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惊心（1 / 1）

两天后，我们到了灾区的边缘。眼前的景象使我惊呆了，昔日巍巍的翠绿青山像被人用斧头从头到脚削去了一大片，碎砾树木残骸伴随着巨大的山石覆在路上。一片一片的废墟，一处一处的悲惨景象，真是山河移位，大地颤抖，满目疮痍，残垣断壁。

空旷处临时搭建的防震帐篷，里面躺满了在这次大地震中饶幸存活下来的人民。一批批救灾物质，一颗颗爱心从这儿援送到各个救援点。

与我们同来的卖菜夫妻，超市兄妹以及的哥都在这里登了记，然后又马不停蹄前往灾区严重处帮助分发救援物质。

看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铁锤猛击了一下，疼痛得快要背过气去。□□不止缠着纱布的伤员被一次次的送走，而那些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已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就那样以原有的姿势僵硬着，看了让人惊恐无比。这些遇难的人昨日还是鲜活的生命，今日却已命赴黄泉，真的叫人难以相信。

医疗队正在为人们逐个检查身体。听说他们已兵分几路，肩扛防疫装备，身背救治药品，每天消毒掩埋遇难者遗体，处理牲畜尸体，净化水源，喷撒消□□水，奔赴于灾区各个地方。

晓源那边去卸下那一车东西给灾区救助站，我这边向其中一位刚从重灾区下来的救援人员打听情况。希望从他口里吐出还不算严重的消息，但他说的话却叫我失望。

“彭家村？那个地方好像没有路可以进去。山体坍塌的厉害，道路还没打通，很难走，只能徒步过去。拿英秀镇说吧，从集结地到登车点，短短五百米的距离，就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况且余震又不断，最好同去的人数多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又发作了一次余震。大家吓得赶紧躲藏起来，害怕被乱飞的横石击中。

晓源的身体紧紧护着我，自己却暴露给危险的境地。对阿册的担心使我一秒也不想耽误。余震一停，我便急着向前冲，顺着打通的道路，我让晓源把车开得快快的，只想一步就到阿册身边，也忘了曾说过要各走各的事。

“阿册，你一定要好好的！阿册，我来了！……”我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一边使劲辨认过往行人中是否有一张阿册那熟悉的脸。

救援救护的车辆奔波于这段路上，许多人徒步前往灾区寻亲。我看见一对夫妇刚好在路上从疲惫肮脏的脸上互相认出。重逢后喜极而泣，久久拥抱着不愿离开。原来他的妻子刚从双山县城逃出来，看到自己的丈夫，又是哭又是笑，他们吻着像是久逢的恋人一样不舍。

我看着这一幕，泪水不知道的唰唰流出来，一直流到了嘴里尝到咸味才知道。不知我和阿册会不会这样相见呢？

头顶上方的救助飞机轰轰响着，一趟一趟的载着重伤员划过天空，飞往各个救治医院，一分一秒都是生的希望。

文定县城是我们必经之路。将要到达那里时却有一段路埋在乱石碎砾种，车在摇摆欲坠的残石间，在垮塌的山砾间颠簸前行。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将车停靠在一处空旷处下车步行继续走。

这里，曾经在每年的四五月，野生紫金莲会用它迷人的紫色花朵拌美这一带的山路河谷，点亮行人的双眼。而今公路俱毁，路旁再难见到紫金莲的倩影了。

大量偏远山区的灾民和众多寻亲的人们开始到达这儿。一对夫妇听说是从很远的一个镇上过来的。他们的住宅在地震中倒塌，他和妻子只好向文定进发，由于道路被毁，夫妻互相搀扶翻过了六座大山，在没有道路的山间跋涉三十个小时。一路上遇上好几次塌方，多次余震，差点被砸到，不能活着走过来。

越靠近县城，越触目惊心。远山斑驳陆离，近处支离破碎，四处残垣断壁，陈腐的气味铺面而来，空气中充满了悲伤。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艰难地在瓦砾间搜寻，大型挖掘机在垃圾山似的废墟中不停地工作，车驶过黄色的尘埃随风飞扬。

我看到很多遇难者被夹杂在瓦砾碎件的边缘上，有的伸出苍白发紫的手，有的折曲了下肢，令人惨不忍睹。

走在左右满是倒塌房屋的道上，呲牙咧嘴□□的钢筋，悬在半空的预制板，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伤者趴在死去的亲人旁边，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废墟中种种喊救命的声音，情景以及被挖出的一排排散发异味的尸体，在我脑子里一生都磨灭不了。

一具尸体被坍塌的楼板砸的血肉模糊，使我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猛烈地呕吐起来。晓源慌得赶紧拖住我，轻拍我的后背，然后打开一瓶水让我喝一点醒醒胃。

天啊，“死亡之城”多么让人难以相信！

一片一片的废墟，到处是哭喊的声音，救援队发了疯一样的救人。

一个微弱喊救命的声音从我们旁边的废墟里传出。晓源跑过去通过缝隙确认了有名幸存者。但小山似的建筑碎片压在上面，根本不能凭单薄的人力把他就出来。晓源只好把我们随身带来的几瓶水和一些饼干，透过狭小的缝口给他塞进去，并安慰鼓励他坚持下去，别乱动，好好活着，救援队马上就过来。

不远处的一名武警战士背着一位妇女从废墟中穿过；一位小朋友被一名战士抱在怀中，手里还捧着一个苹果啃着。幸存者们不断地被救出。

晓源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踏着县城破碎断裂的千疮百孔的水泥路往前走，原来繁荣的街道，如今却是地狱一般。

走着走着，忽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有晓源紧紧拽着。我低头一看，惊得大叫着跳起来，“手！手！……一只手！”我闭上眼睛抱到晓源身上。

原来是被废墟压住的灾民，一只手露在外面，恰好绊住了我的脚。晓源把我抱到远一些的地方放下，说：“不要回头看！”然后，他和赶来辨认尸首的人一起把尸体挖出来。

我当然不去看，因为太可怕，太惊心了。

往前又艰难地走了一段，天空开始飘雨。余震又一次发作，路边一处倒塌的楼房护栏被滚落的重物砸的稀烂。大地颤抖着咆哮起来，人们惊慌着寻找安全空旷之处。晓源眼疾手快急忙拉着我跑向一片房屋夷为平地的地方，这里至少不会被高处坍塌的楼块砸住。一名躲闪不及的救援人员被翻动的废墟不幸埋进去了。大家只能心痛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灾难吞噬掉……

大家眼里浸满了泪水，紧握着拳头。有人失声痛哭出来，喊叫着要去救他，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面对可怕的天灾，这里如世界末日，人们如毫无挣扎能力的草木，只盼望着余震快快过去，好把死亡线上的生命给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