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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北方,开始转冷。
她生在南方,只因为跟了那个人,便到了这里。她嫁给他已经六年了,也已习惯这边的生活。
秋雨寒塘,疏烟暗柳。月高夜暝,塞雁南飞。她已经多久没回过南方了呢?六年,自从嫁到这离园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她独自躞蹀寒塘边,里面锦鲤双双绕,荇藻丝丝缠。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自嘴边逸出的苦笑,凉了整个秋。
“夫人,天寒露重,您还是早些回房吧!”身后脚步声起,是男子的音,清润如玉。
她没回身,一身白衣随风摇,似要飞去般。头上挽起一半乌丝的是两株白梅簪花,在夜色里,仿佛真正开着似的。她的面容虽不说倾国,但绝对是上人之姿。如果不是眉态偏冷,是很讨人接近的。一对墨玉挂在她腰间,和着月光,婉转出点点莹泽。
她时而低首望着一塘幽水,又时而抬首凝望远方。对身后男子的话,并未置喙。
背后一身青衣落,也不见如何动步,人便到了她的身边。男子的声音是低的,“我们的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夫人,您差个时间,动手吧!”
她终于开口,声音竟是如同这泠泠月色般,教人心头沁凉,“你非杀他不可吗?”
身边的人没有开口,仿佛呼吸声都隐了下去。
“他对你应该算是好的了吧!千川,整个离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什么都不瞒着你。整个园子里只有你……你和依云水能近他的身。他少时便将你带在身边,你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忽而,落得女子清凉一叹。
“主上是对我不错。可是……”男子抬眸,里面零落万千清辉,最终定音:“可是他不该这样对你!晚娇,她不该如此对你。你嫁到离园六年了,过的可都是什么日子啊!……”声音一沉,寒了脸色:“我必须杀他,必须要让你幸福。即使他是我的主人,我也只能背叛他!”
终于,她转过身来,正视着他。面前的男子身形瘦削,长身而立,仿若松竹般。眉间的神色却是坚决的,容不得别人半点质疑。
女子凝他半响,一声轻笑过,人却已走远,只留下一句,“那个事情我再好好想想吧!如果……如果他能改过,或许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他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头一痛,仿佛被杵进了东西。离园的女主人郁晚娇嫁到离园六年,那个人对她不理不睬的。大婚当天,堂刚拜完,他便影踪不见。竟是过了半月才回来,此刻身边还跟了别的女子。自此,公然与那名女子投好。拂她名声不说,还纵容下属对她的无礼,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没嫁给他之前,她生在南方,那可是名震武林的郁家,几乎垄断了南边所有的武林势力,一直跟这离园南北对峙着。她也是堂堂郁老爷的二千金,几乎要风得风,一直被视若掌中之珠。然而,嫁过来后,一切都结束了。虽然这离园的实力称霸北国,在武林中足以跟江南郁家抗衡。可是,那有什么呢?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了,无论是离园还是郁家,都不是她的了。她不是嫁了人,而是入了牢。
回去的时候,路过那个人的房,里面灯灭火熄,根本无人。其实,她嫁了他,本应与他同房的。但在这离园里,他连看都不会正眼看她,又岂会与她行夫妻之事?他爱的人,也不过那一个罢了!依云水,听说是青梅竹马。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听名字,似乎是个适合生长在南国的名字。只有在那一袭烟雨中,才能孕育出这样名字的主人。可惜,她自小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明眸皓齿,红衣张扬,生性不拘小节。听说不论饮酒还是剑术,或者纵马踏歌,都不输与天地间每一个男儿。
她见过那个女子,也是如此。生得高挑,举手投足间溢满活力,不似南方的女子,羸弱多病得仿佛那永远下不完的雨。
月桂琼芳,映得楼宇如洗。夜色中,能清晰看见他的门窗已是落了薄薄一层灰,看样子是好久没回这间屋子了。她不是那种爱纠缠之人,在新婚当天得知他的举动后,便主动搬出了新房,自己住了隔壁的偏房。只是,没料到他连这个方向都不愿意来。他给那个女子在离园建了个新楼,起名云水阁。依水而建,四周亭台相印,绿树成环。自此,他鲜少回这边的主屋来。
心情千般不是味,她低眉,缓缓进了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