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江南佛国(1 / 1)
王望嗅到了白衣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是一种清爽冷冽的香,不似平素女子的胭脂俗粉那样的香腻。
异风突起,吹散了白衣女子鬓脚的发,白衣女子身上隐然多了几丝戾气,“血,要是为了我就不要拦着我。”
“姐姐,你想让公子多年的计划付诸东流吗?”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多了的戾气后,血有了几分急切。
听到血的话,白衣女子嘴角蔓延出一抹苦笑,扬起右手,却是托住王望腮边,“他的计划与我何干,我毕竟不是她。”
白衣女子与王望的身体触碰到的那一霎那,王望只觉得天昏地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行进入她的意识里,又好像她的意识正在慢慢从身体里流失。
她的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大面积的黑和白衣女子惨白的下颚,恍惚间听到血急冲冲的呼喊和白衣女子呓语式的嘟囔。
不知过了多久,鼻端萦绕的香味突然变得腥甜,她的意识骤然回归。
她脖颈上系着的桃木雕像浮在半空中,白衣女子倚在流苏树下,大口喘气,看着桃木雕像,充满痴狂,许久,笑了笑。
血趋步行至白衣女子身边,跪坐在地,扶着白衣女子说:“姐姐,血儿也知道你不甘心,你怨恨公子。可是,当年的事也不能全然怪罪到公子身上。”
王望看不到血,单凭声音判断血在哪个方向,对血的话也不甚在乎。别人的事还是少管、少听。
白衣女子略有些诧异,视线移到王望漫不经心的脸上,无奈摇了摇头。她正欲起身,一个熟人的声音传来,多年感觉不到存在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对不起”鞠秋水语气悲怆,一句话里藏了万千情绪,隐忍不发。
“换做旁人,也许也会和你一样”女子收住唇边泛起的笑意,“无情无义!”
鞠秋水驻足,停在了王望和白衣女子中间,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说。
当然,王望对于鞠秋水此刻的表情完全不在意,因为她看不到鞠秋水……
桃木雕像炽热的温度降了下去,贴在王望脖颈上,窜着冰冷彻骨。
白衣女子挑起一双桃花眼,对王望说:“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羡慕?羡慕我?王望失笑出声,“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她一个悲催的被迫穿越者,从太平安稳的世界穿越到这杀人不眨眼的乱世,失去了安和的下半生和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换来的是短命的公主身份,所谓的荣华富贵。可惜,这些她都不稀罕。
白衣女子低垂美目,嘴唇动了动,而后化为白色的花丝飘散四方。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王望的耳蜗,太阳穴突突直跳,王望抱头掩耳,实是难忍那鬼哭狼嚎般的轰鸣声。
紫檀佛珠佛光晕开一片,为王望镀上了一层白光。
轰鸣声是听不到了,可是身体疲倦的紧,她终是撑不住了,晕死过去。
在王望倒下的前一刻,鞠秋水接住了她,并把她抱回了闺房,然后离开了流苏院。
他万万没想到望儿的灵魂转世后,妖力尚留存一二,并凝成了一魄。
此次若没有那串佛珠的震慑和望儿对桃木雕像的念想,望儿妖力凝成的那一魄便会吞噬娃娃的灵魂,并且自己所做的有违天地法则的事也会败露。
败露后的下场,是六道天谴!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会遭此天谴。
田朗听到鞠秋水说望儿妖力凝成一魄的事后,久久不能言语。
“你……你不是开玩笑吧?妖力凝成魂魄?据我所知,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历代妖王。”田朗理了理思绪,继续说:“望儿只是一介小小的树妖,如何能办到这事?”
鞠秋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当前来说,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望儿若是成功侵占娃娃的身体,她便算是入了轮回了,轮回判官会发现她的妖气。”
灵魂转世时,须经过轮回判官审判,草木妖灵是没有资格转世为人的。他为了避开轮回判官的审判,施用法术将望儿的妖气除去,以人灵的名义转世。此事若被轮回判官察觉,望儿的下场是魂飞魄散。
田朗抬眸看了看熬制的药汤,轻呼一口气,吹散了药汤上的浮渣,“避开就好。”
望儿妖力生成的那一魄和望儿也算是等同的,他深知鞠秋水必不忍心杀害,只能让王望尽可能的避开她。
“望儿妖力不浅,现今就算只剩了一二成的妖力,也是能探知到娃娃所在之地的。除非”
“除非寻到一个妖力隔绝地,这样的地方不是没有。”田朗接着鞠秋水的话说。
水汽从药汤上缓缓升起,田朗掐算完后说:“杭州有江南佛国之称,妖气难达此处,正是个隔绝妖力的好去处。”
鞠秋水思索片刻点头,如若不出意外,杭州的佛法盛事会是娃娃代梁夫人前往。
“秋水,该吃药了。”田朗打了个响指,熬制汤药的热火熄灭。
“换药了?”鞠秋水嗅了嗅,适才发现药材变了,不是先前服用的那些药材了。
田朗白了鞠秋水一眼,咬牙说:“想想你最近是怎么糟蹋自己身体的,我不换药方成吗?”
鞠秋水讪讪,端起茶盏喝茶不答语。
窗外风声疾呼,颇有地狱的恶鬼倾巢而出的感觉,吵得王望睡不安生。
“你醒了。”王法撇嘴,一脸嫌弃,“你说你,越来花痴了。不过是和未婚夫见了个面,竟然晕过去了,说出去丢人不。”
王望咬唇,“我……”
那件事不能说,至少不能对一屋子人说,可是不说,就真的如她老姐所说,见到男人兴奋地晕过去了,这这让她老脸往哪儿搁……咬咬牙,算了,就算是她犯花痴了。
候在圆桌旁的鸣灵、绿翘和燕桦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见了鞠公子所以晕倒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王望掩面,挥挥手,“你们退下,我和法姐姐有话要说。”
鸣灵等人依言退出去。
王法抿唇,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与王望,“娃娃,你有事瞒我,快与我说了吧。”
接了水,王望盯着茶杯内的水纹发呆。
说?说什么?说她们的这趟穿越很不简单?说她们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有鬼、有妖,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得了吧,说与自家老姐也是无济于事,反而徒增恐慌。所以,她选择不说。
“姐姐,你想不想去杭州?”她看向王法,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
王法眼底闪过一点落寞,“嗯,想。”她这个姐姐做的好失败,什么忙也帮不上,连宽解妹妹的心情这种小事也做不到。
“后天启程,我会把弓弓带上。”
“弓弓啊,哦,弓弓,是该带上的,留他一个在这儿不太好。”
王法温吞的话语令王望心间淌出苦涩,她真的很想告诉自家姐姐自己知道的所有,可是告诉了又能如何。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穿越这件事的背后尚有一个或者多个巨大的阴谋。一个阴谋套着另一个阴谋,这些阴谋与他们五人息息相关。
疾风呼啸声更甚,好像是在响应她的猜想。
“娃娃,你好好休息,我去做羹汤。”王法为王望捏好被子,出了里间。
王法出去一小会儿后,鸣灵带着血进来了。
年后几天,鸣灵忙着内宅的各种往来应酬,清减不少,原本圆润的下巴瘦的尖尖的,“小姐,公子离开前吩咐奴婢把血放在外间服侍您。”
“嗯,我知道了。”王望将茶杯放在床前的矮桌上,瞧着瘦了的鸣灵说:“以后绿翘就留在流苏院帮你打理宅子,不必随身伺候我了。”
鸣灵微微点头,松开了攥在一起的双手,“小姐,依奴婢看,小柑伺候主子倒是了得,做事却是个不可靠的。”
这话作何解,王望细细琢磨了一遍鸣灵的话后,大概明白了。
鸣灵和绿翘不小了,过两年就该放出去婚配,她们婚配后,王望身边的大丫头也要有新的上来顶替,现在也该着手于培养两个得力的大丫头了。
小柑曾经是伺候姨娘的,见识面小,做事毛躁,即使培养个两三年也做不到独当一面。
王望按了眉心,如果她这辈子都穿不回去,要在古代过一辈子,那么,培养大丫头的事就要上心了。
前两日收到她哥的信,说李太后派了八个宫女伺候她,其中只有三个是他哥的人,其余五人是李太后的人。她的大丫头不能在这些宫女中产生,否则以后的日子就要被这群只知宫规的宫女约束住了。
“鸣灵,你和丫头们接触多,你觉得谁有能力接替你们?”
“奴婢一一相处下来,感觉清淑不错。”
“清淑?”那个清雅如菊的女子?
鸣灵攥了攥手掌,语气肯定,“清淑虽然是个绣娘,但她很懂往来处事之道。再者,她曾经也是个小姐,虽是庶出,但也颇得她爹喜爱,读过几年书,处理账务不成问题。”
“那好,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和绿翘了。”王望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接连数日的大风天,高密郡的冬天较之以往更冷了。流苏院没有暖间,只得将屋内的炭火烧的旺旺的,却也还是冷。
“小柑,给小姐拿个手炉。”
鸣灵的话音刚落,小柑便拿着暖炉进来了,鸣灵暗暗点了点头。小柑往来处事不够机敏,伺候主子倒是够机灵。清淑骨子里还带着小姐性子,在伺候小姐时,难免不够贴心。有小柑与之互补,她和绿翘也能放心了。
王望接过手炉,悠然一叹,被人伺候的如此周到,她可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