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银狼(1 / 1)
胖子见卖艺的姑娘向少年示好,气的浑身上下的肥肉跟着抖起来,大喝一声,拾起桌子上的匕首便冲向少年,旁人见那胖子来势汹汹,竟没一个人敢上前拦下,少年躲闪不及,身上那件撒花绸子衫的袖子硬生生的被匕首划了道口子,险些划断了胳膊,少年急忙退后几步,瞪大双眼看向袖子,摇头叹道:“呀!衣服破了!“随即怒瞪胖子:”本一件好好的衣裳,现在变得这样难看,你怎的做赔?快快拿出银两来,否则让你一生无悔!”
这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着实让胖子愣了一下,不知何去何从。不只胖子,大家都愣了一下。少年见状,仰头挺胸用眼角俯视:“知道害怕,尚且不晚!在下知道一家裁缝店,就在街口右转不远处,老板孙裁缝为人和善,我带你去……”
话声未落,胖子大喝一声:“小子,敢耍弄老子!今儿不把你大卸八块,老子跟你姓!”
少年见状撒腿便跑,绕着楼下的顶梁柱子乱躲起来,虽毫无章法却因身体灵活,胖子与其手下倒是一时半会儿追赶不上,旁边的闲人像是见惯了的,有的看热闹,有的看不过眼也是只敢出气儿,不敢出声儿。
凄凄低声道:“这少年虽然傻了些,却胜在憨厚可爱,且见义勇为,要不要我下去帮他一下?”
我看了看下面的情景,笑道:“不用,等会儿,他自会上来。”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那少年便绕到了楼梯旁边,一口气跑了上来,直冲我与凄凄的桌子跑来,嘴里大喊:“少侠,救命!”
凄凄从筷子筒中抽出三根筷子,向后射出,略过少年的发髻,正中他身后那三个跟班。
紧跟其后的胖子已然气喘吁吁,勉强爬上二楼已要了他的半条命,见此状更是吓了一吓,身上的肥肉又抖了一抖,瘫坐在地上。
少年微喘着气,对那胖子道:“方才……方才你想要跟我姓,这恐怕有些不妥,你需从家门族谱除了名字,再经过在下长辈的同意,再向我行跪拜大礼,方有一线生机……“胖子这回学聪明了些,没等他说完便自行顺着扶手下了楼。
凄凄笑道:“倒是有些意趣。”少年转过身,对凄凄笑了一笑:“姐姐好身手,简直……”
“打住!“凄凄斜睨他一眼:”不说也无大碍。“
少年眨眨眼,随即又看向我:“在下姓月,单名莘,请问恩人大名。”
凄凄扑哧一笑:“月……月婶……“
我看向他,笑道:“近日生意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么?早知晓买些首饰便能大富大贵,我也就不想其他营生了。“
少年眨眨眼,堆上笑脸:“哈哈,姐姐竟记得我,方才多谢,为表谢意,小弟送上薄礼,还请见好就收。“
说完这几句话,少年便一溜烟的跑下了楼,我看向不知何时放在桌子上的偌大锦盒,看向凄凄。
凄凄牵动嘴角:“他是想说‘务必笑纳’么……”
这一路上我们万分小心,那少年虽然行径可疑,但若想加害与我,早在西陵时便应有所作为,想来应不会有什么害人的东西,我抬手伸向锦盒,凄凄挡住,上前正要打开,只见那锦盒动了一动,盒子盖被顶了下来,里面有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眨了眨碧绿的眼睛瞧向我,摇起尾巴甚是欢喜,欢喜到大声嚎叫:“熬……唔……”
竟是那晚西陵游灯河时,遇到的那头幼狼。
我不知晓那少年为何从西陵跟我到了这里,更不知晓他为何将这头幼狼放在我这里有何寓意,看着床上那团正在酣睡的小东西,我不知如何是好,两天了,虽说对它没有了当初的害怕,但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只是这头银狼好似认准了爹娘一样认准了我,旁人动不得,好几次我狠心将它丢在路旁,而后又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只是它总能想办法找到我们。
今夜说甚么都要把它丢掉。
我拿着一只鸡腿在它鼻子旁晃了晃,果然,它嗅了嗅鼻子,圆滚滚的眼睛蓦地睁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讨好般瞧着我。
我引着它到了出了门外,将鸡腿扔到远处,看它跑了过去,我便关上了房门。
脱衣、上床、睡觉。一切回复正常。
第二天凄凄敲我房门,进了房间挥舞着鸡腿大声喊:“小东西!小东西!姐姐给你带来好吃的鸡腿!”
待找了一圈后,问道:“郡主,小东西呢?”
“扔了。”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又扔了?”
“嗯。”
“……哦……”凄凄放下挥舞鸡腿的手,擦干净,便帮我收拾衣物,表情堪称沮丧。
启程之时,凄凄总会回头看几眼,若往常,那头银狼总会在后面跟着,凄凄就会求我再收留它一次,拗不过我便也就答应了。但这次,却没见那头银狼的踪影。
走了一天,凄凄都没怎么说话,傍晚十分突然下起了雨,我们便打尖住店,吃过晚饭,凄凄终于忍不住开口:“郡主,你说,是不是咱们脚程太快,小东西……找不到我们?你说它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不知晓,不关我们的事。”赶了一天的路,乏得很,只想躺下休息。
凄凄看了我两眼,没说甚么,默默的走了出去。
和衣躺在床上,外面的雨愈下愈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头银狼看起来傻呆呆的,不知找没找到能躲雨的地方。
小时候,哥哥曾抱回来一只两个月般大的小狗送给我,当时我欢喜的不得了,总是挑最好的东西与它吃,那时候父亲征战在外总不在家,母亲性子又冷的很,哥哥不在的时候,它总会在旁边陪着我,所以儿时也不觉得寂寞,只是没两年,它便死了,我将它埋在后山的坡上,便觉着这辈子不应该养什么东西,到最后,终究会离开。
外头突然一个惊雷,打亮了黑夜,雨声霎时变得更大起来,我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蓦地觉得害怕起来,有些后悔丢下那头银狼,它太小了,应还不会自己觅食。
穿上衣服,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一天一夜,我从哪寻起呢?日夜赶路好不容易走了近半程,怎能又返回去?我摸了摸身上的田黄石,咬着下唇踌躇一阵,便决心找凄凄一同去寻,若是哥哥,必然同意我这么做。
拿起伞打开房门,却愣了一下,门脚边,一团东西在那瑟瑟发抖,本来毛茸茸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双圆圆的碧绿眼睛抬眼瞧了瞧我,呜呜了两声,像是知道我要赶它走一样,便往外走去。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撑起伞走了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它头顶的毛发,它低头蹭了蹭我的裙角,我将它抱了起来,回屋找了块干布替它将毛发擦干,它一动不动,任凭我擦着,我终于忍不住轻声道:“既然你愿意跟着我,以后可就不能离开了,可好?”
它低头舔了舔我的手指,算是答复。
晚上搂着它睡下。忽然觉得暖了很多。
次日凄凄看到银狼愣了一愣,抿着唇笑道:“小东西寻到主人了?”
我不置可否,喂它两口鸡蛋:“它不叫小东西,它叫毛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