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章(1 / 1)
次日,杜琬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帐顶,愣了会儿神,眨眨眼,前一晚的一幕幕浮上脑海,脸上又烫了起来。杜琬把被子又裹得紧了些,心底却涌起一丝又一丝的甜蜜,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笑意。仿如感觉到了什么,往身上一摸,里衣好好地穿着,转了转头部,身侧也是空空的。莫非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隐隐有些失落,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不料腰部一软竟一下没坐起来。股间隐约传来一丝不适之感,杜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是真的,他和柏礐,真的……“琬,你愿意,和我一起,万劫不复么?“蛊惑般的声音犹在耳畔,心跳得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杜琬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似有若无的欢爱气息萦绕在鼻端,杜琬觉得脸上又烫了几分,随即又有些迷恋地嗅了嗅。思绪纷乱,一会儿欣喜于两人的两情相悦,一会儿又暗骂那混蛋怎么能那样对自己,一会儿又为两人的前路感到迷茫无措。从被窝里探起头,杜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大早的,柏礐去哪儿了?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顾不得身上不适,杜琬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何旻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少爷,起了么?”
杜琬不由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里衣,定了定神,深吸了几口气,才仿若无事地开口:“起了,你进来吧。”
刚洗漱完毕,就见柏礐端着早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心头一暖,面上却故意绷了起来:“哟,副都统进门都不知道要先敲门的吗?”
柏礐当然不怕他,将早点放在桌上,笑道:“那不知这顿早饭可否抵消末将的不敬之罪?”
杜琬“哼”了一声:“那可得看这顿饭合不合本将的胃口了。”
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同时破功,杜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柏礐则是大笑出了声。意识到何旻还在旁边,杜琬收了笑,故作严肃道:“别笑了,快吃饭。”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三人饭毕,趁着何旻收拾走碗碟的功夫,柏礐蹭到杜琬身边,弯下腰轻轻搂住,柔声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瞬间又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杜琬面上一红,垂下脑袋,一会儿,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听到身后那人轻笑了一声,不由一阵羞恼,转身瞪去,却一下子被对方逮住了双唇。“呜呜”了几声,似乎在表示抗议,却在唇舌交缠间化作了暧昧不明的□□,准备飞出的眼刀也在对上对方含着笑意与柔情的双眼时收了回来。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杜琬倚进身后的温暖里闭上了眼睛。
直到柏礐从唇上离开,杜琬才缓缓睁开双眼,却见柏礐拽过一张凳子在身旁坐下道:“对了,早上我刚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还是和你有关系的。想听不?”
“和我有关系?”好奇心顿起,问道,“何事?”
柏礐立马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道:“你知道戎族那群蛮子怎么传这一场仗的么?”
“怎么传的?”吃定这人最后怎么都会告诉自己,杜琬也不着急,只是顺着柏礐的话很配合地问着。
谁知柏礐却没有回答,而是笑了起来,先是咧开嘴角,接着笑容渐渐扩大,带到笑容布满整张脸,柏礐仿佛再也抑制不住一般仰头大笑了起来。
杜琬先是不解,随着柏礐笑得越来越厉害,不由怒道:“笑什么笑,快说!”合着你耍我玩儿呢?
柏礐好不容易止住笑,摆了摆手,道:“抱歉抱歉,只是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实在好笑。”顿了一下,见杜琬似要发作,忙道:“你知道吗?他们说你设下计谋,先是离间了嵬名赫和野离恪,让他们互相争斗。然后你又花言巧语地骗取了嵬名赫的信任,让他和你一起消灭了野离恪,然后又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导致戎族现下群龙无首,有些部落甚至已经开始了西迁。”
杜琬皱眉:“虽然说这两人闹矛盾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这后半部分倒基本符合事实。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柏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这不是好笑的。好笑的是,你知道他们说你怎么离间嵬名赫和野离恪的吗?”
杜琬没办法,到底十分好奇,只得问道:“怎么说的?”
“哈哈哈,他们说,上次野离恪来攻城,结果城没攻下来,倒和你杜都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然后你们就开始飞鹰传书。后来你就在信里唆使他代嵬名赫而自立,于是野离恪就反啦。”
杜琬听了,不觉莞尔:“这都什么?我要是有这能力策反野离恪还用得着在这儿绞尽脑汁想怎么出击戎族么?这戎族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柏礐似乎又要忍不住大笑了,见杜琬又瞪起了眼睛,连忙忍住道:“他们还有的说呀,你其实是狐狸精变得,不仅能变成男子,还能变成女子,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还能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惹得野离恪和嵬名赫为你神魂颠倒争风吃醋,于是大打出手直至双双命归黄泉。哈哈哈,真真笑死我了,啊哈哈哈哈哈。”
杜琬从听到“狐狸精变得”那句开始就觉得不对,听到最后差点没气歪了鼻子。见柏礐笑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更是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有人信?”
见杜琬似乎气得不轻,柏礐急忙收起笑,安抚道:“蛮子的话你介意啥?听个乐子罢了。不过他们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杜琬没好气:“哪句话?说不出道理来看我不治你的罪。”
柏礐忙搂紧了杜琬:“行了行了,别生气。气坏了我可心疼。他们说呀,你狡猾得就像狐狸一样,于是送了你一个外号,叫‘阳谷之狐’。你看,和我这‘阳谷狼’的名号多登对。”
杜琬不语,瞪了柏礐一眼,不甘心的嘟囔道:“搞不好人家想说的还是狐狸精呢。”
柏礐乐了:“对我来说,你可不就是狐狸精么?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杜琬捶了一下柏礐的肩膀:“胡说!”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笑闹一阵,柏礐忽然正了脸色,轻轻放开杜琬,自己也在凳子上坐好。杜琬莫名,就在此时,何旻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杜琬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下一时十分感激,又有些后怕,偷偷朝柏礐那边看去一眼,只见那人没事人似的悠然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忽然又感到了一次愧疚:若非因为顾及自己,这人怎么会这么遮遮掩掩?一下又思及两人前途,不由有些黯然。微微发怔间,竟没注意到何旻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
一声轻咳拉回了杜琬的思绪,抬首,只见那人唇边带笑:“都统大人的茶果然是好茶。”才反应过来,随即白了柏礐一眼,笑道:“你懂什么好不好的呀?”语罢不再看柏礐,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啜了起来。未几,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阿昊呢?这次可多亏了他带来的消息,这战后的分赏可不能少了他。”
谁知柏礐却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失踪了。”
“失踪?”杜琬不解。
“轩赞说从半个月前起就失去了他的音信,至今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大概是大仇得报,怕我们杀他灭口,便远遁了吧。”
“是吗?”杜琬垂下了头,仿佛在看着握在手中的杯子,“杀父,侮母,十年奴役……罢了,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吧。”忽而又道:“也不知道,这一仗打下来,两族之间又会增添多少仇恨。”
柏礐动了动嘴唇,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安慰杜琬。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透露了两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
此时,一名士兵在外喊道:“报告都统大人,前院来了一行人,领头的自称是您三哥。您要不要去看看?”
柏礐有些也讶异地看向杜琬。杜琬也是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出征前我给家里去了一封信,看来是爹爹放心不下才让三哥来看看的。我去看看。”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都统府正堂内,一名年约三十的高挑男子正似有滋有味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首诗。
“走马任风嚣,黑鳞血饮刀。谁怜荒漠上,乡泪戍城高。呵呵,诗句一般,不过倒是应景。”
“只怕这全天下也没多少诗句能入三哥你的眼了。”话音刚落,便见杜琬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拱手作了个揖,道:“许久不见,三哥依旧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小弟真是无限欣喜无限感怀。又思及三哥百忙之中仍抽身前来看望小弟,实在令小弟万分感动诚惶诚恐……”
实在忍不下去,杜琋抬手给了弟弟一个爆栗:“没完了你还?就你知道的成语多啊?”
杜琬捂额,佯作委屈道:“三哥你太过分了,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能一见面就打我?”
杜琋抬手又是一个爆栗:“多大的人了你,还耍宝呢?你就这么当都统的?”
杜琬表情更加委屈:“当然只在三哥面前啦。对其他人我可是都很严肃的。”
杜琋满脸写着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幺弟,一会儿便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道:“得得得,你也就跟我贫。你哥哥远道而来,你就这么让我站着?”
杜琬也笑:“哎呀呀,这可真是小弟疏忽了。来来来,三哥快请坐。”转头:“阿旻,给三少爷上茶。”
杜如峰官至中书侍郎,虽然晚年独宠婉娘,但也不乏三妻四妾,膝下更是儿女成群。杜琬是幺子,其上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杜家兄弟虽然多入朝为官,但这第三个儿子却是无心仕途,一心从商。杜如峰劝过几次,见儿子心意决然,也就随他去了。从十五岁起,杜琋便用了个化名随商队走南闯北,后来渐渐创出了自己的一片事业。杜琬幼年丧母,便由杜琋之母韩氏代为抚养,故兄弟二人的感情颇为深厚。杜琋是个好动的性子,少时没少调皮捣蛋,每次都靠着杜琬打掩护。后来杜琋外出闯荡,每次回来都会特意给幺弟带些各地特色玩意儿,有空就给杜琬讲各地的见闻,惹得杜琬心向往之,有一次还偷偷扒上哥哥商队的马车溜出去了一把,结果回来后两人都被杜如峰一顿家法,并禁足一月。从此杜琋每次出门前都把马车仔细检查一遍。此次杜琬来到边关,错过了杜琋上次回家,两人倒是将近两年未曾见面了。
此时只见杜琋抿了一口茶,笑道:“你也真是个不安分的,居然就这么直接打到人家老窝里去了,你不知道看到你那封信,爹爹差点没亲自跑来呢。好不容易劝住了,便火急火燎地给我写了封信让我立刻来看看你,害得我撂下一摊子生意就这么紧赶慢赶地跑来了,你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杜琬道:“说实话,出征之前,我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全胜而回,故而先给家里去了封信,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也让爹爹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反倒平白给爹爹和三哥添了这许担忧,真是不该。小弟在此给三哥赔不是了,三哥此番一应吃住用度皆由小弟承担,不知是否足以赔罪?”说罢起身,有模有样地朝杜琋作了个揖。
杜琋没脾气了,道:“行了行了,我还在乎这些个。不过得到消息时我是真吓了一大跳。”边说边拉过杜琬,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怎么样?没受伤吧?”
杜琬不自觉地想起了没入肩膀的那一刀,肩上仿佛又隐隐疼了起来,然而面上神色却不动,笑道:“没事的。你弟弟的功夫虽说算不上高手,但自保已是足够了。”
“那就好。”杜琋想起弟弟一见面还能和自己插科打诨,便知没什么大碍,便道:“那便好。不过嘛,”语气里忽然带上了几分促狭,“我的好弟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了呀?快给哥哥说说。”
杜琬不解:“三哥是说打了胜仗的事?”
“当然不是啦。我对着刀兵之事可没什么兴趣。我说的是,”杜琋的笑容暧昧了起来,调戏般地挑起杜琬的下巴,“弟弟你作夜和哪家女子共度良宵了?”
杜琬更加不解:“三哥你怎么这么问?这边城荒地的,哪有什么女子共度良宵?就算有,三哥难道认为我是那种人?”
谁知杜琋听了这话,神色却严肃了起来:“琬儿,你不会是召妓了吧?”
这话把杜琬吓了一跳,有些愠怒,一把打开杜琋的手:“三哥你想什么呢?”
杜琋在外多年,见惯了风月场所,适才见弟弟眉宇间暗含□□,又带着几分满足的慵懒,自是想着弟弟昨夜定是和谁春风一度了,便拿来打趣。谁知却见弟弟一面莫名,而观弟弟神色又不似撒谎,心下不禁疑惑,嘴上却不饶:“你别骗你哥哥。你这眉间疏懒眼角含春的,一看就是昨夜享尽温存了。我这在外边闯荡多年的还能看错?还不从实招来。”
杜琋本来只是半开玩笑,谁知停在杜琬耳朵里却恍如一道惊雷:做过那种事还能被看出来?!脑子里顿时纷纷乱乱全是昨夜的旖旎缠绵,一个念头萦绕不去:被看穿了,怎么办,怎么办?
杜琬这厢神色变换不定,杜琋反倒吃了一惊:这孩子真和谁好上了?见杜琬眼神闪烁,心下更是肯定,心想也许对方出身不大好所以弟弟不敢说,便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哥哥的。就算对方出身不好,只要人不错,你收做偏房相信爹爹也不会反对。”
谁知杜琬依然低头不语,杜琋心中疑惑更甚,忽然想起有一次谈生意时对方邀自己去了个小倌儿馆,有联想到杜琬之前说着边关没什么女子,脑中不由“轰”的一声,惊疑不定地试探问道:“你……不会是和男人好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