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不知所措（1 / 1）
第二天一早，摆在我眼前的便是一片狼藉，院子、回廊、殿前，到处都是残垣断矢，不只是咸阳宫，整个咸阳也都半数被毁。
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年代里，我又一次倍感神伤。
“王上呢？”
“不清楚，听说是去大郑宫了。”
大郑宫？去给他母亲以绝望吗？唉，谁都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我无力去管，也管不了，一粒细沙怎么能阻挡的住历史的洪流呢，就当自己是看客，反倒会轻松些吧。
时间过得很快，嫪毐被杀，吕不韦被贬，太后软禁大郑宫，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不出意外。只是，我，又属于故事的哪个部分呢。
如今的嬴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独自站在权利的顶峰，去施展他的才能，去实现属于他的雄心壮志。至今我还记得电视里嬴政的一句词：“不要与寡人赌，你们一定会输，因为寡人姓嬴。”当时觉得演员说这话时太帅了，现在看来，这种自信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一个王者应有的气质。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渐渐地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熟悉这里的人，甚至是喜欢，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自从亲政之后，嬴政反倒时常来我这里，一开始我总是很警惕地应对他，可慢慢地我发现他并不是想象的那么不可接近。他也不再询问我失忆之事，还时不时地教我认识秦国的文字和下围棋，我甚至会怀疑眼前的不是秦王，而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有志青年。有时很不解，为什么大殿之上人人敬畏的秦王政，在我面前似乎从来不摆架子，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他可以放任我去做想做的任何事情。作为一个王，他会容忍一个女人这样对他吗？
“怎么了？”嬴政看着端着茶盏发呆的我。
“啊？没什么。”嘴上虽是这样回答，但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总觉得你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而有时又觉得不太一样。”
我侧过头，看着靠在椅背上的嬴政：“是嘛，霜儿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寡人也说不好。”
“王上是喜欢以前的那个雪夜吧。”
“只要是雪夜，寡人就喜欢，你就是你，不会改变。”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能听出其中的坚定，但从君王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我可以相信吗？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或者说我又不是现在的我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我只是一个穿越者，一个不知道何时就会在这里消失的存在。
“不可能！”他打断我的假设，“寡人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
“没有如果！你已经离开寡人一次了，寡人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身边消失了！”他顿了顿，站起身，“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是啊，从踏上这帝王之路时起，他失去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失去了父母兄弟，留给他的只是孤独，以及那远大的志向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面对着心情已经阴沉的王，还要继续说下去：“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再骗你，其实我不是……”
谁承想他一把将我环入怀中，用温软的双唇将我要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顿时我身子一紧，大脑也一片空白。他的吻不似暴风骤雨，更像是平静的湖水，使我原本起伏不安的心瞬间平复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离开我的唇，凝视着我。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神，我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觉着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也越发滚烫。
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知道嬴政会怎么想。他松开我的肩膀，唤赵高进来。
“王上有何吩咐？”
“你不是说还有一些奏章等着寡人去看吗，走吧。”
“王上，都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不如……”
没等赵高说完，只见嬴政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做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夫人应该把王上留下来的。”若香边为我铺好床榻，边说道。
我没有回应她，仍呆呆地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姐，该休息了。”霜儿过来关上门窗，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哦，”回过神来的我站起身，“你们也去睡吧。”
她们退下，我却躺在床上睡不着。嬴政，我到底应该怎样对你呢……
清晨，阳光驱散了薄雾，可我的眼前却依然模糊不清。以前总说自己比较适合古代的生活，如今真的处于这个年代，不安反倒远远胜过惊喜。
饭后漫步在寂静的咸阳宫，却没什么心情，何况后面还跟着一摞人，唉~~~
不远处，看见小扶苏从廊下走过，不免又想起了昨晚嬴政，不禁伸手抚上双唇，大脑开始一片混乱……
“雪夜妹妹也在这赏花呀！”不知何时，许久不见的赵灵嫣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呦，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啊，是姐姐呀。”我故作笑脸相迎。
“怎么了？想什么呢？连我都没看到呀，不会是在想王上吧？”她用一种调皮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被她猜中，但我还是决定死不承认：“哪有，姐姐又拿我说笑了。”
“哦？是吗？”她挑眉，用怀疑的语气问道，同时拉过那个小女孩，“忆儿，来，还不快叫人。”
只见这小姑娘怯怯地看着我，想要张口，又不敢出大声：“见……过……夫人……。”
听她那稚嫩的小声音，我蹲下身，笑着说：“忆儿真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以后不要叫我夫人，和扶苏一样，叫雪姨就行。”
“您这说的我们哪敢当呀，其实啊，我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以后不要离我太远就行了。”赵灵嫣边说着边轻轻抚摸着忆儿的小脑袋，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惜。
是啊，这王室的子女，有哪一个能真正摆脱他们的宿命呢。“等忆儿长大了，天下就太平了，一切都会好的。”我安慰她道。
“唉，不说了，说说妹妹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直走，来到凉亭坐下。
“都来了大半年了吧，王上又那么喜欢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好消息也不告诉姐姐我呀？”
“什么消息啊？”虽然嘴上反问，但其实我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因为这也是我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妹妹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她顿了顿，见我不答话，继续道，“这后宫中的女人靠什么？王上吗？不是！是儿子呀！说句不好听的，王上今天高兴了，想起来了就来看看你，明天又有了新欢，到时还能记得谁？等过了几年，人老珠黄之时，你只能在角落里自己抹泪。靠的住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看她说话的样子，好像是看透了一切，不过，她这是在劝我还是在警告我呢？
“你看那郑夫人，仗着有扶苏，什么事都敢干呀。你听说了吗？上次她跟着跑了的那个男人据说是她以前的相好，而王上呢，一声都没吭。”每次说到郑夫人时，总能感觉的到她一丝恨意，确切的说，应该是因妒生恨吧。
“是嘛，不会吧，这种谣传在这深宫之中也不新鲜吧。”我本就不想参与后宫诸如此类的斗争，眼下想姑且应付着吧。
“哎呀，妹妹就是单纯，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她就像一位老师，在教我这个不想学的学生，继续道，“我是不行了，不过妹妹你可是得抓紧呀，这宫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了，要把握住机会，才能取胜。”
“呵呵，姐姐说的我也明白，可是我没想着要和谁斗，你想要忆儿平平安安的，我也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现在这样就很好呀。争来争去的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嘛。”我伸手拉着忆儿的小手，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脸蛋，“如果说孩子，那我宁愿是女儿，让她没有烦恼没有压力的长大。”
“唉，你呀！我是白说了。”
看到她无奈的表情，我笑了，她也跟着笑了，只是这笑容之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呢？
嬴政一连又忙了好几天，不见踪影，我也只能整日自娱自乐，想起赵灵嫣几日前的话，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她说的其实就是这王室后宫的生存法则，从有王的那天起，直到两千多年以后，中国也好，西欧也罢，从未改变。可是对我来说，那不是我的生存方式，话说回来，就算我接受，也斗不过谁，还是自己吃亏。唉，赵雪夜呀赵雪夜，如果你没有变成我，你会怎样选择？也许会简单得多吧。