休息吧,我会差人来照顾你。”
“三年。”花以楼转过身背对着扶溪,声音似在远方飘来,缥缈即散,“我只用三年报答你,三年后,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你无权干涉。”
扶溪抿唇,终究她决定活下去,于是点头,“好,就三年。”
“不必差人照顾我,我不喜欢太闹。”
扶溪关门的时候,花以楼又加了一句,再也没有了声响。
流年似水,光阴荏苒。
两年的时光,原本就性子清冷的花以楼更是变得不易接近。
花以楼第一次出去抚琴时,世人才知道桃花坊的花以楼还活着,而她的一曲,却是带了让人痛彻心扉,身心俱伤的味道,而后,一曲难求。
两年,她只在醉花坊抚过七次琴,而其他的时光,不是在房里对着窗外一言不发,就是将在醉花坊的后园一坐就是一整天。
扶溪对她可谓极好,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尽数往花以楼房里送,花以楼一开始不领情,扶溪送过来多少,她就退回去多少,可扶溪照样送,慢慢的,她也就不退了。
扶溪送过来的,都差人放进小仓库,不闻不问,花以楼的心思,只是不想与扶溪有太多纠葛,亦不想欠扶溪什么,她所想,不过是三年期满,她离开醉花坊,回到伶年的身边,永远不离。
可花以楼自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对于扶溪的好,她看在眼里也感受到了,也由对扶溪的不理不睬转换化为恭敬相待,但也只是恭敬相待罢了。
扶溪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封云国第一皇商之子,素来风流,留恋花丛间,在花丛中流连够了,干脆自己开了个花园——醉花坊。
而他所说,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与皇亲国戚打交道的人,若他真想将伶年的尸身挫骨扬灰,其实也不过举手之间的事。
后来他也向花以楼解释,当时也不过是为了挽留花以楼的命,所说的话也是迫于无奈,毕竟会救回路边昏迷不醒之人的人心肠又怎么可能那样狠绝
花以楼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他的解释其实可有可无,花以楼只是淡淡点头,说了句谢谢,而后也没什么表示。
三年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光阴,两年已过,此时的花以楼一袭白衣,侧身坐在埋葬伶年的墓前,她用了几个月亲自雕了墓牌,又亲自安在土丘前。
此时,倒真的有坟墓的感觉了,墓牌刻了四个字,用朱砂细细描过——夫君伶年。
“还有一年,我就可以见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这样温柔的花以楼,只会对伶年绽放,即使只是黄土下的一堆白骨。
“定有想我吧,那边是不是很冷我听老人说,黄泉路是很冷的,你等我,我陪你一起走。”
“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最好啊,就不要在那样的地方相遇了。”
“你我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青梅竹马,后来,后来你会娶我,我会嫁你,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说好不好”
花以楼的蓝图勾画的很美好,一字一句皆是她心中所盼望,只是,现实那样残忍,把她打的体无完肤。
花以楼所认识的伶年,会喜欢她到死去的那一刻,永远也不会骗她,而她认为的伶年,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当现实残酷的摊在她的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提醒她,那只是她的以为罢了。
自伶年在花以楼于醉花坊抚琴出现的那一刻,所以事情也就到昭然若揭了,没有所谓的生死相依,没有所谓的枯骨黄泉。
有的,只是伶年一身锦衣站在花以楼的面前,用从前温柔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可她依旧是青楼女子,他却再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厮,而是当今尊贵的世子。
现实这样讽刺,花以楼一心一意以为的事实,却都全然不是事实,而对伶年的爱,也全然成了恨,或者说,全然强迫自己将爱成恨。
恨的是伶年欺骗她,恨的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恨的是他们生死相随的爱原来也不过镜中月水中花。
一个时辰两刻钟,看过了花以楼二十一个年头的时光,她的喜由伶年开始,她的喜亦由伶年结束,恍然的二十一年,有七年是在伶年身边度过的,由一开始的不理不睬,直到后来的将心交附。
她用了七年去学会爱一个人,用两年去学会思念一个人,接下来的年岁,她学的是怎样去恨一个人,有多浓烈的爱,亦有多噬骨的恨,她折磨的,从来不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