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前尘尽释(1 / 1)
陆莞的记忆只停留在第二天。
宿醉当真害死人,醒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她只感觉眼睛酸涩难忍,迷瞪了好一会,她才在幽暗的光线下判断出这是哪里,有点像是套房,心里有些许的安宁。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在她听到耳畔绵长的呼吸声时戛然而止。
他安静地熟睡着,迷人的睫羽遮着长眸,看上去有着平时罕见的青涩,无辜的大男孩。感官一寸寸地敏锐起来,她注意到他的肩头有重叠的齿印,伴着大片暧昧的红痕,几乎让她呼吸一顿。脑中的空白逐渐褪去,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的人,是顾宁然。
慢慢地滑出被外,她小心地套上了衣服,没有胆子多看他一眼,独自退出房间。陆莞异常平静,只是周身冰凉,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面色苍白,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低低地发抖。
直到泡进热水里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苏醒。其实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抱太大幻想,一男一女,不着寸缕,还能有多纯洁。现在看着依旧有些触目惊心——顾宁然真是下了狠手,她的肩颈到胸口入目处大片的红,腰上已经有些显出青色的指印,其他的……她不想再看。
当真凌乱的记忆,但也不是完全模糊,至少还能记得钝痛袭来的时候,她的推拒在他的控制下最后都化作乌有,只能扶着他肩,在哭声呜咽中承受着热涩的动作和激烈的撞击,还有他最后一刻含着她耳朵的一句“我喜欢你”。
她的眉心有点热,溢满心头的只是委屈,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想到会这样情景的存在,简直无以为继。无力的把脸埋在掌心,头脑依旧昏沉,但是再多想一秒感觉都会魂飞魄散。再多的冲击都比不过对方是顾宁然这一件,他的轻描淡写最后变成了这么失常的诡异,没有装模作样的暧昧,直接遵从自己的意愿行事,要她如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尤其还是在她意识不明的情况下。难言的苦涩一寸寸沉到心底,她是真的难受。
女孩子怕黑,都是两人一间。同屋的幼言回来的时候,陆莞刚刚洗过澡,湿着头发裹着一件浴袍,整个人小小地缩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她笑她的安逸:“早知道昨天就和你一起了,实在是好累。”见到她并无回应,夏幼言走近,才发现陆莞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的有些烫,她低声问:“不舒服?”的确是太过明显,想了一下可能的原因,“例假?”
看到陆莞眨眨眼,有些无力的样子,拢着衣领把脸埋进了枕头。
夏幼言的手还是贴着她的额头,有些担心,昨夜她们也没回来,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现在的状态真的有些不好。慢慢道:“需要回去吗,你好像有些发烧了,再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这次她得到了回应,陆莞轻声地答了一句:“好。”
她是的确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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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然被夺命一样的手机铃声吵醒,手摩挲了半天,他反应了一会才开口,嗓子有些低哑:“你好?”
尹舒逸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有些疲倦,此时也是困意难当地打着哈欠:“幼言她们要先回去,你今天走么?”
“今天走什么……”他反趴在床上,懒洋洋地闭着眼,有些莫名其妙,累得实在是不想讲话,“还有事吗?没事我接着睡觉了。”
电话那头收了线,顾宁然瞄了眼时间,眼睛刚刚闭上眯了一下,脑中忽然像断弦一样惊醒,他撑起身环顾一圈,房里果真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前的一幕幕完全闪现,实在是过分的记忆深刻,看着周边的凌乱,伸手抓了抓头发,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拨了号码。
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他开口:“毛毛……”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对方那里沉默着,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他的头也有些疼,按着太阳穴,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在哪里?”
没有他所担忧的不理睬,陆莞的情绪很稳定,声音低低的:“我先回去了。”
“哦。”顾宁然前所未有的词穷,默了一下,有些吶吶,“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和幼言她们一起了。”
他无意地掀开了被子,看到床单上一大块星星点点的红,心情有些繁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可是我想见你。”听到那头低低地恩了一声,他的唇边慢慢扬起了一丝笑,“你等我回去。”
陆莞挂断了电话,脑袋斜斜地倚在一侧,无力到虚脱,软弱的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偏偏手指紧握得青筋浮现。
顾宁然心神荡漾,自己一个人低声笑了,头枕着胳膊躺了回去,有些神魂颠倒。他当然感觉到陆莞讲话的不自然,但是在他眼里,那是他的毛毛害羞了。他还能记得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时内心的满足,以及最快意一刻泛滥全身的蚀骨销魂,想起自己的疯狂行径,也为自己的不怜香惜玉而懊悔,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欣喜。
他为她着迷,他愿意为她改变世界,他愿意为她不顾一切。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当时是多么地自以为是。
他回去的时候,她并不在,奇诡的是怎么都见不到。电话也会照常接,依旧是熟悉的甜润,就是隐隐地给他感觉到一种疏离,她似乎在刻意地避着他。顾宁然依旧没有意识到哪个环节是致命的伤,但是陆莞的日渐冷淡让他不自觉的心慌,他好像有些知道了她的想法——一个让他感觉可怕的想法。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多月后,他和爷爷去陆家,她来开的门,笑容甜溢:“请进。”
他感觉到舒了一口气,压抑许久的心终于有了解脱,温和地笑,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明明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已经有过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紧张。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陆莞却用了极大的力气挣脱开去,并没有看他,默默退开了几步,低着头。
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顾宁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沉潜让他有些摸不透,试探着开口:“毛毛?”
她轻声开口:“我叫陆莞。”
心猛地一跳,明明昨天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尚且正常,现在怎么这么奇怪。气氛是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顾宁然有些涩然,一肚子的话想要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也是。”
他镇定地笑了笑,然后就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懊悔许多年的决定:“那你先说。”
陆莞抬起头,对着他微微勾起了唇,很是平静:“我和季予在一起了。”
打击有点大,顾宁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带着不可置信,声音却一分分淡了下去:“你怎么会和季予?可是我们……”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发生某些事情之后就会一锤定音,但是总归不会是一个可以忽略的事情。
但是她飞快地打断他:“我们有发生什么吗?”
顾宁然一窒,有些可怕——她完全否认了一切。
看着对方干净纯粹的眼,他有了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心头慢慢地涌出了一丝自嘲,神思忽然清明——她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拒绝了他,甚至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随心所欲惯了的人,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一丝倦怠。他发现自己真是愚蠢之极,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在乎那种事情,陆莞的疏离就是她的反抗,她告诉他一切只是他顾宁然的一厢情愿。他有什么底气怪她,他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贪恋美好,毫无分寸,趁着喜欢的女生醉酒占人家便宜,彻头彻尾的自私鬼。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把他们的关系完全搞砸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打算祝福我吗?”这是那天她的最后一句话。
顾宁然当时站在一侧,情绪一分分的平静,声音晦涩,唇边挂着苦涩的笑:“我做不到……”
后来,他们都有了一种逃离的默契,相继出国,四年里只见过几面。他很少回来,去了很多的地方,感受到很多的美和灵性,性子一天天地沉稳,花花世界纷繁袭来,他能够自在地徜徉其中,但是午夜梦回却依旧忘不了他的毛毛。
她好像生活得很有滋有味,依旧是曾经的明媚模样。她和季予当然没有长久,或许只是一个拒绝他的理由,他也没有资格质询。她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淡,避免了和他的一切接触,见面也仅仅是剩下“你好”、“谢谢”这样客气的词语,每每不自觉的后退都好像在他的心尖上刺着刀。
一步步地远离,两个人二十几年的情谊被斩断得……仅余分毫。
全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害人害己,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