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喜欢入骨(1 / 1)
于是,花以楼第二日就在学琴的阁房看见了手执青竹萧的伶年,十多岁的容颜,却已颇见日后祸人的模样。
伶年的认真是花以楼没有想过的,认真到他在吹箫的时候也彻底忽略了花以楼,神情专注,目无旁人,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若是说花以楼善弹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那么伶年善吹箫就是日夜刻苦的结果。
他每日几乎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吹箫,累了就歇歇,但却不会去找花以楼搭话,仿佛他身边没有花以楼这样的人。
花以楼会气吗气伶年不理她不得而知,但却可以看出那一个多月没有伶年在她身边的日子,她所弹的曲调时常出错。
伶年不过伴她一年之多,可亦是短短的一年,花以楼已经习惯身边有了伶年这样的人,此时又恢复一开始的孤家寡人,又怎么可能释怀
月色如水,银辉镀满花以楼所住的阁房,房外不知名的花瓣纷纷洒洒,而伶年,一身紫袍,小小年纪容貌噬人,指骨分明的手执青竹萧,薄唇勾出一个弧度,嘴边皱褶别致异常好看。
阁房里传出一阵阵清灵的琴声,余音绕梁,少年将青竹萧放至嘴边,萧声悠扬婉转,与琴声相得益彰,十分契合。
而当琴声转调时,少年亦立即跟上,没有一丝犹豫,调子却与琴声一样,一曲完毕,竟一丝瑕疵也无,仿佛相互磨合许久而奏出。
门猛的被打开,门后是一袭白裙一张亮着眸子的脸,墨发轻扬,飞过少年的面前。
“怎么样”伶年笑着,握住花以楼的手,“琴萧和鸣,情意不悔。”
实在也想不通,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为何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情话。
或许是在醉花坊耳濡目染,或许是他偷偷在什么小说看过来的,但不管如何,他的表情是极其认真的,认真到似乎天塌下来也无法撼动他的心意一分。
但是他似乎也忘记了花以楼不是寻常的女孩子,花以楼原本惊讶的脸慢慢恢复平静,将手抽出伶年的手心,面无涟漪的看着他。
“这些日子,我花了时间在学萧上,你不会怪我不理你吧。”伶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垂下去,“以楼,我只是想成为你身边的吹箫的人,再无二人可。”
花以楼及腰的发微微飘扬,如墨一般,在夜色中更是美的不可方物,伶年见她不说话,轻轻说道,“以楼,若是你的发再蓄长些,该是最好看的模样。”
那时候的伶年,想法必定很单纯,只是想自己的心上人为他留发,只为他一人,只属他一人。
为君绾青丝,许君一世颜。
花以楼看了他许久,退后一步,缓缓将阁房的木门关上,最后一眼,她的唇微微勾起。
他在外,她在内。
她的声音那样真切,“以后,我抚琴,你吹箫,不是琴萧和鸣,是琴起萧随。”
虽琴萧和鸣,琴起萧随意思并无不同,可花以楼就是喜欢拐着弯接受,她自小的性子使然。
琴萧和鸣,情意不悔。
琴起萧随,此生相陪。
不悔相陪。
那段日子,是他们最值得回忆,最无忧无虑,最美好纯洁的时光。
岁月荏苒,流年匆匆,五年飞逝。
上了年纪的杏树下,白衣女子素手奏琴,琴音不绝如缕,白裙翩飞,紫衣男子嘴边凑萧,萧声随琴声一步步而流,杏花飞扬,落在琴上,落在二人的发梢,美好如画。
一曲终散。
伶年坐下,将头靠在花以楼纤弱的肩上,花以楼亦不阻止,侧目看伶年,至脚踝的发于伶年的发相互缠绕,缠绵悱恻。
二人都不说话,静谧得连细微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直至花以楼如水沁凉搬的声音打破这一番平静,“红姨让我见客。”
伶年身子一僵,眸子微微放大,把头从花以楼肩上抬起来,目光死死盯着花以楼,声音有些颤抖,“我不会让你有事。”
很难想象,一个女子在听到这件事可以如此平静,平静到她仿佛不在乎,“迟早要来的,不是吗伶年,你知道的,身在醉花坊。”
她话未完,身子猛的被伶年抱住,似要将她镶入骨,他的语气,是坚定无法动摇的,“以楼,我不会让她们那样对你,你不要怕。”
花以楼轻轻推开他,嘴角漾看一抹笑,清丽至极,口气毫不在乎,“我没有怕。”
“以楼,你十三岁那年,房里进了老鼠,你说你不怕。”
“你十四岁那年,摔坏了红姨最爱的瓷瓶,你说你不怕。”
“你十五岁那年,被恩客缠着不放,你说你不怕;你十六岁。”伶年又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别说了。”
“以楼,我同你认识六年了,从你的十二岁到十八岁,你说过多少句不怕,可以楼,我都知道,你每次的不怕,却是躲在后园偷偷安静的哭泣,以楼,你真的不怕么”
花以楼猛的推开他,站起身,白裙飘飘,自脚踝的发与伶年的发分开,“伶年,你忘记我们的身份了,身不由己,在醉花坊多少次上演”
“你认为我没有能力护你平安”伶年手握成拳,亦站起身。
“我只是在说事实。”花以楼轻轻笑着,残忍却凄凉,“伶年,这一次,我真的不怕。”
花以楼残忍吗,自然是残忍的,可她的残忍,亦是一种善良。
但无论出发点是怎样,伶年都不会开心,此次二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花以楼又真的不怕么那她又为何站在原地许久不曾离去又为何要在他离开后说出不想拖累他的话语为什么要红了眼眶,却拼命不让泪水落下
这种事,就算是如凉薄如花以楼一样的女子,也会怕,只是她亦不敢怕,不能怕。
接下来的几天,花以楼都不见伶年,或许是她说的话过于伤人,或许是伶年放弃了她,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确实,伶年不见她了。
月色皎洁,窗外风呼啸而响,花以楼一身白衣,双手抱琴,停在一间阁房的门口。
她似真的不怕,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只是指甲紧紧镶入肉里,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脚步虽缓,却没有迟疑,关门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停在门外,不过一瞬又收回,伶年,终究没有出现。
她甚至一眼都未看过男子,方关上门,身子就让人抱住,琴也随之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花以楼说她不怕,可她的泪却一滴滴砸下,男子粗鲁的将她推到床上,在一旁迫不及待的脱自己的衣服,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言语。
“伶年,伶年,伶年。”她躺在床上,侧过头,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那样让人怜惜,只是一遍又一遍喊着伶年的名字。
她该多怕,以至于全身都瑟瑟发抖,她该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挺身而出,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好在,他还是没有抛弃她,门猛的被人撞开,还在一旁脱衣裳的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三拳打倒在地。
而他,如谪仙一般,拉住她的手,语气那样坚定,“以楼,和我走。”
那该是花以楼第一次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伶年的话,明明哭着,却没有声音,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我见犹怜。
可他们逃不掉的,方走出阁房不久,就让人抓了回来。
他紧紧抱着她,她依偎在他怀里,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以楼,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喜欢你,入骨般的喜欢,此生无法抽离。”他附在她耳边,笑得灿烂。
“那你可以喜欢我多久”
这样的情形,花以楼却问了这样一句话,眸子似水。
“喜欢到我死为止。”
“那么,我也喜欢你。”
虽然说喜欢不能有条件,但花以楼的喜欢,是要的,伶年喜欢她至死,她才会喜欢,那样的偏激,却也是那样的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