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相对湿度99%》1-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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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人缠绵悱恻后，元泽坐在床边点燃了香烟，床上的女人踢了他一脚，“要抽烟滚出去抽，这里小得很，再抽烟就成烟窟了！”

没等女人叨念完，他匆匆把内裤穿上，在女人的注视下穿戴整齐。当他打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是呼啸的寒风。元泽用围巾把脸包得紧紧的，只露出充满血丝的双目。

三十五岁的元泽每周六晚上都要从自己在的村子走上半个小时，到邻村益星村来找他的温柔乡。今天即使风雪交加，也如约而至。

元泽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凌晨三点醒来搓面团煮白粥，早上五点开始踏着装满食物的三轮车到镇上叫卖早餐，中午则是回到村里那间组装手机配件的厂里当个临时散工，直到晚上九点下班，回家洗澡睡觉。

顾不上与妻儿对话，脑海里只有赚不了却用得快的钱，甚至连感到疲惫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重复又乏味的生活让元泽开始注意起邻村那个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南喜。

南喜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得普通，小眼圆脸塌鼻子，技术也一般，但收得便宜又能保密这一点让元泽很满意，所以他经常光顾她。

有时候他看着南喜那双残留着青涩的眼睛，他总是忍不住把对方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而南喜也会讨好般叫他“小爹”，因为这动嘴皮子的事就能多收几十块的小费。

而这周六的风雪太大，外面的雪厚度已经到了小腿肚的一半，元泽艰难地踩着雪，风如利刃，把他脸上的热汗刮去。

过了一个小时，晚上十点半，元泽终于回到了家，关上门后，他匆匆跑到炕边，暖气包围着他，而他的媳妇张怡骂骂咧咧：“大衣上雪那么多，不赶紧脱下来，等着感冒是吗？！没那钱生病，赶紧把衣服脱了！”

听到媳妇叫唤，他慢悠悠地把大衣脱下，甩了甩，摊平放在炕上。陷入温暖的他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却带有细微的刺痛感，举起五指满是茧的手一抹，元泽才知道他的脸冻得僵了，皮肤开始有些皲裂。

“你上哪儿去了？”张怡拿着便宜的润肤膏坐在元泽旁边，开始给对方抹上，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我自己来就好，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张怡愣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好吧，你也是。”她走出门外，不忘把门带上。自从作息时间不一样，他们两夫妻就开始分房睡，张怡跟孩子元焕一起睡，元泽自己睡一间小房。

躺在炕上的元泽没来得及想事情，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了。

2

身兼多职的三十七岁主妇张怡从丈夫的小房间里出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委屈。浑浊的污云遮蔽了星月，她眺望这片充满寒意的夜空，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五岁的儿子身上裹着厚棉袄，脸红彤彤的，那双像他母亲的大眼安静地闭上。张怡把灯关了，钻进被窝里平躺后又呼了一口气。

腊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国泰村有一户人家的灯灭了。静谧的环境里，张怡望着老砖瓦房的高屋顶，开始陷入了回忆。

但孩子的翻身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急忙把孩子抱进怀中安顿好了，又放到炕边上的竹摇篮上，给孩子盖上毯子才松了口气。

与丈夫相似，张怡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从零点到三点，凌晨四点，穿好工衣到镇上开始打扫大街，直到下午五点才下班，浑身汗臭地回到家中冲了个澡便要到纺织厂里当个钟点帮工，直至十点才正式下班。

至于孩子怎么养得这么大，张怡也不是十分清楚，她的老母亲和婆婆都住在村里，经常来她家帮忙养孙子，元焕一直白白胖胖的，似乎是两位老人家的功劳。

所以现在跟孩子不亲近，总是想起跟丈夫结婚前的自由岁月，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更年期，张怡翻过身子，睁眼侧躺地想。

张怡和元泽认识了三年，谈了两年恋爱就匆匆结婚，她一直觉得两年的时间太少，要跟一个人白头偕老，得花一生的时间去了解。

而且她并不那么爱元泽，即使跟元泽结婚，却不是因为爱他，在爱情与面包的两边，她选择了相对均衡的1:1，但现在的她觉得，爱情与面包，应该是1:9。

张怡抬眼再次望向窗外的夜空，现在的她认为，尽管竭尽全力去寻找，依旧无法找到人生里任何问题的答案。

她怀念起以往做学生的时光，一旦陷入了回忆，就会开始无穷尽的逃避现实，即使这只是短暂的情绪，亦可折射出婚姻生活的不如意。

夫妻两人自从张怡生了孩子后，已经许久没做那种事了，她不禁认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体态臃肿，才让丈夫厌倦。

而她正好遇上了除了更年期外女人最尴尬的时期，亟待解决自己的需求。所以每逢周日下午两点，她总要搭上村口九老三那辆破三轮车，到邻村——□□村那里找一个等待她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名叫智棋，人倒没有名字聪明，沉默寡言，他的母亲因生他难产而死，他那六十岁的老父亲也在他八岁的时候病死在床上。

□□村的人都说他是个不祥孤儿，但害怕他招来麻烦，所以，在位于村最边缘的养猪场那隔壁，村民合力建了一幢小房子让他住进去。

人虽孤独，但皮相长得不错。有一次张怡路经市场，见到这个买菜的小伙子，一看便中意了，所以就急忙上前查人家家底。

他们做那事儿的时候总能闻到养猪场那股臭味，开始两个人还会皱着眉，久而久之，边做事边骂猪反而成了一项乐趣。

“妈的，臭死了！下次咱们能不能喷点花露水辟辟那味儿？”“忍着点吧。”“我现在不就忍着你这只猪精了吗？”“还不是你说你家的人不行才找的我吗？”

每次解决完了，张怡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着一股难以洗干净的臭味儿，说不上准确的哪一种臭味，大概是混杂的气味。

这段肉体关系持续了两年，元泽并不知道。张怡咬着指甲，总觉得要瞒不住了。从今晚丈夫那种冷淡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可能已经察觉了。

她放下手，掖了掖被窝，开始在想哪个天杀的看见自己每周日搭三轮车出村。

3

《新星镇少年管教所本年度(2015)观察档案》

“南喜，全名郑南喜。年龄20岁，性别为女，单身，身高165厘米。体格精瘦，及肩中长发，漂染绿色，细眉小眼，鼻子塌且小，双唇厚且大，额窄下颔短，圆脸。户口住址为荷孟村九巷六号107，家庭成员为郑国志（父/58）、王珠霞（母/45）、郑小欣（妹/18）、郑德强（弟/15）。

“文化程度为初中（辍学），因于其14岁（2009年）伙同当时好友李艳敏偷窃其辅导教师林忠家中现金三千元并尽数挥霍，事后竟伙同社会青年将教师殴打至重伤入院，以其年龄不足为由送至少管所，鉴于在管教所表现良好，于其18岁（2013年）时，准予回归社会。自少年管教所出来以后，社会表现良好，无危害社会行为。管教所改造甚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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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那个猥琐男一直针对我，他什么意思啊？”李艳敏蹲在灌木丛旁，拉着跟她一同蹲着的南喜，两个初中生正躲在学校的角落，观察着在停车间取摩托车的老师林忠。

南喜自从李艳敏对她抱怨林忠的眼神后也开始跟着讨厌这个有些秃头的胖老师，林忠身上所有样貌的缺点都让艳敏添油加醋地告诉南喜，“他那张掉皮的嘴唇，一定是晚上看片看多了，都四十好几了竟然还是单身，你说奇不奇怪？”

“所以今天我们就得好好惩罚他！他活该！”

艳敏说完就开始保持距离地跟踪林忠，林忠的摩托车挺旧的，为了确保安全，他的速度只比走路快一些而已。所以艳敏轻易地跟上她。

只有南喜愣在停车间附近。艳敏当时看她愣住，一个情急自己跟了上去，没管她这朋友。

南喜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开始发呆，直至天入黑，她被赶回来的艳敏推了推，“哈哈，南喜，我知道他住哪儿了，明天咱们翻箱倒柜去，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南喜没反应过来。

“说了给他惩戒啊，让他别再针对我和你，咱们是好朋友吧，总感觉你不是郑南喜，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整天发昏似的？”

被艳敏反驳后，南喜认为单纯考虑事件对错是错误的，她开始考虑起自己与艳敏的感情，“好吧，明天晚上几点，在哪里等？”

“下午翘课去，三点，他家楼下，我想办法弄到一条钥匙。”

艳敏拍了拍南喜的肩膀，这让南喜觉得自己做的事并没有“错”。在第二天下午，两个女孩潜入林忠家，并窃取了三千元的现金。拿到一千五的时候南喜的手是颤抖的，兴奋与恐惧的拉锯战直至钱悉数花光才落下帷幕。

但第三天，这件事就曝光了。林忠报了警。

“他妈的，那龟卵敢报警，警察都开始怀疑我们班的人了。”

艳敏把南喜找来，一直不在状态的南喜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只知道她这朋友要找一帮社会青年垫背，她点了点头。于是这两人跟五个社会青年准备趁林忠下班回到家楼下，戴着鸭舌帽躲过监控，把这人揍一顿。

有些畏惧的南喜又在关键时刻愣住了，她开始问艳敏：“我们这样做对吗？”

“你怕什么，尽管揍他啊！”

所以，林忠出现在他们视野内之后，南喜率先拿起棒球棍往对方上一敲。那一瞬间她想的并不是我有多恨这个老师，而是想着，我要表现出我恨这个老师，即使我不知道为什么。

在警察到艳敏家问话时，艳敏害怕地搬出南喜的名字，自然而然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第四天晚上，南喜找了艳敏说话，可惜艳敏一直强调自己并没有下手，“明明就是你主动打老师的，主谋是你啦，那些社会青年就是看你耍狠才过分的，不关我事！”

在艳敏说完那番话后，南喜突然觉很得失落，不是因为背叛，而是这一切都不能让朋友满意，似乎在做无用功。

最后，糊里糊涂的南喜被送到管教所，在管教所里平安无事地过了四年，出来了才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又好吃懒做，只好做皮肉生意，而第一个恩客却是昔日自己的教师。

自从做成了第一单生意，她就停不了地做第二单，第三单……也因为面对亲人总觉得尴尬，所以南喜特地跑来跟荷孟村隔了几公里的益星村做生意。

要问她为什么总是发蒙，她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