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和她（1 / 1）

相识那一年，他和她半步迈出了高中校园，距离高考，百天冲刺。

她的父母在单位工作，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不是千金，却也是宝贝。十几年，她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累。他家是农村，条件不好，土式的老房子，外面下雨，里面滴着水花。

他学的理科，她学的文科，擦肩而过，他一见钟情的回头，她毫不在意的离去。

他从不觉得自己帅气，一丝一毫的美丽都没有，更不用说气质。他很寻常，寻常到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都毫不起眼。她算不上出类拔萃的漂亮，却生的大大方方，一副让人生疼的可爱模样。

百天之后，高考结束，他和同学都将离开这些，去往陌生的地方。或许是上大学，或许是出社会找工作，或者是拼搏创业，各自颠沛流离，奔波他乡。此时此刻，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想法，去谈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恋爱。最后，本就不舍，平添几分牵绊。

经不起同学的起哄，唆使吹嘘胆量，赌博许下誓言。他给她写了第一封情书，生硬的文笔，抒发内心磅礴的倾慕。和很多人的初恋一样，第一份情书，第一份爱情，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花费心思钻研的第一份情书，他不知道她看了没有，心里开始幻想，她看了自己的表白，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最好，立刻接受他。

没有回信，没有丝毫消息，他开始有点不甘，有点着急。心里本想就这样放弃，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却悄自写了第二封情书。事情没有就这么结束，接下来是第二封，第三封······，最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多少。不觉，他有点佩服自己，第一次如此执着。

她可爱的脸蛋，配着那个时代流行的刘海，直直的头发，稍加打扮，不出众，却也落得一朵鲜花。擦肩而过，她毫不在意他，她的双眼余光，都没有洒一丝在他身上，对于的相貌、身高，一丝一毫，都不知道。收到他的情书，她看也没看，轻易的撕成碎片，当作垃圾扔了。再次擦肩而过，他看着她，她的同学告诉他，追她的就是他。她扭头看了看，不知谁说了什么，她和同学笑成一片，不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抛开。接下来，第二封，第三封······，她不在意他写了什么，写了多少，开始到最后，都没有看过一眼。

直到有一天，他要到了她的号码，上课、下课，开始给她发去长长的短信，她回复的简简单单。不可能，不想谈，毕业再说······我有喜欢的人，你没他高，你没他帅。一个学校，他认识她口中的男孩，心中衡量差距，她嫌弃的，是他无法改变的硬伤。

他想过放弃，想过就这样算了，没必要死缠难打，强扭下去，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会有更多的快乐。想想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光，他心不甘，死缠烂打，不停地发着短信。哪怕，她说他很烦，很讨厌，他心有不甘，苦苦等待自己能够打动她。

青春激情的他，坚信只要自己付出真心，她接受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惊喜，那些天，她告诉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做他的女朋友。他不傻，心地善良的她，是在安慰他。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幸福，那些天，他和她，手牵手走在山林小道，他乐开了花。他自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他，毕业之后，她去哪？他去哪？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动力，那些天，她去了他家。体会到他家庭条件的贫穷，她不嫌弃，她不在意，她相信，未来不会这样。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抉择，那些天，她知道上不了大学，开始计划，接下来要去哪？他知道自己上得了大学，打了电话给她，询问她的情况。那一天，他紧紧的捏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捏成一团，独自撕成渣。上大学，是他的梦想，是他父母的期望。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苦涩，那些天，他给远方务工的父母打电话。歉疚的说没考上大学，他想去技校学一门技术，父母支持了他，告诉他已经长大。那一年，他和她去了同一个技校，她混着时间，他想学技术养家。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甜蜜，那些天，教室里，他和她是同桌；食堂里，他和她是同坐；校园里，他和她手拉着手。他梦想着未来，梦想着一切，每每看着她的目光，心里唯一只有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所有。他不说，她不知道，直到他告诉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她觉得感动，觉得幸福。

时间，带走青春，带来苦涩，那些天，他和她想着离开校园，出去找份工作，开始创业。他想挣钱，早些给她好的生活，早些成家。

那一天，他坐上了远去的大巴车，透过车窗，不舍的看着同样不舍的她，看着她失魂离开的背影，心中如针扎，双眼蒙着浓浓地水雾。几分愧疚，几分坚定，短暂的离别，长久的爱。要不了多久，你会在我身边，把你深深地爱。

他明白，如果不是遇到他，她本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对象，过着在家清闲的日子。他觉得他对不起她，他害怕她跟着自己受苦受累，心中开始誓言逼迫自己要更加努力，要对得起把青春给了他的她。哪怕做牛做马，只要她开心，他很乐意，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不去在乎。

时间如他所愿，很快将她带到他的身边，他和她，开始了所谓的生活。他和她的甜蜜，苦的是他的父母，他明白，却不能做些什么。

时间一晃，便是六年。

从拿到第一份微薄的工资，他就把钱给到她的手中，告诉她要节约一些花。她点了点头，知道挣钱不容易，可她没有吃过苦，受过累，不懂当家。她觉得自己节约，买的都是廉价，本就微薄的收入，一点一点，不知不觉花光。她告诉他，担心他说自己不懂当家，他歉疚的看着她，告诉她该花就花，别乱花。

“你爱我吗？”她搭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荡了荡，深情地望着她，她问他。

“爱呀！这一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女人。”他双手搂着她的腰间，盯着她的双眼，眨也不眨。

“你爱我吗？”他问她。

“你说呢？”她含蓄的望着她，笑了笑。

六年，说起来简单，走起来沉重，想起来惆怅。六年，走过的桥；走过的路；见过的人；说过的话，许许多多，已然遗忘。六年，他和她，吵过架，呕过气，给平淡的生活，添油加醋，上些味道。

他不笨，她不傻，他时常想着父母每一天的忙碌，眨眼几十年，到底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儿女的长大，家里想盖一栋楼房，还得亲戚朋友各自借一点，银行贷一点。房子建好，装修的钱都没有，还得辛辛苦苦上班，从不讲究工厂环境对身体是否不好，伤害多大，工资高就行。快五十岁的年纪，他们懂得享受，想如别人一样，为自己着想，可惜儿子就这样，女儿就那样。他们怨谁呢？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怨自己没文化，没技术，除了吃苦，还能做什么。儿女虽已长大，还未成家，不辛苦工作，他们又能去哪。

时常，他看着父亲的白发，母亲越来越少的头发，心痛，却没脸说什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叛逆，说自己不听话，说自己后悔，怨自己出生在贫苦百姓家，怨自己没有本事，养活不了她，养活不了他们。

想多了，看多了，工作不如意多了，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本事，恨自己不知道能做什么。打工，打工，父母在工厂从黑发干到白发，可曾得到什么。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他告诉她，他要创业，要给她好的生活，要给她幸福。

打工时，他没有让她去工厂，哪怕清闲在家，只想她不受累，不受苦，不受别人的白眼、气话。

创业的第一份事业，他和哥哥开了一家不大的餐馆，他是后面的厨师。餐馆还没有正式开业，他已然开始在梦乡中幻想，幻想生意人来人往，幻想有车有房，幻想他和她幸福的生活。梦始终是梦，现实终归是现实，真正做起生意，哪有这般简单。

炎热的夏天，厨房如同高温桑拿，他受不了，憋着气，还得继续不停地干。生意好，喊累，生意不好，喊亏，一天一天，一晃就是两年。

两年，每一天都是凌晨两点搞好卫生，洗涮碗筷后，才疲惫的回到床上。每一天，早晨六点起床准备，加工卤菜，准备材料，忙起来，没有空闲。辛苦了，累着了，打着旽儿，心里却满怀希望。仿佛，他看到明天妩媚的阳光。

生意，真的有这么好做吗？答案显然不是这般简单，要是这样，岂不是每个人都发财了，过好日子了，不用给别人打工了。

两年，不管付出多少，做过多少，希望多么美好，结局却无情与残忍。餐馆经营不下去，只能转让给别人，钱没赚到，血本无归不说，还负债累累。

那一年，他20岁，比很多年轻人更早明白：生意，要么亏，要么赚，赚了是老板，亏了更想做老板。

接下来的四年，他没有因为这一次失败受到打击，吸取教训，再一次开始心中宏图规划。在命运的面前，他有过侥幸，有过失败，却从未低头。

四年，他付出了很多，坚持了很久，吃了苦，受了累，得到的很少。早出晚归成了习惯，操心劳累混着一日三餐，没有抱怨，没有懈怠，没有在乎日子过得多么平淡，没有在乎身体受了多少伤害，还能撑多久，他只想要一个成功。

时常，他告诉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生命，去换一个成功。

为什么呢？

只因为他不想七十岁还在为生活辛苦；他不想父母六十岁还在工厂苦干；他不想对不起给了他宝贵青春的她；他不想在几年后，还没有落脚的家。他想要一份成功，年年回家，那里有年迈的亲人牵挂。

可是，成功在哪？还远吗？奋斗中，他很迷茫，可不努力，他更无希望。

六年的坚持，比起很多人六十年的辛苦，不算什么，冰山一角，不值得一提。对于他，六年，足够他明白很多，学会很多，改变很多。

六年过去，另一个六年，才刚刚开始。

六年，她陪着他品味心酸，陪着他怀揣梦想，陪着他诉说无奈，陪着他坚持不懈。六年，他做了能够做的一切，想了能够想的一切，他想把能做的事情做到更好，奈何，始终没有换回一份成功。六年前，他和她第一次牵手时，他一无所有，六年后，独木桥上，各走一方。

六年，那一天，她回家后给他打了电话，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